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是一个高考只考了二百五的小笨蛋。
说来惭愧, 高中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好好学习，每天都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结果一转眼就到了高考……
高考之后, 爸妈把他送去了当时大热的新西方烹饪学校，学习制作甜点。
被烤箱烫了好几十次手、做坏了几百个蛋糕之后, 林眠就从新西方毕业了。
毕业之后, 他回到家乡小城, 在爸妈的资助下, 开了一家甜品店，不说大富大贵，但也能养活自己。
某个初夏的下午，阳光刺眼，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林眠一个人守在店里，捧着脸看电视。
电视里，一个年轻的物理学家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这位物理学家名叫沈行舟, 曾经是林眠高中的年级第一，是学校里的传奇。
唉，林眠叹了口气，看看人家, 再看看自己, 早知道高中的时候就好好读书了。
忽然，咩咩甜品店门口的风铃响起, 林眠下意识转过头：“欢迎光临，请问需要……”
和他一样年纪的男人, 穿着并不算高档的黑西装，但是身材高大, 面庞硬朗，硬生生将廉价西装穿出高级感。
男人握着门把手，目光落在林眠身上，喊了一声：“眠眠。”
林眠惊喜地起身，小跑上前：“傅铮，你回来了？”
这是傅铮，林眠的青梅竹马。
他们家住对门，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高中，都是同桌。
傅铮的高考成绩，比林眠好了一点点——
251，确实比250好了1点。
傅铮读的是红翔挖掘机学校，不过他只读了一年就不读了，自己出来做生意。
他一开始在林眠的新西方门口摊煎饼，林眠每天早晨都去他那边吃煎饼，他也每次都给林眠加多多的料，鸡蛋、鸡柳和鸡排，还有鸡肉肠，鸡的全家套餐。
后来林眠吃煎饼吃腻了，每天跑去隔壁摊位吃麻辣烫和烤鸡腿，他试着拓展业务，做过福鼎肉片和烤肉，最后却转行开了一家笔记本电脑售卖兼维修店。
电脑组装和维修技术都是他自学的，那个时候，电脑刚刚兴起，他在学校门口开电脑店，生意还不错。
再后来，林眠毕业了，傅铮又回家乡开了电脑店，带着他高中的那群兄弟们一起干，小城里几乎每家每户的电脑都是他们装的。
傅铮就靠着电脑，买了小轿车，还攒了不少钱。
去年冬天，傅铮又接触到了触屏手机，于是他又准备干手机生意。
于是过了年，傅铮就把电脑生意留给黄毛打理，自己则带着眼镜，南下广深，去手机工厂谈合同，又去考察市场。
他从开春就离开家乡，林眠每天晚上都给他打电话，两个人简单聊两句再睡觉。
现在傅铮终于回来了！
傅铮风尘仆仆，看样子是一下火车，就直接过来了。
林眠牵着他的手，把他拉进店里：“你想喝奶茶还是可乐？我新做了柠檬水，附近的学生都很喜欢喝，你要不要喝？”
傅铮“嗯”了一声，解开西装扣子，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林眠给他做了一杯柠檬水，用自己的小猪杯子装着，又给他拿了一块黑森林蛋糕：“给。”
傅铮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抬起头，对上林眠亮晶晶的眼睛：“眠眠，好喝。”
太甜了。
“那就好。”林眠在他面前坐下，认真地看着他，“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啊？还要出去吗？”
“合同定下来了，不会再出去了。”
“那你现在就开始卖手机了？”
“嗯，不用另外租店面，直接就在电脑店里卖。还有这个——”
傅铮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手机，递给林眠。
林眠有些惊喜：“给我的？”
“嗯。”傅铮颔首，“你的那个手机不是收音不好吗？以后我再出去，我们可以打视频。”
“哇！谢啦！”
林眠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傅铮手把手教他用取卡器换电话卡，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录入进去。
林眠问：“对了，这个手机多少钱啊？我给你吧？”
“不用，这个是厂商免费送的。”
“噢，那你多吃点蛋糕，吃回本噢。”
林眠把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傅铮尝了一口，还是很甜。
两个人正挤在一起研究新手机，忽然，又是“叮咚”一声，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
