下班时天彻底黑了。

临近春节， 正是海城气温最低的时候，晚间风不算大，但陆舒一到室外便打了个哆嗦。

裴知溪见陆舒缩脖子模样滑稽好笑， 就这么怕冷吗？

出来得急， 围巾忘了拿，陆舒努力裹紧着外套，鼻子点点泛红。

裴知溪扭头瞧她，“冷？”

陆舒吸了吸气，“你说呢？”

裴知溪这时停下脚步，摘下了自己的围巾，给身边的人送过去。

陆舒见了，没马上接。

裴知溪一眼就看穿了陆舒的心思，她继续安静着，拿着围巾圈过陆舒脖颈。

陆舒心头霎时便热了起来，“你不冷？”

裴知溪一点一点帮她围着围巾， 轻声说：“没你怕冷。”

虽然关心也是“冷淡式”的， 但陆舒知道这种行为对裴知溪来说已经算是热情了， 她靠近裴知溪一些， 让裴知溪弄着。

裴知溪动作稍稍慢了慢。

距离一旦拉进，暧昧也会放大， 更别说这时候陆舒直盯着她看。

围巾上有着喜欢的清香，陆舒在想心思，想到裴知溪以前也是这么照顾她。

现在跟以前， 是有区别的吧？

裴知溪提醒道：“好了。”

陆舒还盯着裴知溪， “我不要你因为感动才对我好……”

说得突然， 但较真。

她怕裴知溪是因为感动而接受她。就像当初她跟景惜说得那样， 裴知溪身边没其他人， 只有她。

她不要裴知溪因为这个，而尝试喜欢她。

她这个人很挑剔，对感情更加，她只要最纯粹的喜欢。但她和裴知溪之间，偏偏又掺杂了许多复杂的情愫。

别说裴知溪了，连她自己都纠结了好久。

裴知溪明白陆舒话里的意思，她自己也认真想过很多次。她万事都深思熟虑，不会轻易做决定。

既然决定跟陆舒继续下去，就意味着她想好了……

她能给陆舒想要的喜欢。

“我知道。”

裴知溪注视陆舒眼睛，静静告诉她。

冷静又理性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浪漫，却要命地令人心动。陆舒傻傻绽开了笑，点点头，“嗯。”

她发现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是裴知溪。

当初裴知溪对她说“我陪你”，她无比踏实安心。只要是裴知溪说的，她会无条件信任。

裴知溪看到陆舒眼神温柔而认真，夜灯闪烁在眼底，亮闪闪的，像藏了很多星星。

怎么都看不腻。

想到马上就是除夕。陆舒又问裴知溪：“过年你回……北临吗？”

她本来想说“回家”，但压了回去，那个地方对裴知溪来说，能算是家吗？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堵得慌。

“不回。”裴知溪回答得没有任何波澜。她很少在徐瑛的新家庭过年，几乎都是以工作为理由推脱。

她如果去，不仅自己不自在，弄得其他人也不自在。

没必要。

裴知溪越波澜不惊，陆舒越心疼，但她嘴上很轻松地聊着，“不回北临就去我家，我们一起过。”

说是这么说。

她不确定裴知溪会不会答应。

裴知溪的确犹豫了。

毕竟比起“寄人篱下”的感觉，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清静着。

意料之中的反应，陆舒没放弃，她没心没肺地嚷着：“除夕我亲自下厨，想吃什么你跟我说，给个面子，来捧个场吧？”

裴知溪被陆舒逗乐，半晌，“好啊。”

好像跟陆舒在一块儿，怎么都可以。

陆舒笑意更深，满意了。

*

除夕这天，笑得最开心的是舒秀琳。她原本听说裴知溪不回北临，就想把裴知溪叫来家里过年，但又担心裴知溪不肯。

眼下见着陆舒拉着裴知溪一起回来了，甭提多高兴了。

“舒老师，您歇着，今晚我来做饭。”要准备年夜饭时，陆舒走进厨房，跟舒秀琳自告奋勇说。

舒秀琳笑，“唷，你今天这么好心情？”

陆舒抬起手将一头长发挽起，然后瞧了裴知溪一眼，“有人今天特意过来，就是想吃我做的菜呢。”

裴知溪：“……”

就看着陆舒满脸得意。

陆舒勾勾嘴角，就爱弄得裴知溪无语，她心里畅快。她还喜欢看裴知溪无奈望着她笑，像现在。

“琳姨，你去休息吧。”裴知溪对舒秀琳说，“我来帮忙就好了。”

“那怎么行？”舒秀琳不肯。

“有什么不行的？她又不是客人……”陆舒听了，立即在边上反驳道，“妈，你今晚就等着吃大餐吧。”

不是客人，裴知溪见陆舒一脸认真说着，心底暖得不行。

“行行行，你们长大了，都懂事了。”舒秀琳眼眶有些热。

“能不能别这么煽情啊舒女士。”陆舒把舒秀琳推了出去，只让裴知溪留下。

厨房不大，两个人待着刚刚好。

忙活前，陆舒重新盘了一下头发，刚刚没弄好。

裴知溪看不下去，往陆舒身后一站，捞过她的一头长发，动作熟练，顺带低低说了她一声：“笨死了。”

