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唐瑭的错觉，他总觉得卡洛伊王对于教授他通用语这件事，显得有些过分的积极。
用餐完毕，刚好是下午一点多，以往的这个点应当是卡洛伊王休息睡觉的时间，但今天的王却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给卧室，精神力操纵着锅碗离桌，很熟练的起身将唐瑭抱了起来，往客厅走去。
“陛下？”唐瑭有些困惑：“不休息吗？”
“我没有你们蓝星人的‘生物钟’，不需要固定睡眠时间，什么时候休息都可以，”艾尔淡淡的扫他一眼：“难道你想睡觉？这两天你的睡眠时间加起来，达到了三十一个小时。”
两天睡完了卡洛伊星人至少两周的睡眠量，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厉害。
“......不想。”唐瑭有些困惑，他真的有睡这么久吗？
事实上，这会儿他确实有一点瞌睡，但这并不算是真的困顿，只是生物钟的影响，之前每天都在这个点陪卡洛伊王休息，已经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艾尔看他满面迷茫的神情，又蠢蠢欲动的想捏他的脸，但手抬起来，目光却落在那片雪白间暗藏的红痕——是小家伙被绑架时擦破的伤口，游戏里的数据很玄学，肩胛骨的骨裂两天就能好，可这么小的一片擦伤，却迟迟未愈。
于是手指并起来，轻蹭了一下那豆腐般滑嫩柔软的面颊，语气却远不如动作那样轻柔，带着特有的属于上位者的傲慢，以及微不可察的温和：“既然不困，那就开始今天的通用语教学。”
学完后立刻去休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卡洛伊王并不清楚古蓝星人的躯体承受能力到底如何，只能牢牢的遵循医生的叮嘱照顾小家伙。
唐瑭愣愣的点头，紧接着，就听到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音调，从卡洛伊王口中传出。
很显然，卡洛伊王已经将翻译器关闭。
唐瑭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努力分辨着他的每一句话。
‘智慧’？还是‘头脑’？或许是指‘脑袋’......然后是‘疼痛’？‘不适’......以及代表着疑问的语气词。
他从十几个词汇中零星的分辨出了这段话的含义，卡洛伊王应该在问他脑袋还会不会感到不适。
他斟酌着张了张口，没吭声，选择了摇头。
卡洛伊王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坐到沙发上，让小家伙坐在他腿上，轻捏了捏他的下巴：“说话。”
学习通用语，只会听不会说可不行。
唐瑭作认真聆听状，神情严肃凝重到让卡洛伊王觉得......相当可爱。
就跟歪着脑袋，努力理解人类语言的猫咪一样，是足以把人萌化的程度。
唐瑭理解了他的意思，磕磕巴巴的用通用语道：“脑袋没有......不舒服。”
当然，这是他以为自己传达出来的意思。
而事实上，艾尔听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回答。
说不准到底听到的的是什么，但其中夹杂的‘坚果’，‘纸屑’这种与对话毫不相关的词汇，让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长短音不分的小东西，说话都像是在卖萌。
唐瑭郁闷的看着卡洛伊王毫不掩饰的笑意，明白自己应该是说错了某些词语，或许语法跟语序也错了，总之说出了一些无厘头的话，然后遭到了毫不留情的嘲笑。
果然就会这样，唐瑭垂下脑袋，小小地叹了口气，轻轻摩挲手腕上的纱布，不太想开口了。
艾尔发觉到了他的失落，看着垂头丧气的小恋人，隐约觉得自己这样嘲笑小家伙好像是不对的，有点过分打击他的自信心了。
“再说一遍。”王有点心虚，敛去笑意，打开了翻译器，轻揉了下小恋人的脑袋。
唐瑭重复了一遍，卡洛伊王思忖片刻，解释道：“这句话里面的四个词汇错了两个，‘脑袋’的中间音是短促的，‘坚果’则会更长一点，‘不适、难受’的尾音比‘纸屑’要长半拍，还有整句话的语序，陈述句的主语一般倒装在后，加上语气助词，才是完整的一句话。”
唐瑭似懂非懂的理解了一下，有点懵。
艾尔道：“你听我复述一遍。”
他关掉了翻译器，缓慢的复述了一遍他的话。
唐瑭思忖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
这句倒是说得很顺畅，卡洛伊王嘴角噙着抹笑，颔首示意他重复一遍。
唐瑭清脆的复述了一遍，断句有点奇怪，但并不影响正确理解。
艾尔朝他投过赞许的目光：“不错，这次都对了。”
唐瑭怔了怔，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不再是抿唇的浅笑，他眉眼弯弯，隐约可见粉唇间可爱又脆弱的小虎牙，蓝眸莹润着喜悦，快乐的很简单。
艾尔的心脏随着笑容的绽放猛地紧缩了一下，像是有根小小的羽毛搔过，很痒，所以心脏奋力的跳动着，试图摆脱那种毫无根据缘由的酥痒。
唐瑭并没有察觉到不对，而是从他腿上下来，翻找出自己的平板，打开记载词汇的那一页，拿给卡洛伊王看。
“陛下，”他艰难的斟酌着用词：“先背......这个。”
对于一个接触新语言的学生来说，记诵单词远比从长句慢慢摸索要简单、便捷得多，而且也能更快帮助他入门。
平板上的词汇是他这段时间背熟的单词，无一例外全都能毫无差错的默写下来，但默写容易，想要顺利的读出来却不简单，因为大部分时候只能自学，所以很多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里的发音会出错。
艾尔接过平板，上下划拉了一下，记事本里大约三千多个不同的词汇，词汇旁边用怪异的文字做着标识，应当是古蓝星的语言。
通用语的标准词汇量高达上万，小家伙任重道远。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小恋人，小家伙乖巧的背着手，闭着眼睛从第一个词汇开始背，不急不缓，争取每一个词的发音都正确。
卡洛伊王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小恋人，看他开合的唇，编贝洁白、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牙齿，偶尔随着发音展露出半寸殷色的薄软舌尖......
