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迟在梦境的世界里随意溜达着, 给顾溪眠留出独自写东西的空间，但感觉没过上多长时间，她就突然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旋即眼前渐渐泛起白光。

并不是陌生的感觉，庄迟知道这是苏醒的征兆, 也确实如她所想, 睁开眼时已经重新回到现实中。窗外的天色蒙蒙亮着, 该是已到清晨。而顾溪眠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臂弯里, 仍合着眼，呼吸轻软地拂过庄迟颈间。

看来自己大概是被先行送出了梦境里, 庄迟不打算去吵醒顾溪眠, 反正恋人的睡颜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她小心地将顾溪眠单薄的身形往怀里又拢一拢, 乖乖等着顾溪眠醒转过来。庄迟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数顾溪眠纤长浓密的眼睫，数到一半就见她薄薄眼睑动了动, 旋即慢慢睁开，晨光擦进去照亮她的眼底, 衬得她墨玉般的瞳孔流光溢彩。

看不够, 是看多少次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漂亮。庄迟忍住心底关于“我的女主角真的好好看”之类的溢美之词, 在顾溪眠还有些懵懵的时候亲密地蹭上前去：“早上好。”

“嗯……”反应还略带钝意的顾溪眠下意识抬起脖颈去就庄迟, 在她的下颌上轻轻咬了一口, 又落一个吻, 开口时声音带着点晨起的慵懒，仿佛撒娇似的，“你怎么比我先回来了呢。”

像是在埋怨恋人不等她一起, 庄迟忍不住笑起来，向她喊冤：“我可什么都没做, 就只是在里面待着一下子被遣返了而已，要是真有时间差、那我觉得只能是笔记本的问题。”

顾溪眠却不怎么满意她的回答，又向她怀里小小拱了拱，将揽在庄迟腰后的手扣紧，轻声喃喃道：“还不是你走的那么远……”

看来是因为之前没能一直看到她而有点不满。庄迟心里像是被软软撞了一下，埋下头去道歉：“以后不会啦，你要是愿意、那我就站在你旁边看你写，好不好？”

埋在她肩窝里的人说话时吐息温热地蹭过她的肌肤，激起一点酥麻，害得顾溪眠身上有点发烫，她咬了咬唇，又突然在看到窗外的晨光时激起一点羞恼，于是抬手按住庄迟的后脑，将毫无所觉的人乱七八糟揉了一通，解了气之后才停下，哼道：“你没机会了。我已经写完了。”

“哇，”头发被揉的乱乱的庄迟倏地抬起头来，面上满是不可思议，“这么快就写完了吗？我以为要很久的。”

和她那笔记本的反应差不多，果然是物似主人型。顾溪眠忍不住笑了笑，欣然点头道：“嗯，没写多少。”

与其说是没写多少、不如说她就只写了一句话，然后就放下了笔。笔记本对此感到非常的匪夷所思，在她合上笔盖后立刻来问她：【就这样？是打算下次来了再继续吗？】

‘不是。’顾溪眠轻轻摇头，‘我已经没有其他要写的东西了。’

笔记本沉默了半晌，大概是努力理解了一番她的想法，然后又困惑道：【……您真的不打算写“和庄迟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吗？会多一重保障的。】

‘……不打算。’

总觉得这个本子好像在之前很笃定她会这样写的样子，也不知道它对她究竟是个什么印象。顾溪眠小小反省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言行，最终还是向笔记本解释道：‘我会自己让它实现的。’

有些事情求神拜佛也无所谓，但这件事不一样。顾溪眠觉得，这是件必须仅由自己亲手去完成的事。

而她的恋人对于这段对话一无所知，正满腔好奇地急着向她打听：“那你写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顾溪眠看着庄迟，看她眼底的光鲜活又生动，本就微卷的头发在刚才被揉的蓬松乱翘，不小心蹭过时带起微痒，顾溪眠又伸手替她整理好，抚过她的发间，又抚过她的眉眼。

“不告诉你。”

