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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修)

一口忘崽牛奶 杳杳一言 5037 2023-12-20 10:16:32

钟息没有把他要离开的想法告诉霍司承,他知道,一旦告诉霍司承,他就不可能离开。

霍司承有的是办法困住他。

他必须提前做好所有准备。

行李已经快要收拾完了,都藏在衣柜里。

还差一点霍小饱的生活用具,分散在在厨房和客厅,他不想带走了,只能让母亲去商场里将霍小饱需要的东西都买齐。

阮云筝的事情解决之后,霍司承明显轻松了许多,他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钟息身上。

他好像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钟息,喜欢这个被他遗忘的妻子。

在钟息想要离开的时候,霍司承却沉浸在一家三口的幸福中。

钟息觉得可笑。

在霍司承又一次进行仪器治疗时,钟息独自开车去了研究所,提交离职申请。

他所在的研究室全名是鱼类学及分子演化研究室,是人数最多的一个研究室,他之前也在浮游植物研究室待过半年。

他刚转专业时,海洋生物专业的院主任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问:“弹药工程专业?”

钟息回答:“是的。”

“怎么会从弹药工程转到海洋生物?这两个专业一点都不搭边啊?”

钟息没有透露真实原因,只是说:“弹药工程专业不是我真正想学的,两年的课程学习下来,虽然有过收获,我始终提不起兴趣。”

“那海洋生物呢?你对这个专业感兴趣吗?”

钟息没有立即回答,神色惝恍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说:“感兴趣的。”

其实也算不上感兴趣。

三年来次次充满期待地出海,次次期望落空,美好的回忆都在时光里慢慢消磨。

钟息站在走廊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小钟。”组长喊他的名字。

组长姓许,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是omega,却长得颇为魁梧。

钟息回过神,转过身从窗边走到办公室门口,许组长告诉他:“离职申请已经帮你交上去了,明天应该就能审批结束。”

“好的。”钟息走过去。

许组长坐下喝了口茶,“最近很辛苦吧,理事长恢复得怎么样?”

“他恢复得挺好的。”

“总督大选当天,我们整个研究所的人就都把选票投给了霍理事长。”

钟息笑了笑,说:“谢谢。”

“你选择离开研究所,我是既感到遗憾又在意料之中,不管怎么说,很高兴能和你共事这么久,”许组长起身与他握手:“那就提前恭喜你了,小钟,从理事长府邸升到总督府邸。”

听到后面,钟息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浅。

但他还是礼貌地说:“谢谢许哥。”

又闲聊了几句,钟息就背着包离开了。

经过他原先工作的研究室时正好听到他的名字,是几个研究员在聊八卦:

“钟息以后还来吗?”

“什么啊,他只是请了一个月的假,又不是辞职。”

“他今天就是来辞职的,我都听见老许着急忙慌地跟院长汇报了。”

“什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理事长很快就要升任总督了,钟息也要成为总督夫人了,马上都要搬出星海区了,还能继续留在我们研究所吗?”

“也是哦。”

“不过我有时候也觉得很奇怪,你说他对海洋生物也没多大兴趣,干嘛来这里呢?在办公厅里挂个闲职,也比在我们这里好啊。”

“你怎么知道他没兴趣?”

“看也看出来了啊,他哪里是研究?不过是看书看数据然后按时交差,也就只剩一个态度好了,你以为老许看不出来?老许有意见也不敢说啊,大家都心照不宣。”

“我听说他在军校的时候就这样了,神神叨叨的,老是说什么宇宙啊星系啊。”

“那他应该去天文台啊,来海洋所干嘛?”

“谁知道呢?”

钟息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然后离开。

其实他早就意识到了,遇到了霍司承之后他变得愈发黯淡,不是霍司承不好,只是霍司承的光芒太明亮,将他衬得黯淡。

上军校之前,他明明是星海区天鹅湾里唯一一个考上军校的优等生,是“别人家的孩子”。

路上周斐给他打电话:“小息,小饱的纸尿裤要买几箱啊?”

