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还没醒？”
姬无心的声音焦急, 她伏在桌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桌上躺着的人。
那炷香已经燃尽了，为什么宋森森还没回来。
季九晟在旁边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开口道：“那边不会收未死之人的魂魄, 不用担心。”
“你去过吗？”姬无心抬头看他，眼底没多少感情, 冷漠中夹杂着质疑。
“你没去过拿什么来保证你说过的话。”
季九晟一愣, 神色有些受伤地退到一边, 仔细看那紧抿着的唇正微微颤着。
“姬无心！”柳长生皱了皱眉轻呵了一声，“别在这乱发脾气，小徒弟出了事我们都担心。”
姬无心没说话，但那双眼睛里明显有着不满。
“她在那边或许也是好事。”齐不语在旁边冷不丁地开口。
几人看过去，靠在墙边的女人正抬手摸着下巴思索着。
柳长生看着她的动作眯了眯眼睛，语气危险, “你的手不疼了？”
“啊？”
齐不语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听到柳长生的话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身份是手出问题的病人。
“啊……好疼。”
柳长生：“……”
既然都露馅了，齐不语也不装了，直接把手上的绷带都拆下来, 拿起旁边的朱砂笔走过去。
“那张符, 还差一笔。”
眼看着她提笔就要往宋浅脸上画，柳长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用足了力气，齐不语被捏疼了嗷嗷直叫。
“你你你干什么？疼啊。”
柳长生把她扯到一边，不让她靠近宋浅, 反问回去：“你想干什么？”
齐不语吃痛地揉着手腕，垂眸看去, 红了一片，柳长生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
她指着宋浅脸上画的符，一本正经道：“我不是说了，那符少了一笔，你只把她送过去，却没给她回来的门，能回来才怪了。”
季九晟听着她的话将宋浅脸上的笔画一一看过，眉梢微挑，他走到柳长生旁边看向齐不语：“你好像很懂。”
房间里的三人站位明显对立起来，柳长生不信齐不语。
“齐不语，上次你拿走我的佛珠，这次你又要图什么。”柳长生微垂眼眸，她将手腕上的佛珠褪下来，伸到齐不语面前，“还要吗？”
齐不语放下朱砂笔，歪头看她，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你这个人啊，怎么这个木头呢。”
“我这次回来，当然图的是你啊。”
后面齐不语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却被柳长生一句话打断：“胡说八道。”
“你和明文君什么关系？”
这句话柳长生在心里想了许久，终于是找到机会说出来了。
季九晟并不知道她们之前发生的许多事，再次听到同门师姐的名字，他的思绪再次复杂起来。
长生说是文君杀了师父，其实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可长生对文君的敌意太大了。
长生不会说谎，他也不得不相信当初那个温声细语的小师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文君？她是谁？”齐不语还在装傻。
“齐不语，你真的是个谎话连篇的人，嘴里没一句实话。”柳长生神色冷漠，“我想你这次设法回到我身边，是要找一样东西。”
“我和明文君都在为那个人办事，那个人四处搜集生灵之物，明文君的目标是玉灵，而你——”
“是为了我身上的半灵，对吗？”
对。
齐不语此时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得一干二净，她看着柳长生的眼睛没有半分心虚，“不是。”
柳长生都要被她气笑了，“最开始你以为半灵在佛珠上，所以拿走了佛珠，结果拿回来，那个人发现佛珠上并没有半灵，你又回来了。”
“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半灵不在我身上。”
场面一时沉寂。
“既然你早就猜到了，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齐不语不明白，把她这种狼子野心的人留在身边柳长生又图什么。
“我想知道，明文君到底在做什么。”柳长生抿着唇，“我以为你们会有联系。”
可这么多天，这个人连门都不出去，更别说见别的人了，柳长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是不是错的。
“呵，联系？”齐不语差点要翻白眼，明文君现在看到自己不弄死自己就不错了。
“看来你们同事间关系并不怎么好。”
“门就在那，不送。”
齐不语对于柳长生来说最大的价值就是能从她这里得到明文君的消息，现在看来，有没有她都一个样。
那她也不用再留一个隐患在身边。
齐不语叹了口气，“柳长生，你还真是无情啊。”
再赖在这多少有些厚脸皮了，齐不语走到门口，背对着屋里的人，轻笑出声：“柳长生，有一句话我说的是真的。”
“那个符确实少了一笔，在额头那里，你可以相信我，我看过原版。”
等齐不语将门关上，季九晟才开口，“长生，你不应该再留她。”
既然知道她目的不单纯，为什么还要带她回来。
柳长生走到桌边查看宋浅额头那块的符，“我知道。”
“没有下次了。”
本来也没想要把人带回来，可看着她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或许师父说的是对的，她做事就是没有明文君狠心果断，也做不到季九晟的事不关己不予理会。
“师兄，她说的能信吗？”柳长生指着宋浅额头被发丝挡住的那一小片，那边干干净净并没有被画上符。
季九晟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再看看。”
“那边只有鬼能去吗？”姬无心并不关心她们几个人之间的牵扯，她眼里只有宋浅。
柳长生点点头，“是。”
只有鬼魂才能走往生路。
“我去求娇娘。”姬无心说完就要走，柳长生一把拉住她。
“你疯了？”
往生路没有回头客，娇娘几百年不入轮回肯定有她的道理，这兔崽子现在去让娇娘去往生路捞人，不被打一顿扔出来才怪了。
“那你说怎么办？不能让宋森森一直待在那边吧。”
季九晟唉了一声，他拍了拍手把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森森在那边魂魄不受干扰，或许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她体内的鬼气赶出去。”