有些坏心眼地这样应道，并在看到庄迟立刻可怜兮兮垂下的眼尾时挺开心地笑起来，顾溪眠靠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柔声道：“除非你先把你当初写这本书时的事告诉我。”

顾溪眠其实没什么愿望。

她在拿到笔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的更清楚一些：在已经和庄迟互通了心意的当下，顾溪眠没有更胜于此的愿望了。

在更早的时候，比如遇到庄迟之前，如果给顾溪眠这份力量，那她搞不好能洋洋洒洒写出许多东西。诚然，现在的顾溪眠当然也存着些想法，诸如想给讨厌的Alpha们上点儿教训，想让Omega受制于标记对象的现状改一改，但她现在都觉得、这是可以由她自己实现的事，没有特意去针对性落笔的必要。

说到底，如果说当初的她会选择写很多，那也不是因为比现在的顾溪眠意志强多少，而是她那时对于这个世界悲观而失望，觉得已经腐烂透顶，所以有了其他的力量就会不假思索地去使用，不会想要在这些事上浪费自己的半分力气。

而她现在生出些希望来，握笔时就反而踌躇。一时竟有些想不出，有花，有希望，有未来，有庄迟，除此之外，她还想要怎样的世界。

笔记本说过，她写的越准确越有针对性，那么实现的程度也会更高。那么，这句话估计要实现起来会很难吧。顾溪眠想。

她在笔记本上写：【世界会如常运转，并变得越来越美好。】

与其说是个愿望，倒更像是个祝福。她在写下这样一句话后就好好地在文末写上了“完”。

因为对顾溪眠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

世界确实就这样正常地运转了下去。

一切都很顺利，不管是她们的恋情还是学校生活。在圣布莱斯顿的四名剧情Alpha都已经承认了庄迟与顾溪眠相恋这件事之后，原本要发生在她们和顾溪眠之间的剧情也完全没再有新的进展，一时间就暂时没有什么需要特意关注的事——

“——说起来，庄迟的Alpha级别到底是什么呢？”

……庄迟是没什么关注的事，但Alpha们的精力似乎从顾溪眠一个人身上渐渐转移到了对她们两个人的关注上，这点在更早时就有所体现，现在就渐渐越来越明显了。就比如现在，凌璟堂而皇之地占用主席团会议时间提出这样的议题，还义正言辞地解释道：“最近又开始有人议论了啊，估计是嫉妒的人吧，看你和顾溪眠感情没什么能插手的空间、就又开始在这种事上做文章……”

“我有时候会觉得圣布莱斯顿的学生们真是没什么别的事干……”楼澈默默叹了口气，并不怎么在意地挥了挥手，“这事现在就很好解决了，反正庄迟的腺体不是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那之后挑个时间去测一测不就好了？”

庄迟其实觉得测不测都没什么所谓，但看Alpha们都比较支持去测一下也就打算去测测了事。却没料到会从顾溪眠那听到偏向反对的意见：“……我觉得不测也没什么。”

众人齐刷刷地向顾溪眠看去，庄迟是有点惊讶，其他人比她还夸张，凌璟眼睛瞪得溜圆，震惊的目光在她们两个之间来回跳转：“诶、诶？不测了？难道说、这是……热恋期已经过去了？倦怠期到了？”

什么跟什么。盼她们点儿好吧。庄迟好气又好笑地摇着头，顾溪眠则直接瞪了过去，吓得凌璟噤了声后才收回视线，表情很有几分冷淡，说道：“反正就算现在还没去测等级、也不影响庄迟在情人节收到那么多巧克力。”

“……”

除去因早有察觉而默默低下头去的庄迟，屋中的其他人交换了一个沉默而心照不宣的视线，然后七嘴八舌地一个接一个说道。

“这不就是在吃醋吗！”

“哇情人节都过去两天了诶，顾溪眠你不会惦记到现在吧。”

“庄迟收到了很多巧克力吗？有多少？比我还多吗？”

“不、不用担心啦，就算是巧克力也不会全都是恋爱意义上的，你们的关系这么有名、送给庄迟的应该基本都是友情巧克力吧……”