“小饱现在不太用了,买散包的就行。”

“好,对了,外公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你肯定会喜欢的,”周斐笑意吟吟地说:“在山上,一到晚上就满天的星星。”

“我已经很久不看星星了。”

“要看的要看的,以后爸爸妈妈和你一起看,你爸爸现在每天都看十五台有个叫星辰密语的节目,越看越上瘾。”

钟息听得眼眶发热。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父母虽然思想保守,在他的学生时代有过重的掌控欲,但永远疼爱他,即使他选错了婚姻和伴侣,父母也能为他兜底,和他一起承担代价。

“好,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周斐欲言又止,钟息知道他想问什么,大概率是问他到底有没有做好离开霍司承的心理准备,但最后周斐还是没有问出来。

钟息也没主动提。

就像研究所同事说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心照不宣。

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是莫过于,还爱着,但也清楚地认识到,不能再爱下去了。

钟息回来时,霍司承还在睡觉。

每次做完脑神经治疗,他都会陷入很长时间的昏睡,霍小饱正躺在他身边,一边玩小熊,一边在霍司承的胳膊上滚来滚去。

钟息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手。

霍小饱立即朝着床边爬过去。

他刚要喊妈妈,钟息就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霍小饱张大嘴巴吃了一口空气,然后紧紧闭上,钟息笑着抱起他,对他说:“小饱,今晚和妈妈睡,妈妈有话想对你说,好不好?”

霍小饱十万个乐意,兴奋地说:“好!”

他给霍小饱洗了澡,吹干头发,换上印满小鸭子的睡衣,霍小饱在被窝里打了个滚,然后就趴在床边等着钟息过来。

钟息也换上亲子款的小鸭子睡衣,刚躺下来,霍小饱就像小考拉一样抱住他的腰。

“小饱,妈妈的外公以前住在一个很漂亮的小村子里,那里有碧蓝的大海,有很高的山,小饱可以在沙滩上捡贝壳,也可以和妈妈一起坐在家门口看风景,小饱想不想去?”

霍小饱的眸子亮晶晶的,“想!”

“可是妈妈只想带小饱去。”

霍小饱没听懂,歪了下头。

“爸爸生病之后,妈妈很累,也很不开心,”钟息摸着霍小饱软软的头发,轻声说:“爸爸工作又很忙,所以这一次,妈妈想和爸爸分开,带着小饱还有外公外婆一起去小岛上生活,可能会……会和爸爸分开很久。”

霍小饱好像有一点听懂了,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问:“有多久?”

“妈妈也不知道,可能很久,如果小饱想爸爸了,妈妈也会想办法让小饱见到爸爸的。”

霍小饱眼圈泛红,但他没有哭,他只是趴在钟息的胸口,把脸埋在钟息的颈窝里。

钟息轻轻地拍着他。

“那爸爸还是小饱的爸爸吗?”

“当然了,爸爸永远最爱小饱。”

霍小饱摇摇头,“爸爸最爱的是妈妈。”

钟息苦涩地笑了笑,“小饱是上天送给爸爸妈妈的礼物,是爸爸妈妈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没有人可以取代小饱在爸爸妈妈心里的位置。”

钟息问:“小饱愿意陪妈妈去小岛吗?”

霍小饱抽了抽鼻子,然后抱住钟息的脖颈,小声说:“愿意的,我要保护妈妈。”

“小饱可以不可以帮着妈妈保守秘密,我们先不告诉爸爸,因为爸爸最近太忙了。”

霍小饱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好。”

那天晚上霍小饱睡得很不安稳,夜里醒了两次,一睁开眼就哼哼唧唧地往钟息怀里钻,钟息只能抱着哄他,心里满是愧疚。

·

·

赶赴边境之前,霍司承准备举办一场舞会,因为他即将升任联盟总督,原先他班子里那些星海区高级官员的职位也都陆陆续续有了变动和调整。

算是除旧迎新,或者说,是为了向公众展现霍司承在出事之后状态比之前更好。

需要这样一场舞会。

地点就定在理事长的官邸。

霍司承向文副官交代了一些细节,文副官记下之后犹豫着告诉霍司承,委婉道:“理事长,钟先生最近频繁会见您的资产管理人,他好像在财务上有一些……想法。”

霍司承愣住,当即就去书房找钟息。

钟息似乎正在等他。

他走进去的时候,钟息坐在桌前,面前是两份文件。

霍司承内心的隐忧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印证,因为钟息转头望向他,说:“霍司承,我们离婚吧。”

“什么?”霍司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离婚,协议已经拟好了。”

霍司承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我想离婚。”

霍司承拿起离婚协议翻了翻,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震得纸页哗哗作响。

“为什么?”

