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枫啧一声，拿起手机回复季元渊：

“开门，门外是你未来的新经纪人。”

满脸警惕的季元渊这才稍微放松了身体，隐蔽在身后的伸缩晾衣杆也被他拿了出来。

全金属杆身，丝滑伸缩设计，前段末端均配有细微闪亮碎钻。

意外发现季元渊手里竟然还有一根晾衣杆的封枫轻轻闭眼。

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晾衣杆！

而门外的何志文在听到季元渊的话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整洁的西装三件套，哪个推销员会穿得像他一样讲究啊。

……好吧，他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像。

大画家季元渊是出了名的挑剔，所以何志文出门前还特意穿上了这件压箱底的高档西装，就担心自己会给季元渊留下不好的初印象。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师不利”，何志文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的面试。

可随着面前紧闭的大门被缓缓拉开，当他看到站在门后脚踩家居拖鞋，裤脚一边高一边低，发型凌乱不修边幅的“流浪汉”时，何志文心里的对面试的担心立刻转变为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他在打量季元渊的同时，季元渊也在打量他。

今年刚满35岁的何志文身材微胖，身高比季元渊略矮半个头左右，样貌老实敦厚。

西装西裤亮皮鞋，腰间刚买的新皮带还陷进他微凸的啤酒肚中。

被季元渊毫不顾及的上下打量着，何志文忽然有些紧张，努力收腹将啤酒肚收回，脸上摆出诚恳的笑容。

他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季元渊：

“季先生您好，我叫何志文，李德先生推荐我来您这应聘经纪人，您现在有空吗?方不方便咱们坐下来聊一聊?”

“有空，他肯定有空！”站在台阶下的李德两步迈上台阶，抬着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季元渊：

“吴泰初和王涛的事儿我已经处理好了，我今天除了来陪何志文以外，就是来取画的。”

李德狐疑地看着季元渊：“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钱肯定管够，你把画直接卖给我就行了。”

在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季元渊的目光突然可疑的闪烁了几下。

得，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肯定忘了。

李德眉毛一竖，随即又想起季元渊现在脑子不太行，他心里刚点起来的火“咻”地一下又没了。

罢了罢了，他跟一个病人置什么气。

季元渊带着李德和何志文走进自家客厅，他自己坐一头，李德和何志文坐在另一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季元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那天李德在美术馆前见到他时相比，今天的他好像“稳重”许多。

傻里傻气的季元渊终于有几分大画家的样子。

何志文心里也松了口气，来之前李德就已经和他大概说过季元渊现在的特殊情况，本来他还以为季元渊的病情有多严重，但现在来看，也不是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夹放到茶几上，伸手推到季元渊面前：

“这是我为季元渊量身打造的行程计划表，这其中不仅有往后的品牌合作以及年度画展的展出时间，还包含了重塑对外人设，树立良好社会形象的计划。”

他看了眼正拿着计划表看得认真的季元渊，见季元渊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也就继续说下去了：

“这次的抄袭事件虽然已经成功解决，品牌方已经决定继续和你续约往后的合作，但对季先生您当初在画展上……据理力争这件事还是对您的社会形象造成的比较严重的影响。”

何志文尽量话说的委婉一些，都没直接说季元渊当初在画展上发疯：

“鉴于您目前备受争议的现状，如果想要继续良好的发展下去，我认为您还是得收敛一下您的性子，多多向社会展现好的一面才行。

总而言之，就是得改人设，把以前桀骜不驯人设形象给改掉。”

桀骜不驯，这都算是一个好词了。

以前的季元渊何止是桀骜不驯，他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谁都拉不住！

何志文说着说着又悄悄看了一眼季元渊，仔细观察着季元渊的反应。

如果季元渊对这些计划不满意，那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但幸好季元渊看起来还是那幅样子，目光沉静的翻着手里的文件，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何志文一边说着，他还会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回应，何志文的心中突增一股说不上来的激动之情。

好好好！季元渊的态度这么积极，他这个经纪人干起活来也有动力了。

可没人知道，就在季元渊专心致志的外表下，他早已经神游天外，走神走到了世界的另一头。

手里文件中的一大堆“专有名词”，他通通看不懂。

什么水军控评，什么营销号宣传，还有什么重塑人设……他一概看不懂。

本以为看完《生活常识大全》就万无一失的季元渊陷入了迷茫，这个文件里的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明白了?

随着何志文的阐述，已经溜号溜到母星的季元渊突然回过神来，从文件中抬头：

“你刚刚是说，让我去大学免费教学?”

被猝不及防打断的何志文楞了一下，还以为季元渊是觉得给一群没有什么高额消费能力的学生免费教学太掉身价。

他赶紧解释道：

“虽然免费教学会浪费您的一些时间，但是只要成功，带来的收益将不可估量。

现在有许多有名的艺术家都会去大学免费举办讲座，他们在年轻群体中的影响力也日益增加。

只要季先生您能成功效仿这些艺术家，对您接下来的人设转型将大有裨益！”

何志文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季元渊的关注重点不是免不免费，而是何志文推荐他去免费教学的地点──T大，他老婆上班的地方。

季元渊努力不让自己嘴角的笑太明显：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课，明天就可以吗?”