精致，漂亮，鲜活但脆弱至极。
卡洛伊王将额前垂落的发丝箍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沉静如深海的蓝眸里跳跃着躁动的黑点，亢奋的盘绕在紧缩成线的瞳孔四周，兽瞳在情绪波动时，大都会呈现出这种活跃状态。
想要破坏，吞噬，占有他的一切，包括血肉与生命。
卡洛伊王静静的凝视着他的恋人。
这是连同种族与忠诚一起刻在卡洛伊星人骨子里的暴虐的，残忍的破坏欲。
他们喜爱战争，追求强大，也同样享受着毁灭的快感，这与星空巨兽无二，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他们更强，更聪明，而且能变成人形。
所以星网上猜测‘卡洛伊星人其实是进化版的巨兽’并非毫无缘由，有的时候就连卡洛伊王本人都会这样想。
不过这种波动的欲望轻易就能被压下去，那只是残留的兽性，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理智与思维便够轻易主导兽性。
或许毁灭与虐杀的瞬间他会获得快感，但在那之后，他需要承受永远失去的痛苦。
“天鹅…”
唐瑭清润的嗓音将他唤回神，卡洛伊王确认自己没有在单词表里看见这个词，联系上下词迅速定位到了那个单词‘鲜花’。
他用标准的通用语打断了唐瑭，小恋人迷茫的睁开眼：“陛下？”
“这里错了，”卡洛伊王将那串连笔词指给他看，念出了正确的发音：“辅音不对。”
唐瑭恍然大悟，嘀嘀咕咕重复了两遍，朝王点点脑袋：“记住了。”
他继续背诵，卡洛伊王没有再盯着他胡思乱想，认真的帮他纠起错。
三千多个词汇，发音错误的至少占了五六成，尤其是后面的近音词，简直是口误重灾区。
等全部的词汇背诵纠错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说好的半个小时翻了五六倍，艾尔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的关掉了翻译器。
时间观念都被小恋人啃光了。
唐瑭无辜的看着他，不难察觉眼底的狡黠窃喜，这让他看上去像个做坏事得逞的小猫咪。
艾尔精神力探查过他的身体，确认他精神状态良好，放下平板，微微张开手臂，朝他扬了扬下巴：“过来。”
唐瑭没怎么犹豫，很自觉的扑进他怀里，乳燕归巢般的乖顺，还悄摸摸伸手将他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拨开，试图转移话题：“陛下的头发好长啊。”
“你不喜欢？”卡洛伊王看了眼躺在他掌心的墨色发丝，目光扫过小恋人的小卷毛，很无所谓道：“那剪短就好了。”
事实上，大部分的卡洛伊星人无论男女，都习惯保持短发，短发方便打理，简单清爽，还不会在战争中出现阻碍视线的困扰。
不过王族不同，头发的长短并不会妨碍他们发挥那强悍到极致的战力，留长发只是单纯为了......外形好看？艾尔也说不清，似乎是某一任的王后夸赞过王的长发皎洁如月，将那位本体银白的巨兽哄得晕头转向，从此王族就保留了长发的习惯。
“没有！”唐瑭连忙阻止：“我很喜欢陛下的头发，很漂亮！”
果然，外族人都很喜欢长发的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能得到恋人的喜爱与夸赞，这头长发就有了存在的必要。
艾尔轻哼一声，心情看上去很不错，抱起小恋人往卧室走：“就算你夸我，明天也必须好好休息。”
唐瑭：......
可恶，没能蒙混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