……感觉只有奥莉薇娅在努力帮忙说话。庄迟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又看向显得若无其事的顾溪眠，悄声道：“这么在意吗？”

这事她自己其实也没预料到。在情人节送巧克力是她曾经写在小说里的圣布莱斯顿固有风俗——很明显是当时受到了日漫的影响——她自己其实都不怎么记得这事了，在情人节当天着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收到了相当多的巧克力。

其实数量上是完全比不过顾溪眠收到的，但顾溪眠似乎对此颇为在意——虽然她嘴上不提，但态度上还蛮明显的。庄迟哄过几次，但看起来顾溪眠似乎还没有完全放下，现在更是说的连这几个Alpha都看出来了。

而即使到了这种地步，顾溪眠那不肯直说的性子还是在让她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似乎也说不出“不在意”这种话来，最终只以强调的语气回应道：“……只有一点点在意。”

庄迟听着那边楼澈喃喃着“这算哪门子的一点点啊这女的就不能对自己诚实一点吗”，她有点想笑，但还是绷住唇角，认真应道：“对不起，那我应该提前拒绝掉的。”

顾溪眠看着她，眸光复杂地动了动，最终半放弃地叹了气，拽着她的手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向其他人说道：“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然后顾溪眠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拽着庄迟出了门，带着不明就里的庄迟一路走到个没人的角落才停下，然后转身说道：“——你大概是S级的Alpha。”

“……S级？”

庄迟一怔，懵懵重复一遍，这才反应过来：“哈？我是S级？这……你怎么知道？”

“从你第一次易感期的时候我就稍微有点意识到了，和你在一起之后……你的信息素还慢慢变得更强了。”顾溪眠耸了耸肩，解释道，“大概是S级Omega的感觉比较敏锐吧，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你是比那些A级的Alpha们要强的，那只能是S级了。”

尽管仍感到一阵阵的不真实感，但庄迟看得出顾溪眠说的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很快又想到能解释这一状况的说法：“啊、我知道了，是因为我成了你的恋人吧，一定是世界意识觉得只有S级的Alpha才配得上你，所以才让我的等级变高了！”

“也有可能你天生就是S级呢，反正都说不准。”

顾溪眠对此倒不怎么在意，她说着轻叹了口气，声音也变低了：“……所以我才会觉得不测也没关系。毕竟如果真的测出了S级……未来应该会多出些麻烦事吧。”

原来如此……庄迟恍然地点头认可，又追问道：“所以原来你刚才说巧克力的事只是在帮我找借口吗？”

“……”

顾溪眠沉默半晌，突然气势汹汹地踏前一步，逼到庄迟身前：“因为你的级别而导致给你送巧克力的人变多了的话也是件很大的麻烦事！”

庄迟刻意绷住的表情就一下子绷不住，忍不住笑开的同时将顾溪眠拥进怀里，顾溪眠被抱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恼道：“你刚才是明知故问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庄迟从善如流地认错，乖乖地蹭一蹭她的脸颊，“因为觉得你好可爱，就一下子没忍住……”

在之前就经常这样想，如今已经能直接向顾溪眠说出觉得她可爱这样的话。而顾溪眠显然在过去是不怎么会被夸可爱的，每次被这样说时都会有点不服气似的抗议几句，而庄迟看着她从脸上一路红到耳际的面色，只觉得顾溪眠果然哪里都好可爱。

“……反正我是觉得就算要测等级也该私下测，不要公布比较好。”在庄迟的温声细语里逐渐平复下心情来，顾溪眠不客气地将重心靠到庄迟怀里，重新说回正题，“至于学校里那些不太友好的传言……我之后会想办法处理的。”

“处理……”这个词听起来有点耐人寻味，庄迟眨眨眼，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溪眠似乎也还没想好，在沉吟半晌后犹豫着说道：“……在外人面前和你更亲近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使那些手段没有用？”

说着那么吓人的词，想出来的办法倒是很和平。庄迟弯了弯眼睛，抓过她的手来十指相扣住，抬起来展示给顾溪眠看：“我觉得已经很亲近了啊。”