“……啊?”

完全意料之外的问题让何志文有些回答不上来，原来季元渊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吗?

“明天，明天恐怕还不行。”

季元渊眼里的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来，何志文紧接着翻了翻手中的计划书：

“T大毕竟是国内的顶尖学府之一，虽然我的确有这样的计划，但实施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而这其中最大的难度莫过于季元渊现在的差劲风评。

就算他是抄袭事件中的受害者，但他这几年来的黑料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T大校方愿不愿意让季元渊去上课还有待商榷。

坐在一边听了半天的李德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们可以去找季元渊的师傅赵德辉帮忙啊，他是油画协会的会长，社会影响力比季元渊高了十倍不止，由他出面帮忙， T大的校方大概率就会同意你们的申请。

赵德辉不仅是协会会长，他还是T大的特聘油画教授，他说的话总会有点用的。

况且，现在赵德辉应该很乐意帮忙。”

之前封枫绕过赵德辉，直接将那段王涛和吴泰初的监控录像发给李德时，赵德辉就因此失落了好一会儿。

他身为季元渊的老师，却因为自己的偏心而让学生失去了对他的信任，这让他心里怎么过得去。

“他现在就想着做些什么事来补偿你。”李德脸上笑眯眯：

“只要你愿意去找他，这件事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

但话是这么说，李德的心里却希望季元渊别这么快去找赵德辉，最好能再晾他两三天。

毕竟看自己的好朋友吃瘪，是李德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之一。

可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季元渊也跟着放下了手机：

“好。我已经把消息发过去了。”

“……”

李德喝茶的动作一顿……行，想不到这小子傻了之后还变成了行动派。

季元渊刚发完消息不久，马上就收到了赵德辉的回复。

自从那晚的聊天之后，季元渊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赵德辉，赵德辉差点以为他俩的师生感情就要走到尽头了。

好不容易收到了学生的委托，赵德辉心里直接乐开了花，忙不迭的同意一定会尽力帮忙。

正好他每个星期都会去T大给美术系的学生们上一课，刚好可以让季元渊来当他的助教。

一个免费且实力过硬的助教， T大校方没有理由拒绝。

季元渊去T大免费教学的事就算这么解决了。

就连何志文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松，他甚至已经备好了其他方案：

“其实如果去不了T大，我们也能争取A大的机会，我刚好有个朋友在A大当老师，必要情况下我们还可以找他帮……”

“不，就T大了。”季元渊根本就没想过其他学校：“我觉得T大特别好！”

马上他就可以和老婆一起上下班了，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溜走！

见他如此坚持，何志文也没话说。

整份计划表的内容都梳理完后，何志文的“面试”就算结束了。

“季先生，您还有其他的打算吗，或者是您对这份计划表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告诉我。”

这份计划表的内容已经十分详实专业，按理说这是一份近乎于完美的计划表。

但季元渊对此还真有一些意见：

“晚上十点之后我不想参加任何工作。”

这个意见倒是有些令人意外，何志文不由得问他：“季先生您是有什么其他安排吗?”

听说每一个艺术家都会有属于他们的特殊习惯，难道是十点以后工作会打扰季元渊创作?

可是他之前也没少听说季元渊半夜三更在夜店鬼混啊。

季元渊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要陪我老婆。”

他赚钱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养老婆，如果连陪伴老婆的时间都没有，那他赚钱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个理由确实让人无法反驳，何志文一边震惊季元渊竟然结婚了，一边又在惊讶他竟然还是个“老婆奴”。

何志文的工作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季元渊开出的薪资依旧是业内顶薪，和王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至少会掉层皮，可这一切顺利的让他感到不可置信。

从季元渊的别墅走出来后，他还觉得浑身轻飘飘，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公文包。

而李德正叮嘱身后的保镖要小心脚下，别把手里的油画给磕到。

这幅油画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梦想之乡》原作，只不过季元渊给这幅画起的名字实在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我还从没听过哪个画家会给自己的画取名为‘S。B。’的，这名字也太奇怪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收藏库中会挂上这么一副名为SB的画作，李德的心里就倍感复杂。

他还记得临走前在季元渊的画室里还看到了另一副草稿，目测也是一副绝佳的作品，李德已经提前和季元渊说好，只要等那幅画完成，他马上就派专人来取画。

“只希望到时候季元渊别给那幅画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就好。”

李德小声嘀咕着，带着何志文一步步离开了季元渊的别墅。

但他一定想不到，那幅画虽然目前还只是一张草稿图，可季元渊早就已经想好了它的名字。”