陆舒原地呆站，这三个字钻进耳朵，弄得她心痒。尤其是裴知溪手指摩挲着她发丝，时不时碰到她耳朵。

裴知溪帮陆舒盘发时，想到了她们小时候。陆舒除去跳舞，什么都不擅长，连盘发都比别人慢。

其实每次看陆舒笨手笨脚弄头发时，她想过去帮忙，但陆舒太受欢迎了，身边从来不会缺对她好的人。

除了做竞争对手……

陆舒压根就不需要她。

让裴知溪帮自己盘着头发，陆舒也在心里欷歔，她们从小到大多针锋相对啊，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回头看看裴知溪，撞上裴知溪凝视她的目光，“想到以前了？”

如此默契。

裴知溪一笑。

陆舒也笑，只有她们能意会的笑。

看到陆舒熟练做饭的模样，裴知溪总会觉得违和。陆舒当初可是时刻要被人捧在手心里照顾的。

照顾舒秀琳的那段时间，陆舒厨艺突飞猛进。现实会逼着人学会很多东西。

三个人的年夜饭不用太复杂，简单温馨，图的就是一个氛围。

因为有陆舒，裴知溪丝毫没有不自在 。

餐桌上，舒秀琳说着，“你们俩就不回去了吧？在家里多玩几天。”

“玩不了，她有演出呢。”陆舒帮裴知溪回答了。

舒秀琳想想也是，她哪会不知道舞蹈演员的辛苦，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大家都休假的时候，正是演出旺季，哪有时间休息。

“那今晚不回去了，家里有地方住。”舒秀琳改口说，又看看裴知溪，“溪溪，就多陪陪阿姨，家里难得这么热闹。”

“嗯。”

裴知溪答应了下来。

晚饭过后，她们一块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无聊至极的晚会节目，看得人尴尬。

舒秀琳接了个电话，跟对方有说有笑。“……我们家舒舒是单身，怎么啦，有合适的要介绍啊？”

陆舒一听到这些个字眼，坐不住了，每年都是，少不了三姑六婆的热情关心。想想就头大。

“妈。”她跟舒秀琳挤眉弄眼，表示让舒秀琳拒绝。

舒秀琳聊得还兴起。

陆舒无奈，她看一眼裴知溪，裴大小姐端坐着在看热闹，似笑非笑的。

等舒秀琳接完电话，陆舒立即起身，“我去收拾一下房间。”找个借口趁机脱身清静。

顺便给裴知溪使了个眼色。

舒秀琳也无奈，“这孩子……”

裴知溪跟陆舒一起去了卧室。

其实卧室没什么好收拾的，舒秀琳平时都有整理，就是为了方便陆舒随时能回来住。

裴知溪扫视着卧室里的陈设，跟多年前一模一样，书桌还是那张书桌，仍能勾起很多回忆。

比如，她帮陆舒辅导功课。

讲题讲太多遍陆舒还是听不懂时，她会不留情面地冷冷冒出一句：“你平时上课带脑子了吗？”

陆舒会立马暴走，“裴知溪，我不要你教我！”

她那时好像以“折磨”陆舒为兴趣，就爱看陆舒炸毛，“不会就好好学，我再讲一遍。”

……

“你要看照片吗？”

裴知溪被陆舒的询问拉回现实，她看到陆舒手里捧着一本相册，有着时间沉淀的痕迹。

陆舒打小就臭屁爱拍照，家里的照片特别多。

坐在床畔，裴知溪看陆舒一一翻看着旧相册，她们一起长大的，合照自然少不了。

只要是同框合照，两个人都不会笑。

裴知溪是习惯性冷脸，陆舒则是一脸不满意。

现在再看，别有番乐趣。

陆舒边看边乐呵呵吐槽：“裴知溪，你拍照怎么这么面瘫啊？就没有一张是笑的。”

裴知溪冷眼瞧瞧陆舒。

陆舒理直气壮，“我说错了吗？你自己看。”

再往后翻着，看到一张高中照时，陆舒心虚用手挡了挡。

“什么照片？”

“没什么。”陆舒想直接翻过去。

“我看看。”裴知溪反倒被激起好奇，偏要看。

“真没什么。”

“没什么你不让看？”

陆舒索性把那张照片抽走了，把相册塞给裴知溪。

裴知溪去拿她手里的照片。

陆舒持续别扭，实在不想让裴知溪看到，一个劲藏着。

裴知溪笑了，“给我。”

放松又温柔动人的笑让陆舒分神，玩笑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裴知溪压在床上的，她只看到裴知溪好看的嘴角一直挂着笑。

裴知溪微怔，她将头再压低一些，就能像那晚一样，碰到陆舒嘴唇。

今晚没喝酒，依然心跳躁动。

好像只要一靠近陆舒，她就心律不齐，没办法平静——

被裴知溪这么搂着，陆舒心间在慢慢变烫，她视线定在裴知溪眉眼，小心翼翼的，试探抱紧了裴知溪的细腰，让她们目光和呼吸都贴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