“我不爱你了,”钟息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情愫可言,他语气平淡:“以前就爱得很浅,现在缘分尽了,就到此为止吧。”

“你在发什么疯?”

霍司承不明白他和钟息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从高处坠落至谷底,明明他们前几天还说好了要一起去迦南雪山。他强压着怒火,尽量保持声音的平和,“别跟我开玩笑,钟息。”

“我没有开玩笑。”

“钟息,如果我们之间有矛盾,如果你需要私人空间,我们可以继续分房睡,离婚不是小事,你不要冲动,你——”

“我没有冲动,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就是要和你离婚。”

霍司承把钟息按在书柜上,木板隔层抵着钟息的肩胛骨,钟息疼得咬住嘴里的软肉,但他忍依旧平静如常地望着霍司承。

“这些日子我一直忍着,哄着你,低声下气地跟你道歉,求你回房间睡,你没给我半点好脸色也就算了,现在还跟我提离婚?”

霍司承气到指尖发颤,胸膛剧烈起伏,眼里闪烁着难以遏制的怒火,“我承认,怀疑你和沈彬白是我不对,但如果不是你闭口不言,对我那么冷淡,我至于没有安全感到一遍一遍质问你吗?而且就算我这样问你,你也没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我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

钟息垂眸不语,那是霍司承最厌恶的样子。

他掐住钟息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爱的浅是什么意思?”

钟息望向他。

霍司承松开钟息的下巴,把手覆住钟息的心口,隔着毛衣抚摸钟息的心跳,“你爱过我吗?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感受不到就算了。”

因为涌动的愤怒,霍司承脸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额角的青筋一茬一茬跳动。

钟息能感受到他此刻有多愤怒。

“钟息,”霍司承缓了很久,他哑着嗓子说:“你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你说出来,我会改。”

“你不要去边境。”

霍司承觉得钟息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我说过了,那里不危险,我和你在一起都七年了,在军校的时候我就参加过十几次维边任务,后来还去海军突击队三年,哪一次不危险?我不明白你现在跟我闹什么?”

霍司承轻飘飘的“十几次维边任务”“海军突击队三年”,狠狠刺在钟息的心上。

钟息始终冷漠,“我就是想和你离婚。”

霍司承彻底被钟息激怒,他想要封住钟息的唇,但这一次钟息没有配合,霍司承的唇擦过钟息的脸颊,他僵在原处。

爱意在具象化地消逝。

霍司承问:“你真的要和我离婚?”

钟息回答:“是。”

霍司承完全不能理解,他还在坚持:“你是不是怪我忙于工作?小息,只要你现在不和我闹了,我发誓,我会给你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我会尽可能把所有时间都分给你和孩子,我会让你比以前更幸福。”

钟息无动于衷。

“我不会比以前更幸福。”

霍司承骤然失神。

“因为你永远都比不上以前的霍司承。”

霍司承竟然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嫉妒,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心上,和钟息朝夕相处的人明明是他,但又不是他,别人口中的那个“爱妻如命”的理事长也不是他,他是名为霍司承的空壳,他是横插进这段幸福婚姻的窃贼,鸠占鹊巢,即使在他身边,钟息的心也不在他这里。

钟息望向他的时候,不过是借着他这副皮囊,怀念失忆前的爱人。

嫉妒、压抑、烦躁和屈辱交织在一起。

他不甘心。

“现在的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钟息抬眸,启唇道:“孩子的父亲。”

霍司承震怒,他把钟息的手腕扣在衣柜上,逼迫他:“你再说一遍。”

“我不爱你,”钟息一字一顿道:“不爱你了。”

霍司承的眼睛猩红如血,整个人像是被撕碎了,他颤声道:“钟息,走出这个院子,你就会知道你现在的生活有多舒服,有多么令人艳羡,一旦离开这里,你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使哪天我恢复记忆,也不会再求你回来。”

