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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晚安,弟弟

穿成师尊,但开组会 宿星川 5230 2024-04-12 10:31:49

江盈奇怪道:“莫不是什么桃色丑闻吧?”

“这倒不是。按照烟云楼的规矩,这几年应当是陆楼主确立首徒的时候。从前陆楼主把其他弟子放了出去,只留下宋鸣珂在身边,所有人都猜测,是要立宋鸣珂为首徒——多年以来,烟云楼的弟子们都是这样想的。”抱琴说,“可今年开始,陆楼主将自己的另一名弟子官羽召了回来。加上种种事情……几乎能算是当众否决了……看来陆楼主并没有打算将宋鸣珂立为首徒。”

江盈道:“这事儿倒是。宋鸣珂论资质、论心性、论天资、论资历,都是担任首徒的不二人选。而且前些年,烟云楼中诸多难事也是有他负责解决的,譬如与金岛之间的那场……真不知道陆楼主是怎么想的。”

“或许她有别的考虑吧。”宁明昧说。

宋鸣珂依旧恪守礼节,仿佛旁人的议论都是耳旁风一般。直至退下时,一名弟子向宋鸣珂回报:“宋师兄,你之前说要的那份天炎晶,已经被官师姐领走了……”

“全领完了?”

“嗯……”

从表情上倒是看不出宋鸣珂此刻心情。他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道:“没事,可以用其他的晶石代替。”

烟云楼的弟子们离开。方无隅看着眼前场景,道:“也是可惜了宋鸣珂。若他出身自世家大族,也能得到更多的支持,不会这么轻易被人取代。不过如今他若是想找个大族支持他,也不是不可。我听说慕家老爷子之前暗示过,希望收他为义子。”

“慕家的浑水可不好趟。”江盈说,“宋鸣珂若是去了,得在慕家做小伏低好一阵子。”

“成大事者,哪有不受点苦的。”方无隅对此倒是无所谓。

江盈笑笑:“不过宋鸣珂有如今的地位也是很不错了。若是满足于现状,也能潇潇洒洒一辈子。”

方无隅对烟云楼自己的事倒不是很在意。他只对宁明昧道:“师弟,我新得来了一盒香竹箐,你尝尝。”

宁明昧喜欢喝茶,这些年来方无隅总搜刮各种茶叶给他。算了算如今也是喝香竹箐的季节了,只是宁明昧打开盒子后发现,今年方无隅给的茶叶不仅量少,质量也有所下降。

“如今人界太乱了。”方无隅皱眉,有些忧心忡忡,“皇帝他也病了……”

当年妖妃之乱结束后,那时的皇帝被自己的弟弟奉为太上皇。他在数年后被宣告死亡,皇位由他的弟弟接管。随后,皇位又被传给了他弟弟的儿子。

如今的皇帝按照辈分算,是方无隅的堂弟。

人族皇室少不了用来延续寿命的仙家法门,只是人族的寿命终究是有边界的。方无隅的堂弟虽然不算垂老昏聩,却也已经老了。因此,在这场战争中,总有人打一些主意。外界的要夺地,内部的要夺嫡。

宁明昧:“哦……”

“说来说去,我只怕当年之事会重演。”方无隅摇头,“若是皇城也乱了,那人界就是真乱了。”

妖妃之乱发生时方无隅还年幼。显然,那时的惨状已经深深铭刻进了他的记忆里。这一番话下来,他也没什么心思再聊天。宁明昧和江盈、方无隅各自寒暄了几句,便下去了。

房间里于是只剩下了宁明昧和他自己的人。宁明昧把茶叶交给连城月:“这茶叶你拿下去收着。”

言外之意便是叫连城月退下了。

当上徒弟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如今被师尊顺手使唤的那个人,终于变成了自己。连城月自豪地拿着茶叶下去,又很发挥主观能动性地打扫了一番宁明昧的房间。

连城月忙前忙后,很快引起了林鹤亭的注意。林鹤亭对此倒是很意外。连家怎么说也是一个背景远胜于林家的家族,而且随着连城月对连家的完全掌握,家族渐渐蒸蒸日上。连城月身为这样的连家的少主,竟然为宁明昧如此做小伏低,这实在是让他觉得有点过于积极。

不过林鹤亭想了想,这或许是连城月老实勤恳的性格使然。于是他笑笑道:“师弟,这个花瓶我来帮你搬吧。”

——自己的活儿哪能让别人来干!尤其那个人还是林鹤亭!