“可是小徒弟不能体内无魂啊。”柳长生顺着他的想法走，“师兄，你说如果把鬼气除去的瞬间让小徒弟魂魄归体，那是不是就是解决体内无魂的问题。”
柳长生和季九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黎江！”
黎家人一脉相传都有一种极特殊的能力，他们能识阴差走鬼路，简单来说就是能以肉身去到那边的世界。
这是旁边人羡慕不来的天赋，但拥有这个能力自然也要付出代价，黎家人都命短。
现在黎家最年轻的小辈就是黎江，且天赋极高，对于阴阳之术的掌握理解更是高出一众同辈。
黎家一直为特别调查组服务，他们行走于阴阳两界之间，做的也都是穷凶极煞的事。
两人一拍即合，柳长生和姬无心负责看守宋浅的肉身，季九晟去特别调查组找任不清借人。
特别调查组24小时服务在线，季九晟到的时候凌晨两点，那位兔子小姐依旧站在大厅兢兢业业。
“任不清在吗？”
兔子小姐听到任不清的名字耳朵瞬间立了起来，看到是前几天那个男鬼连连点头，“在在在。”
“谢谢。”
季九晟来到任不清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进。”
办公室的灯光很暗，季九晟抬头去看，发现上头的灯泡炸得只剩一个。
任不清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正揉着太阳穴，看起来烦心事不少。
“你怎么过来了。”
她联系林清联系不上，联系木羽也没影，倒是来了个鬼。
季九晟也不和她东扯西扯，开门见山道：“我需要帮手。”
本来人手就少，你还要帮手，任不清放下手看他，“我给你扳手要不要。”
季九晟：“……”
怼了一句任不清心情也好了不少，她坐直身体一副负责人的好领导形象，“你想要什么帮手？”
“黎江。”
任不清：“？”
“你再说一遍，谁？”
“黎江。”
任不清忍不了拍了一把桌子，“季九晟！是不是我对你太客气了，现在调查组就她一个黎家人，你把人要走了我找谁给那边干活去！”
季九晟并不怕她，自己都是鬼了有什么可怕的。
“不影响，只用她去那边接个人就行，顺便的事。”
任不清冷哼了一声，“接个人？还能从那边把人接回来？”
“你真当去那边是旅游的啊，买张票随便就去了？”
季九晟三言两句把事情解释清楚，他就赌任不清不会放任玉灵不管，当初他选择生灵的物品的时候就有考虑特别调查组对灵物的态度。
特别调查组对纯净的生灵之物最为重视，不会放任不管。
果然，任不清听完先是愣了两秒，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鬼，“你当着我面说你们用了禁术，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
这和在警察路说自己偷东西了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是我用的，和其他人没关系，等百年之后我不在特别调查组，你乐意把这些罪过一起加在我的档案里。”
季九晟身上已经有了一条重罪，他不在乎再多一条。
任不清气得伸手指着他，指尖颤抖，“你，你当我是傻子吗，鬼能不能画符我不知道吗？”
帮人顶罪也要找个好理由吧。
“给不给人。”季九晟就一句话。
任不清拿了笔甩给他一个电话，“能不能让她过来看你们。”
季九晟看着上面张扬飞舞的字清了清嗓子，“我就知道，咱特别调查组的组长最负责。”
“滚滚滚。”
“好的，再见。”
手下的都是什么人啊，没一个省心的。
伸手掐了掐眉心，任不清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去查地下古玩市场，木羽和林清都联系不上。”
对面的人还没清醒，声音嘟嘟囔囔的：“组长，我在休假唉，再说了，木羽你担心什么，她可是您的王牌员工。”
“别废话，还有，这几天接手一下黎江的工作，她有别的安排。”
对面沉默了两秒，任不清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任不清！！你周扒皮啊！我才休假半天，你给我找这么多事？？怎么了！？组里是没人了吗！？逮着我一个人薅！？”
“木羽的假分给你。”
“…行。”
*
地下古玩市场被查时齐不语刚好在旁边，她看着一群装备齐全的警察每人拿着一把枪整齐从车上走下来。
带头的男人身量极高，手里拿着对讲机：“把周边路口都封紧了，疏散群众。”
男人带队走进去，不一会儿里面的卖家就被一个个“请”出来，齐不语的目光在那群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看来这是有备而来啊。
被“请”出来的人没一个是古玩市场的摊主，看来买家都被堵在下面了。
“警方执行公务，不要围观！”
两个警察开始赶人，这边虽然是市中心，但处在地下位置不好找，也并没有太多人。
齐不语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只当自己是个路人。
“等等！”
是那个带头的男人。
齐不语回过头，指了指自己：“我？”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他走到齐不语面前，眼睛锐利如鹰：“对。”
他看过了任不清传过来的资料，地下古玩市场里除了那个江夫人和管理秩序的男人，还有一个不常来的年轻女人。
古玩市场很少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生来，这个人很可疑。
齐不语看了看他胸前举着的枪，跟他走了下去。
古玩市场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齐不语下去的时候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是的，她身边这个人和鬼一样走路都没声音。
那些卖家一个个安静如鸡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有几个人见过齐不语，眼熟她，眼神落在她身上时变了变。
齐不语身旁的男人冷不丁开口：“他们好像认识你，经常来？”
齐不语点点头，“感兴趣，有时候会来看看。”
“是吗。”
齐不语感觉男人话里有话，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听说这里有一位江夫人，她有一栋茶楼，你能带我去见见吗。”
男人的话刚落地，旁边突然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声。
齐不语看过去，有几个胆大的卖家在拼命朝她使眼色。
“……”
这个点使眼色是不是太没眼力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