“傅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
是黄毛。
傅铮问：“什么事？”
“广深那边的货提前一天到了，让你过去清点签字。”
“好。”
南边工厂直接发货，用的是大货车，一般来说，会比火车慢一天。
傅铮为了早一天见到林眠，特意坐火车回来，没想到货也提前到了。
“眠眠，那我先过去，晚上去炸串店，我过来接你。”
“好。”林眠点点头，“那我做一个蛋糕带过去，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傅铮看着他红红的脸蛋，鬼使神差道：“红苹果味。”
“没有这个味道。”
“那就草莓味。”
林眠比了个“ok”。
黄毛皱着眉头，一脸复杂，靠，傅哥爱吃草莓味的蛋糕？
傍晚时分，傅铮骑着摩托车，来到咩咩甜品店门口。
虽然他买了小车，但是在小城里生活，还是摩托车最方便。
他摘下头盔，径直走进店里。
正巧碰上附近学生放学，甜品店里挤满了学生。
林眠忙着收钱打包，顺便向学生们道歉：“不好意思啦，老板今晚要出去吃饭，所以你们不能在店里边吃东西边写作业了，抱歉抱歉，明天再来吧。”
傅铮走到他身边，熟练地帮他收钱。
学生们竟然都认识傅铮，还笑着跟他打招呼：“嗨，老板娘！老板今天要和你出去吃饭吗？”
傅铮也没有反驳，只是专心收钱，顺便推销：“嗯，下午好，要不要看看柠檬水？手指饼干买二送一。”
林眠皱着小脸，碰了他一下，你什么时候变成“老板娘”了？
半个小时后，学生们陆续离开，店里的东西也卖空了。
林眠从后厨提了一个大蛋糕过来，锁好店门，爬上傅铮的摩托车后座。
黄毛他们已经到了，靠窗的老位置，炸串堆得比山还高。
“傅哥、小眠，这边！”
朋友们朝他们招手，傅铮牵着林眠上前，看着留出来的两个空位，皱了皱眉，拍了一下黄毛的肩膀：“你坐进去。”
“为啥？”黄毛故意问，“这不是给你和小眠留了位置吗？”
“我要和眠眠坐在一起，你进去。”
下一秒，黄毛和胖子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快乐击掌，对眼镜说：“我们赢了！我们就说，傅哥肯定要和小眠坐在一起，晚上这顿你请客！”
“我请就我请。”眼镜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挪到里面去，“傅哥你这么喜欢小眠，干脆和他结婚好了。”
傅铮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林眠。
林眠已经拿了一串鸡腿在啃，鸡腿肉被炸得焦香酥脆，咬一口就脱骨，摇摇欲坠。林眠张大嘴巴，抬头接住：“啊——”
傅铮没有反驳，拉着林眠在位置上坐下。
他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一行人举起杯子，碰在一起。
“恭喜傅哥凯旋！恭喜眼镜凯旋！”
“事业更上一层楼，傅哥继续带我们赚钱！”
明天还要忙手机店的事情，所以他们也没聚到太晚，差不多十点就散了。
林眠提着半个吃剩下的蛋糕，坐上傅铮的摩托车回了家。
一路上，傅铮欲言又止：“眠眠……”
“嗯？”林眠疑惑。
“没事。”
其实有事，傅铮想问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睡。
他们以前就经常一起睡。
但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总感觉这样有点冒犯。
万一眠眠不想怎么办？
可他都好几个月没见到眠眠了。
可他们只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而已。
傅铮一路都在犹豫，犹豫地停好车，犹豫地跟着眠眠上了楼，犹豫地看着眠眠回了家。
好吧，他没有机会再犹豫了。
傅铮站在门外，有些失落。
看来今晚不能……
下一秒，林眠的声音从家里传来——
“爸妈，我放了半个蛋糕在冰箱里，明天早上可以当早餐吃。”
“滚蛋，自从你开了蛋糕店，每天一身蛋糕味，我和你爸都快闻出糖尿病了，你自己吃。”
“噢。”林眠应了一声，“傅铮回来了，我过去和他一起睡。”
“知道了。”
林眠推开门，走到傅铮面前：“走吧，我的睡衣还在你那边吧？”
傅铮点点头：“在。”
原来眠眠早就默认要和他一起睡了！
傅铮父亲在外面跑长途，大半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来，他都会把傅铮的房间收拾一下。
林眠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睡衣，钻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跟摊煎饼一样，躺在床上。
没多久，傅铮也洗完澡回来了。
空调冷气呼呼地吹，林眠睡得正香。
傅铮把林眠卷上去的睡衣扯下来，又拽过薄被，盖在他的肚脐上。