“林师兄,我方才看你一直站在这里,是在担忧宋师兄么?”连城月反应很迅速,“师兄不如去看看宋师兄吧,我想他见到旧友,也会十分高兴的。”

林鹤亭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名师弟竟然如此善解人意,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点点头,怀着感激道:“好,多谢师弟了。”

连城月抱着花瓶,看着林鹤亭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把对手赶走的满足。另一边宁明昧在客厅里瞥见外面场景,拉下窗帘道:“真无聊。”

转眼,他看向身前的百面。

“宋鸣珂的事情我倒是不意外。”百面冷笑,“给大宗门办事就是这个下场。陆梦清到底还是对宋鸣珂的身世不放心。”

宁明昧摇摇头。他回想起在妖界时,宋鸣珂的隐瞒。这名曾经澄澈的少年,如今看起来是走得越来越远了。

“师弟,我觉得你可以信任我。”百面旧事重提,“你在路上也听见了。如今所有眼睛都盯着长乐门。如果不早点出手,只怕生变。而且,我与枕冬有些交情,她应该不会为难我的。”

枕冬是长乐门如今的二把手,外面盛传她性格善良温和。宁明昧道:“你和她有什么交情?”

“她小时候生病,我替她投了药出来。她说,她一定会报答我的。”百面道。

宁明昧沉思许久,还是摇头:“你不能保证,如今的枕冬还是你少年时所见的枕冬。苦难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百面不再言语。可很明显,他并不赞同。最终,他道:“那你打算找谁来解决这件事?”

宁明昧正不语。忽然间,他看向轩窗。

他缓步向轩窗。从那有一阵风吹过的地方,他看见了一个竹管,正小心地插在窗户的缝隙不起眼处。

“有故人约我子时相见。”

宁明昧将那张字条看了两遍,而后将它收回乾坤袋里。此刻恰有弟子从外面来汇报。宁明昧道:“你说什么?”

“联合仙门选了几人作代表团,已经向长乐门出发,准备与长乐门谈判了。”

而此刻,正在打扫房间的连城月也皱了皱眉。

世界的另一边,照夜山主人柔声道:“你的意思是,魔界与仙界都暗中派了一支杀手部队,往长乐门去?”

烟云楼与长乐门不过两百里之隔。一边在学术会议,一边却在阴谋算计,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波谲云诡了。

……

月黑风高夜,恰是最好的去见故人的时候。宁明昧刚来到那株槐树下时,就看见了自己的那名故人。

依旧是灰色斗篷,背着长剑。宁明昧道:“常非常。”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的果然是常非常的脸。几十年不见,他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变得比过去更沉静了一些,也更疲惫了一些。

不过在看见宁明昧时,他唇角仍有一点浅浅的笑。像是风尘仆仆的旅人看见了久别的家乡,他走在与从前迥异的红砖路上,回首时却发现出发时的茶水摊还在。

“明昧。”他说,“好久不见。”

“我在瑶川城见过你的妹妹。她很想你,希望你过得好。”宁明昧说,“潜圣峰的那些弟子,和你的熊猫……”

“现在我不回去,对于柳霜来说更好。”常非常说。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穆寒山……”

宁明昧从他的情绪里捕捉到了什么。他道:“他没有忘记么?你没有给他……”

这可让人看不出来啊。

“他没有忘干净。如果他忘干净,那更好,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可惜不能再重来一次了。”尽管情绪被压抑得很好,宁明昧仍能感觉到对方内心的一点烦躁。

看来这些年,或许还发生过就连宁明昧也不知道的事情。不过这已经不是此刻的重点,宁明昧道:“你这些年一直在给乌合众办事么?”

“是的,我们来说说正事吧。”常非常道,“事实上,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是违反了乌合众的命令过来的。”

“乌合众在长乐门有布置?”宁明昧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曾经有。”常非常说,“毕竟,长乐门有很重要的价值。你知道,炉鼎总是能打听到很多东西。他们也会产生很多怨恨。”

“曾经有?现在不一样了是么?我听说,乌合众现在开始做好事了。办了个叫白衣圣教的东西。”

“没那么简单。”常非常道,“能够加深信仰的,永远是苦难……如今的乌合众,只是被分成了两部分罢了。一部分在光明处,一部分在暗地里。”

宁明昧道:“譬如说,乌合众会先派人毁掉一座村落,再去做他们的拯救者?”