钟息波澜未动,只说:“签字吧。”

夕阳落尽,万籁俱寂。

钟息透过窗户看到萧瑟的灌木林,霍司承刚出事的那阵子,树叶还是红绿相间的,现在已经全变成枯黄色。

冬天真的来了。

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变暗,怒火一点点熄灭,钟息感到身上的一切束缚都解除了,霍司承松开他,一步步离开书房。

经过书桌时,霍司承脚步稍停。

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桌上。

像一封早就准备好的诀别信。

钟息早就筹谋着离开了,霍司承还在这里构划着下个月的迦南雪山之旅,实在可笑。

他翻开协议,也不想看内容。

他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两日后,舞会如期举行。

整座理事长官邸都陷入忙碌和动荡中,负责布置的、负责餐饮的、负责接待的……每天都有上百人在官邸里进进出出,警卫员也在帮忙。

钟息趁乱托人搬走所有行李。

两只行李箱和四只纸箱,霍小饱的东西比钟息的还要多。

一切准备就绪。

但有一个东西,钟息还没拿走。

霍司承的信息素提取液。

霍小饱才两岁,依然需要alpha父亲的信息素抚慰,直到四岁左右,才能戒掉。

霍司承迟迟不肯给他。

也许是一种无声的挽留,也许是故意为难,钟息无力分辩,只觉得疲惫。

舞会开始时,他抱着霍小饱站在二楼。

今天楼下来了很多人,有很多新闻里的熟面孔,所有人都穿着精致,脸上挂着笑,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钟息仿佛间回到了七年前。

霍司承第一次带他去总督府。

听说人体细胞每七年就会规模性地更新一次,也就是说,每过七年就是一次轮回。

钟息愈发相信命运的存在。

命运牵引他遇到霍司承,又牵引他离开。

视线忽然停顿,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印象模糊的人,一个年轻男人,直到那人走向霍司承,钟息才想起来,那人是林沅。

林将军的孙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暗恋霍司承的omega。

自从霍理事长即将离婚的消息传出去,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林沅也不例外。

他径直走向人群最中心的霍司承。

霍司承正在和教育部部长聊天,林沅走过来,教育部部长立即帮他介绍,“理事长,小林现在在教育总部做得非常好,提出几个议案都获得了全票通过。”

霍司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林沅往他身边靠近了些,他没有抗拒。

他想让钟息知道,离婚是多么愚蠢的选择。从祁嘉然到林沅,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进不来,钟息竟然就这样放弃了。

林沅发现霍司承没有抵触他,愈发激动,立即拿起酒杯,准备递给霍司承,却发现霍司承抬头望向二楼的角落。

霍司承看到了钟息的身影。

钟息怀里抱着霍小饱,站在角落里。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弭无踪,他想起那天在车里,钟息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安稳,梦中还无意识地攥住他的衣摆。

纵使身边衣香鬓影,灯红酒绿,他已经拥有世俗价值观里最极致的成功,但他依然觉得,只有清晨醒来看见酣睡的钟息和霍小饱的那一刻,才称得上幸福。

钟息低头哄霍小饱时的侧颜看上去实在温柔,霍司承心里一软,他不受控制地,撇下众人快步来到二楼。

霍小饱已经睡着了。

他的眉眼很像钟息,睡觉的姿势神态都和钟息如出一辙。

霍司承说:“你认识那个omega吗?他——”

他想要刺激一下钟息,可钟息始终神色平静,只瞥了一眼楼下正焦急张望的林沅,说:“我明天就走了,我会带着霍小饱去很遥远的地方,不会再打扰你。”

霍司承觉得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且刺痛,钟息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扎在霍司承的心脏,血汩汩地往外流。

“我想跟你换个东西。”

霍司承声音沙哑,他问:“什么?”

“你的信息素提取液,霍小饱要用。”

说罢,钟息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霍司承,霍司承再一次怔住。

是钟息的结婚戒指。

银色指环在顶灯的映照下显出蓝色的幽光。

“还给你了。”

钟息抬眸望进霍司承眼底,他说:“霍总督,祝你功成名就,一切都好,平安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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