两个人无名指上戴着同样款式的银色指轮微微闪着光，顾溪眠看过几眼，轻声道：“……也才刚戴上两天，或许该多在人前转一转。”

庄迟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又听顾溪眠叹道：“这种事如果是在之前遇到的话，那应该就直接由我的潜意识解决掉了吧……只要我真心觉得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很般配。”

……但反过来说也多少有点危险，比如她很有可能因顾溪眠的潜意识而多收一些巧克力。庄迟这样想着，顾溪眠大约也是和她想到一处了，又续道：“或者我应该提早把力量重新返还给你的，是不是？我听笔记本说、在你手上的时候那份力量会更好用一点——”

“也没有那么容易啦。”庄迟哭笑不得，“而且……就算你交还给了我，你其实也不会想要在遇到这样的事的时候就去使用那份力量的，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

延伸出去的思维在庄迟的点破下收了回来，顾溪眠轻笑一声，应道：“就让世界这样子自己运转吧。也挺好的。”

“至于遇到的小问题……”顾溪眠想了想，重新偎进庄迟的肩头，安然道，“反正只要我们在一起，那总是有办法的。”

庄迟无声地笑了，她轻柔地吻了吻顾溪眠的发丝：“嗯。会的。”

即使是再怎么未知的世界也好，只要是与对方携手一起面对的，那么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正文完）

春去秋来。

有些事情发生了一些改变, 但更多的则是一如既往。比如眼下到了大二的圣诞舞会前夕，在过去一年里没再扩招的主席团里依然还是老样子的六个人在头疼。

“……那么，怎么办呢。”已经大四但还在为主席团操心的安臣站在白板前, 颇为头疼地看看下面几个人，“本来我在选题前还觉得今年负责开场的人从各个方面上去考虑都应该是溪眠的, 但是……”

“真的不行。”顾溪眠轻叹了口气, 拒绝的非常真诚, “这次的舞会主题不适合我, 我真的不知道该扮成什么……”

“那你还真是个幸福的人。”

楼澈嘟囔着耸耸肩，又支援一句：“……不过我其实在选题之前也没觉得一定要选顾溪眠啦, 没那个必要吧？把这种确定会受到欢迎和追捧的角色交给人家这种已经有家室的人, 这不是会给庄迟添乱吗——”

“……我倒是没觉得……而且不要乱说啊、也还不是家室……”

看看从选完题后就莫名一脸憔悴没什么精神的庄迟，楼澈不明就里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转头去问顾溪眠：“她这是怎么了？是在为你们前阵子办的只是订婚宴而不是结婚宴而闹脾气吗？”

“……才不是呢。”

在顾溪眠开口前先这样回应过去，庄迟默默坐直了一些, 为了不让天才继续产生奇怪的误会而努力打起精神来，纠回正题：“那这次该让谁开场呢, 排除掉我和顾溪眠、还有已经扮演过的安臣的话, 剩下的人——”

“奥莉薇娅估计也不行吧, 估计跟顾溪眠的理由一样。”安臣说着看向奥莉薇娅, 得到了赧然的点头作为回应, 他的眼神在楼澈和凌璟身上来回转了转, 沉吟道，“……说实话，你们两个倒还都蛮适合的, 我一下子很难分出胜负来。”

“哈啊？？”别人还没说什么，凌璟第一个不服气, 抗议地拍拍桌子，“你胡说八道！就这么个主题、我也不知道扮成什么啊！我可没有那种时期！”

*

圣诞舞会。凌璟走到台上，长长黑发凌乱地披至腰处，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一双狭长的眼里盛着三分冷漠三分讥讽四分漫不经心，手上戴着单只皮质手套，上面站着只灰白色的胖鹰。

她将圣布莱斯顿的校服穿的流里流气的，随意披着校服外套，衬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也松松垮垮地解开，她就这样冷着脸走过礼堂的舞台，在聚光灯下停下来，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突然蹲下身去，在放在舞台上的纸箱里唐突抱起一只小猫的毛绒玩具，然后露出寂寞的微笑：“这样啊，你也是一个人吗。”