常非常一言不发。他道:“剑灵云烟没有成功。”

“什么没有成功?”

“她拿到了结魂灯,尝试了各种存在与翁行云有关联的物件,却依旧没能复活翁行云。就好像,她的魂魄在六界之间已然灰飞烟灭、毫无牵挂一样。我以为她会因此发疯,可她没有。后来剑灵云烟无意间提到,她知道翁行云还对什么怀有执着——那就是救世。翁行云曾带着她的剑建立星火岛,也去过以星火岛为入口可以进入的上古祭坛,也准备过用祭坛开天门的相关事宜。所以,我猜她是想‘实现’翁行云未能实现的‘愿望’,还她一片‘光明璀璨’和‘清白名声’,再以此为条件,呼唤她回到这让她已经失去希望的世界吧。”常非常道,“她觉得,只要星火岛能回来,只要翁行云能被奉为神明,拥有清白的名声,她就会愿意为了自己曾寄托最丰富感情的‘星火岛’的事业归来。”

宁明昧道:“她这样想啊。其他满怀仇恨的人也这样想是么?既做毁掉他们生活的凶手,又做他们眼中的救世主。这正是对愚民最好的复仇和嘲弄,是这样么?”

“有人是这样想的。”

“若是在一切实现之后,翁行云还是没有回来呢?到时候,云烟打算怎么做?”

常非常默然。他道:“她或许会用祭坛,或许会做别的交易,又或许,她会想办法在天上开一个洞,我不清楚。”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宁明昧说,“你依然恨那些害死你家人的大仙门,害死你家人的愚民,听风就是雨的凡人,是这样么?”

“……”

“但你也恨魔族,恨那些对人界百姓出手的人。即使你看着那些百姓,会想,若是他们在当日柳家被迫害的情景里,他们也会同样做迫害柳家的那些人。”

“别说了。”常非常道。

“你和你的同事不一样,常非常。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仇恨所有人,她对血腥的复仇感到快乐。而你一条道走到黑,撞得头破血流,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说回正事吧。”常非常道,“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乌合众曾经有人潜伏在长乐门里,乌合众的人通过那个潜伏者,给了长乐门很多协助,也协助长乐门逃离仙门的控制。但很遗憾的是,长乐门的那个潜伏者显然觉得自己应当做主。他杀了乌合众的那些人,杀了知晓他身份的上线,偷走了乌合众的东西,背叛了乌合众,并且也想以此为筹码,与仙门与魔门进行交易。”

“很悲惨的背叛故事。所以你们的人是来情理门户的?你们打算杀了那个背叛者?”

“不止。云烟的打算是彻底摧毁长乐门。杀一儆百,是彻底的摧毁。”常非常道,“到时候长乐门的所有人都会死。这就是背叛的代价。”

“知道背叛者是谁么?”

“只知道是带头的三人中的一个。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知。”常非常道,“很明显,那个人也应当知道背叛的代价。云烟曾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人应当没有见过云烟的脸,却见过她的手。”

“云烟的手有什么问题?”宁明昧意识到如今云烟使用的应该是将蘅的身体。

也就是说,那人见过将蘅的手。

“她的手上有一道根深蒂固的法术痕迹。只有长乐门的人才能看出,这是长乐门中炉鼎会被打上的烙印。若是那个人聪明一点,一定会从长乐门的记录里翻阅出云烟可能拥有的真实身份。”常非常道,“云烟对此并不在意。但到时候……”

“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危险了。”常非常道,“毕竟你与将蘅的容貌……”

宁明昧沉默片刻:“你说你是背着乌合众来的,是什么意思?”

“乌合众的人已经在这里布好局,她们的人也已经出发了。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会隐藏在哪些势力里。但我知道其中一个人的身份。”常非常道,“她的名字是百铃。”

百铃……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百面曾提到过,他当初从长乐门逃出来时还带着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因魂魄损伤,饱受病痛折磨。后来,他以消除妹妹的痛苦为代价,与云烟做了那场前往清极宗偷灯的、必死的交易。

“你认得百铃?”常非常说。

“故人的故人。”宁明昧道,“你来这里有什么打算?”