傅铮垂了垂眼睛，看着林眠的睡颜，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攥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移开目光，抬手关了灯。
林眠似乎有所察觉，哼哼唧唧地挣扎醒来：“傅铮，你回来了？”
傅铮在他身边躺下：“嗯。”
林眠把身上的被子分给他半边：“我本来想等你的，结果……”
傅铮淡淡道：“没关系，你睡吧。”
虽然他这样说，但林眠还是强忍着睡意，小声问：“广深那边好玩吗？”
“不好玩。”
“唔……那下次我陪你去。”
“眠眠，不好玩。”傅铮加重语气，“那边都是工厂。”
“我听见了。”林眠揉了揉鼻子，“就是因为不好玩，我才要陪你去啊。”
傅铮顿了一下：“还是算了。”
“为什么？”
因为……
因为那边确实不太好玩。
几天几夜的火车，还是硬座，傅铮只有一套充门面的西装，怕被挤皱了，装在行李箱里带过去。
他白天穿着西装去工厂对接，很多工厂看不上他，觉得他没人担保，更没有确定的销售渠道，瞧不上这个小小的订单。
晚上去酒桌上拉人脉，凌晨回到廉价宾馆，还要听隔壁传来的噪音。
他活得并不体面，更不想让林眠看见。
林眠还在追问：“为什么啊？”
“跟我出去，那眠眠的蛋糕店不开了吗？”傅铮云淡风轻，“眠眠在家里等我就好了。如果眠眠不在家里，我就不能一下火车就喝到柠檬水了。”
“也是。”
傅铮有点担心林眠非要跟他去，可是林眠应了一声，就没有声音了。
傅铮转过头去，见林眠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使劲揉了揉林眠的脑袋。
林眠这回是真的睡着了，没被他吵醒。
他捏了捏林眠的脸蛋，低声道：“眠眠，我会努力赚钱的。”
傅铮终于忍不住，捧着林眠的脸，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蛋糕的味道，香香甜甜的。
*
在所有人都把电子产品店开在省城的时候，傅铮迅速占领了中小城市的市场，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短短几个月，又一次在生意场上打出了名号。
于是他又忙碌起来，原本说好的这次能在家里待久一点，也不算数了。
盛夏时节的中午，林眠又是一个人看店。
他捧着脸，用傅铮送他的手机玩切水果小游戏。
林眠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真没意思，傅铮又接了个大订单，出去帮一家小公司装电脑了。
忽然，“嘭”的一声，林眠切到了炸弹。
烦死了！
下一秒，又是“嘭”的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林眠调整好表情，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你好，看看需要什么……”
傅铮提着一个大号行李箱，一言不发，从外面进来。
林眠迷惑皱眉：“傅铮，你干什么？”
傅铮把行李箱扛起来，放在林眠面前，正色道：“眠眠，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嗯……”林眠感觉不太妙，担心地看着他，“什么事？”
“我刚回来那天晚上，我趁你睡着——”傅铮深吸一口气，“亲了你一口。”
“所以呢？”
“我会负责的。”
“啊？怎么负责？”
“结婚。”
傅铮打开行李箱，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钱。
傅铮早就打算好了，等攒到够钱，就跟眠眠表白。
结果他这个该死的嘴，他没忍住，轻薄了眠眠。
所以只好直接求婚了！所以他这阵子加倍努力赚钱！
傅铮垂着眼睛，不敢看林眠：“眠眠，我错了，不该趁你睡着亲你，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们可以先试着谈恋爱，我会对你负责的。”
林眠吸了吸鼻子：“可是那天晚上我没睡着啊。”
傅铮猛地抬起头，林眠一脸无辜：“我知道你亲我了，亲的额头，我那时候还睁开眼睛了，那个不是定情吻吗？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你就是我男朋友啊，干嘛还要再问一遍？”
傅铮以为的，他偷偷亲了眠眠，他轻薄了单纯可爱、无辜可怜的眠眠，他要对眠眠负责。
林眠以为的，和男朋友的定情吻。
林眠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无辜，他怎么知道傅铮是这样想的？他还想埋怨傅铮，作为他的男朋友，经常不在家陪他呢！
原来如此！
“那个不是定情吻。”傅铮正色道，“这个才是——”
他一把按住林眠的脑袋，捧起他的脸，照着林眠的嘴巴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