“……果然还是该想办法在舞台上模拟下雨的。”台下，楼澈压低声音小声嘟囔着，“而且那个毛绒玩具看起来是不是太出戏了？这感觉很难看出来凌璟扮演的是从路边捡到弃猫的不良少年啊，更像是个傻子。”

“没办法啊。这里是礼堂又不是剧场，本来就没配备降水功能，我也变不出雨来。”安臣也压着声音回应道，“至于毛绒玩具……总不能在箱子里面放只真猫吧？万一猫跑了——这都还算好说的，万一她那只鹰突然心血来潮去跟猫打起来了、那可就糟糕了，没人会想在难得的圣诞舞会上看到流血事件吧。”

“但她那只鹰还挺乖的，完全没有要挣扎或者飞走的样子呢。”奥莉薇娅颇为新奇地盯着小鹰看，又为难地眨了眨眼，“……说起来，凌璟的胳膊是不是在抖啊？是因为演这样的戏份觉得太尴尬了吗？”

“不，那应该是被小鹰压的吧。”

“而且奥莉薇娅你来得晚可能不知道，凌璟自己当年就差不多是这副样子，会觉得尴尬的话也是好事，说明她成长了不少。”

“诶、诶？是这样吗……？”

听着朋友们的七嘴八舌，庄迟沉默地在旁边看完凌璟在台上的演绎，由衷地叹了口气：“……先不说那些……凌璟真的好适合啊。这个——‘黑历史’的舞会主题。”

是的。今年的舞会主题在经由和去年一样的去图书馆寻书的仪式之后，莫名其妙拿到了一本大谈自己年少无知时做过什么样不堪回首的事的书，结果就将主题定成了“黑历史”。

在听到这主题的时候庄迟就整个人都不太好，感觉到了一些世界意识或者笔记本的针对。但不管怎样至少不是她去做开场，而正在做开场的凌璟演绎的是曾经遇到她们之前的自己——说真的，凌璟这样子还真的有点像是庄迟当初在校门口刚刚见到她那时候的样子，只是小鹰已经比那时又胖上了一圈，看起来简直是个蓬松的毛球，兼之在上场前大吃了一顿正在昏昏欲睡，简直半点威慑力都没有了。

“我其实之前就有点想问你来着，”安静了许久的顾溪眠突然转向庄迟，轻声问道，“她那只鹰……是你当初设定上就这么贪吃的吗？”

“……”庄迟沉默了半晌，干干道，“……不是。我没设定过这种事。”

她可没设定过这种奇怪的细节，那根本就只是凌璟凑巧养到了这么一只贪吃的鸟而已。

顾溪眠会意，轻轻笑了一声，又问道：“那凌璟呢？她在你笔下的时候就一直是台上这样子吗？”

“……差不多吧……”

这个就没有可反驳的，庄迟底气不足地小声应着，想着她当初给凌璟的定位确实是那种校霸类型的不良Alpha，脾气坏还老打架——基本上和没过中二期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现在这样看着简直有些恍惚，庄迟想着就听顾溪眠轻笑道：“那她现在确实是成长了不少啊，已经不是这样子了不是吗。”

庄迟看着在表演结束后狼狈而仓促地逃下台的凌璟，也忍不住笑起来：“……是啊。”

也不知道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影响还是凌璟自己的功劳，总之在相处这么久之后，凌璟确实和她原本的设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或者该说不仅仅只有凌璟，安臣、楼澈、奥莉薇娅，他们都或多或少变得与最初不同，像是这个世界确实地如常运转着的证据，大家都在不断成长，在变成更好的人。

开场结束，舞会在欢声笑语中开始。庄迟在安慰过羞耻爆炸的凌璟后就走到礼堂角落，站到顾溪眠身边，心有余悸地感叹道：“还好我不是今年开场，不然真是……”

顾溪眠忍着笑，故作不知地歪过头看她：“怎么了，你就这样普通地走上台不就好了，反正对你来说……”