── “我决定就取名为‘250’！就当是’SB‘的同系列作品！”

封枫傍晚下班回家，刚坐上饭桌就听到季元渊颇为骄傲的向他介绍即将出事的新画作。

这是一个和” S。B。”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名字，正吃饭的封枫面不改色的夹起一块红烧排骨。

坐在他面前的可是傻大春季元渊，他起什么样的怪名字都不算意外。

封枫甚至还奇怪季元渊这回怎么不加小数点了。

“因为小数点属于限定产品，只会在特定的画作上出现。”

很好，他现在连限定这种词儿都学会了，看来生活常识大全确实有用。

*

隔天，封枫照例早起上班，今天上午他还要和研究生们开个组会，紧接着就要开始指导他们修改论文。

午休过后他还得和刘同甫以及其他老师一起接待A大的合作研究小组。

虽然他们两所学校在学术研究方面争得头破血流，但私底下还是会频繁往来，互相沟通学习。

主打的就是一个“相爱相杀”。

尤其是他们这两所高校的校门也就隔着一条街，这就更方便了两所学校的老师们往来。

在学校的食堂中看到“对家”的老师排队吃饭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但让封枫感到疑惑的是，他刚拎着公文包出门，扭头一看却发现季元渊竟然也打扮的整整齐齐紧跟在他身后。

难道季元渊今天也要工作?

他在家里呆了这么些天，终于想起来工作这回事了?

封枫不禁开始好奇季元渊这一大早是想去哪里?

据他所知，自打抄袭事件以来，季元渊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为了和他撇清关系，早就和他断绝了所有往来。

而这阵子季元渊除了画画还是画画，难不成他是觉得在家太闷了，打算出门找点乐子?

可现在也才刚刚早上七点半而已，季元渊的那些乐子朋友们估计刚刚睡下，他还能去找谁?

坐在驾驶座的封枫有些纳闷，一抬头就看见季元渊正拿着手里的车钥匙对着他的豪车“施法” ──

留着微卷长发，自带混血感的英俊男人手持黑色车钥匙，目光坚毅声音洪亮：

“66888！

你尊贵的主人命令你立刻启动！”

封枫：……

季元渊大喊一声迈巴赫的车牌号，对着面前的迈巴赫就按下了解锁按钮，在他的“法术”下，这辆迈巴赫车灯闪烁几下，成功解锁。

心满意足的季元渊立刻喜笑颜开，坐进车内一踩油门，黑色的豪车当着封枫的面扬长而去。

路过封枫时，季元渊还不忘笑嘻嘻朝封枫眨巴眨巴眼。

封枫选择无视他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

“尊贵的机甲战士先生，难道没人告诉你在地球解锁车辆不需要声控吗?”

机甲战士脸上的笑容“唰”地一下就没了，因为笑容已经转移到了封枫的脸上。

这回轮到封枫一脚踩下油门，当着季元渊的面驰骋而去。

虽然季元渊傻了，但是比以前好玩多了。

封枫废了好一些功夫才把季元渊早上犯蠢的样子从脑子里甩开，总算在和学生们开组会前把嘴角的笑容压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今早的小插曲确实让他心情大好，特别是只要一想到季元渊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封枫就更想笑了。

此时的他正和刘同甫一起走向学校大门口， A大的研究小组就快到了，他们得及时迎接才好。

见他嘴角带笑，站在他身边的刘同甫不免有些稀奇。

在这样的三伏天里四处走动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怎么封枫还笑得出来?

刘同甫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难道是因为这次的研究小组成员有常哲彦?

因为封枫马上就要和曾经的学长重逢，所以他才会这么开心?

刘老教授并没有听到那晚封枫发出去的最后一条语音，那时的他还在忙着逃避现实，自然也不知道封枫的家里头还有个同性丈夫。

刘同甫在心里独自揣测几番，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十分在理。

虽说常哲彦和封枫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小截，但也绝对足够优秀，这两个小年轻人要是能凑成一对儿，他倒也乐见其成。

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心里乐呵呵，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封枫的肩膀，抬起下巴朝着一路迎面走来的A大研究小组努努嘴：

“小封老师，机会就在眼前，你可得抓紧咯。”

封枫不明所以，但随后他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某辆及其眼熟的黑色豪车。

车牌号66888……

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在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某位机甲战士后，封枫的嘴角的笑容一僵。

刘同甫没注意到他突然的僵硬，还在笑着嘱咐他一会儿如果见到心上人就该主动点：

“你们俩也是好久没见了吧，到时候不得来个拥抱庆祝一……下！！”

── “老婆！”

上一秒还在努力撮合小年轻的刘教授骤然失声，眼睁睁看着一个长发陌生男人一路快走来到他们面前，伸手就是一个熊抱！

熊抱对象竟然还是他身边的小封老师！

啊！！！

他是让封枫去和常哲彦拥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野男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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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