“……我要毁掉将蘅相关的资料。这对于你来说,太危险。”常非常道。

“除此之外呢?你还有别的事情想做吧。”

这次常非常沉默了很久。

“你不想要长乐门的所有炉鼎都因此而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对于那人的背叛一无所知,不应当成为被牺牲的棋子。”宁明昧说,“就像当年柳家,也不应当因为与自己无关的流言而家破人亡。”

“我该走了。”

“你打算怎么做?或许我可以帮你。”宁明昧道。

“不。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拿走将蘅的资料。”常非常说,“其他的事情也不用你插手。你只需要知道,长乐门的事情会有人解决,这就够了。”

他戴上兜帽,转身要离开。宁明昧却在他身后道:“如果我一定要插手呢?”

“……”

“你是不是会想要像当初给穆寒山一剑一样,也给我一剑,也让我和你毫无关联、一刀两断?”宁明昧道,“然后你再把这一剑也绑在自己的身上,继续向前走?”

“……”

“……”

“你不会有插手的机会的。”常非常冷淡道,转身离开。

宁明昧盯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常非常戴上兜帽,终于,在他即将向前走出时,他轻声道:“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

“晚安,弟弟。”

空山恢复了寂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宁明昧盯了常非常的背影许久,忽然把系统从他的屏蔽里拉了出来。

自从突破炼虚期后,宁明昧便发现自己拥有了屏蔽系统的能力。此刻,系统道:“看来宿主找我有事?”

宁明昧:“你要完蛋了。”

系统又被宁明昧扔进了屏蔽区里。他站在原地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空,随后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直到宁明昧也消失后,山峦一角的幽暗处,一片黑气散去,容貌俊美的青年这才显现出来。

石如琢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石如琢什么也听不见。常非常在与宁明昧说话时竖起了一片结界,再加上二人性格谨慎,连城月隔得很远,石如琢身为他的随身戒灵,自然什么也没听见。

但连城月这小子邪得很。他不仅思想变态,还体质特殊,若是连城月能听见只言片语,他也并不意外。

连城月道:“事实上,我也没听清楚什么。”

石如琢:……

“不过我能看出一件事,宁仙尊需要帮助,而那个灰衣人,此刻对于他要做的事,也有些无计可施。”连城月目不转睛道,“既然如此,是时候将他引荐给一个很靠谱的合作伙伴。”

石如琢:“哦,所以那个合作伙伴是谁呢?”

连城月微微一笑。

“魔界,照夜山主人!”

……

时隔多年,宁明昧再次莅临烟云楼,自然受到了空前绝后的款待。抵达的第一天,陆楼主带他参观校园,抵达的第一天晚上,陆楼主带他享用晚宴。

如今陆楼主身边两个人。一个官羽一个宋鸣珂,都是美女俊男。宁明昧还看见了好久不见的余袅和陆游鱼。余袅看起来很开心,温柔地和宁明昧打招呼。陆游鱼却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她对宁明昧笑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停在宋鸣珂的身上。

“小姑娘有喜欢的人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方无隅如此评价。

江盈道:“我怎么没从小姑娘的眼睛里看见一点恋慕的意思呀?方峰主对于情爱,可真是一窍不通。”

方无隅这下算是被江盈给怼了。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竟然一片晕红。见宁明昧看过来,他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宁明昧:“师弟,你吃。”

宁明昧:……谁要吃你吃剩的东西。

晚宴结束,宋鸣珂退下,陆游鱼追上,林鹤亭在踌躇之后,也追上了。宁明昧见三人泡水,考虑到宋鸣珂的特殊身世,本来也想去观察一下,却被陆梦清叫住。

“明昧,许久不见,我们聊聊?”

多年不见,陆梦清仍是往年模样。她没有成家,没有生子,只因她恰好对这些家庭琐事不感兴趣,唯有烟云楼和事业,能给她最大的满足。

她是这样理性的人。可在与宁明昧单独相处时,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疲态。

“看来,你也听说小宋的事了。”她说。

宁明昧检查了一番门窗,随后,他回头道:“你当初要拒绝,也该做得隐蔽一点,何必做得这么明显。”

两人过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老友了,所以才能彼此这么说话。陆梦清苦笑道:“有时候形势逼人,你应该比我明白。当时气氛烘托到了那个程度上,都在催我下决定,我只能拒绝……”

“是因为他的身世。”

“是因为他的身世。我承认,我在他幼时,曾经刻意放缓过他的修炼速度,可他做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陆梦清闭着眼,向后仰在椅子上,“但我也知道,首徒是不一样的。尤其是烟云楼楼主的首徒……”

陆梦清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譬如此刻,她喝了一口酒,就再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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