——在这个世界待着就到处都是黑历史吧。顾溪眠没有说完，但庄迟已经从她揶揄的眼中看出后半句话，她有点不好意思，叹着气岔开话题道：“……你呢？你真的一点儿黑历史都没有吗？”

“像你和凌璟那样的是没有。”回答的倒是很爽快，但还是往庄迟心上插了一剑。顾溪眠看看庄迟复杂的面色，到底还是忍不住笑出来，坦然道，“不过要真论起来的话、在十五岁遇到你之前的时候姑且是多少有点像吧，那时候我总想着世界什么时候能毁灭来着。”

……好大的规模。而且和那种故作深沉矫揉造作的中二期想法不一样，那时候的顾溪眠会这么想恐怕真的是出自真心的吧。庄迟一下子生出些内疚，而顾溪眠很快从她眼中看出些端倪，抬手掐掐恋人手感很好的柔软脸颊：“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想那么多。我现在早就不那么想了，我只想要这个世界存在的更久一点，而且很庆幸我当初的愿望没有实现。”

“因为……”顾溪眠顿了顿，声音倏地放轻了，“……我们都还没有结婚呢。”

庄迟心头一颤，回应都磕磕绊绊起来：“这、这至少得先等我们俩都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才——等一下、就算结了婚之后也不能世界毁灭啦！”

“是啊。”顾溪眠倏地笑起来，弯起的眼里像是盛着一弯莹润的光，“我还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呢。比如说——”

她说着，突然向庄迟贴近一点，抬起的上目线里带着刻意的委屈，又能看到隐约的笑意，声音轻软：“你在圣诞舞会上……还欠我一个吻吧？”

她这个说法多少有点不讲道理，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上次圣诞舞会上庄迟也没有躲开她，现在却突然被说成欠了债。庄迟好脾气地眨眨眼，也不去纠正她的说法，只示意地指指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笑道：“现在可没有槲寄生了。”

“那得怪你没有提前准备。”顾溪眠轻哼一声，挑衅似的微微抬起头，“也没人规定不在槲寄生下面的时候就不能接吻了吧。”

那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庄迟笑起来，然后靠近过去，温柔地在顾溪眠唇上落下一吻。

周遭确实传来了小小的揶揄声，但今时不同往日，庄迟只当没听见，反正她和顾溪眠在这一年里已经成为圣布莱斯顿几乎人尽皆知的模范情侣，又是订过婚的关系，这种声音已经听过不少，如今也不差这一桩。自觉脸皮比以前变厚了的庄迟稍稍退开一步，又在顾溪眠开口前向她伸出手去：“是不是想说还欠你一支舞？”

这人倒确实是越来越懂她的心思了。话被抢了的顾溪眠抿了抿唇，在将手置于庄迟的掌心的同时绷住表情小声道：“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在上次圣诞舞会跟你跳舞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对不起嘛，”庄迟从善如流地将人牵住，“看在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顾溪眠面上冷淡的神情就有些绷不住，她分明心情很好，但又因为喜欢看庄迟这样哄着她的样子，而又挑刺一样的应道：“但今天这个舞会的主题可不如上次好，你现在带我去跳舞、心里不会有种是在和自己的黑历史跳舞的感觉吧？”

“怎么会。”庄迟不假思索地否定，她将顾溪眠的手牵紧，应得认真而郑重，“你从来都不是那种定位。”

即使是翻回最初，在她刚刚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小说世界的那时，庄迟确实觉得这个世界是她的黑历史，因为幼稚的文笔，漏洞百出的设定，和毫不讲理的剧情——但唯独不会是因为她的女主角，因为顾溪眠。

从最初到现在，不管是创作中还是现实里，庄迟始终对顾溪眠倾注着全部的关注和偏爱。对她来说，顾溪眠反而是将她创造的这个能称之为黑历史的世界照亮的那道光，只要顾溪眠在这里，她就会更爱这个世界一些。

“那我是什么定位？”

“你是我唯一的女主角。”

小说里，亦或是人生里。

她们会这样牵着手一起走过非常、非常远的路，等到很久之后，再一起聊起那些“黑历史”的时候，或许会觉得也算是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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