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很少有人像沈柚烟这样, 真正体验过瘴气围攻却又活了下来。

秦霄又不像他，同时还是一名修士。

按理来说，在被瘴气淹没以后, 如果那些瘴气真的要攻击他, 那灵师最多只是拿着灵器, 暂时保护自己。

当时那个时间，秦霄还有时间送出消息，是不是证明, 也会瘴气围攻他的情况并非像想象中那么可怕。

再往深里想些。

瘴气杀死人以后, 基本会将其尸体遗弃，而非消失无踪。

可秦霄到现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否证明，他可能还活着。

只是这个猜测沈柚烟并未说出来。

在他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 这些都只是猜测，将猜测说出来，如果是假的，那么对心怀期望的人来说太残忍了。

然而，不管秦霄是否活着, 有件事情也是他们该做的。

“该去一趟清源城了。”沈柚烟说道，“那里肯定还有消息。”

“我去。”

“我也去。”

关然和秦玉几乎是前后脚开口。

凌宸左右看了看, 忽然说道：“那我也去。”

沈柚烟看了谢怀风一眼，在他颔首以后, 这才笑着说道：“那就都去吧。”

“不过在这之前, 秦玉, 你的话还没说完吧, 在那以后，你的父母是不是没有丢掉空心石料？”

秦玉点点头：“我爹娘最开始是打算听话, 将那空心石料丢掉的。可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秦霄前辈遇难的消息便传来了，他们一下子便觉得，秦霄前辈的事情有问题。”

再怎么说都是涿光一代最年轻、最有天赋的灵师，涿光难道没有保护他们吗？

就像这次瘴气袭城，沈柚烟和秦玉作为天阶灵师，就被保护在了最中心。再加上秦霄的死太过莫名，两人思考过后，决定将那块空心石料留下来，有机会交给涿光。

“只是当时的他们不敢随意就上门将这个消息汇报上去，一来他们觉得秦玉前辈能出事，也许涿光内部有问题，二来，他们也没有门路，害怕贸然上门，反而没人相信。”

两人最终决定自己探查，一边暗中搜查秦霄当时遇到的情况，一边寻找空心石料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亦或者什么都没查到，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暗中沉寂下来，空心石料似乎也没有带来什么危险。”

意外却发生在八年前。

风家遭到了袭击。

“我爹娘似乎并不意外，那天他们看起来很急躁，但是来不及给我说太多，只来得及将刚才那些信息说给我，家里便燃起了大火。”最终，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了当初秦霄教给他们的传送阵法，将秦玉送走。而阵法的痕迹也随着那场大火烟消云散。

“我不知道那些人清不清楚还有个孩子活着，但我听他们的话来到了涿光，寻找机会进入矿区。”

毕竟矿区里的灵玉极为重要，自然也会有足够的修士保护它们的安全。

而且矿区每年适龄的人都有检测天赋的机会。

可惜的是，秦玉并非像期待的那样成为修士，能够亲手报仇。

幸运的是，他的天赋足够好，也遇到了沈柚烟，让他看到了报仇的机会。

也能将当年的一些线索呈到仙尊面前。

至于为何是谢怀风。

但凡九州之人，若说相信谁不会暗中做出此等恶事，那答案也会是仙尊。

而这也是他爹娘的目的。

他们恐怕也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能真的完成。

按理来说，九州的人这么信任谢怀风，沈柚烟应该骄傲和自豪的，可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谢怀风做的确实很多，若说镇压瘴气上谁做得最多，那肯定是他。

众人尊敬他也是合理的。

可是为什么能肯定，暗中害人的不会是他呢？

他是因为对谢怀风足够信任，足够了解。

其他人在于什么？

除非，谢怀风所作出的牺牲比他了解的还要多一些。

想到凌宸那次未尽的话语，沈柚烟攥紧自己的手。

这种大家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的感觉不太喜欢，尤其是涉及到谢怀风。

不等他仔细思考，一只手握住他攥紧的手指，帮他轻轻分开，继而揉了揉掌心的白印。

沈柚烟抬眼，果不其然对上了谢怀风的目光。

就算是做这种事情，他也小心细致，好像对待什么碰不得的宝物一样。让沈柚烟刚刚那点生起的烦躁不自觉便已经消散。

算了，钻什么牛角尖，之后问一问不就得了。

想到这里，沈柚烟反手握住他的手。

不管如何，这人别想和他分开。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们氛围的不对劲，再加上事情已经全都说完，在定好之后的清源城之行后，一行人很快就告辞了，只留下两人安静待在这苍霞殿内。

“不开心？”谢怀风忽然问道。

“明知故问。”沈柚烟说完，却见他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有些奇怪，手指戳了两下谢怀风的手背，继而被反握住，久久不放。

“我很开心，你在我面前的……放纵。”不管是亲近他的沈柚烟，还是对他耍小脾气的沈柚烟，都比之前沈柚烟远离他时的心情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连这点都能让他满足，沈柚烟原本话里的质问一顿，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怀风总这样，仿佛任何事情都迁就着他，也让沈柚烟彻底生不气来，总觉得心里被另一个人一点一点填满。

“算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情，解决完了记得告诉我。就算完成不了，也要告诉我。”但是现在，他还能再等等。

谢怀风一怔，继而眸色越发柔和。

“好。”

不管结果如何，他总不能一直瞒着沈柚烟。

-

既然决定前往清源城，那么众人行动速度很快，不到两天便已经定下了计划，悄悄离开了涿光山。

这一次出门，大家都做了些伪装。虽然面貌上没有太多的改变，但是看到的人在符箓的影响下，会下意识模糊他们的面容和存在感。

这一次去的人依旧是他们几个，只是少了一个秋茗。

“她平时四处乱逛，盯着的人很多，就不带了。”关然抱臂说道。

在他们离开前，那暗中的人依旧没有动手。关然便悄悄离开了。反正平日里，沈柚烟和仙尊待在灵溪峰，她也只在执法堂行动，凌宸和秦玉很难成为那些人重点关照的对象，找个借口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

就算暗中有人盯着，也不会立即意识到他们是前往清源城。

至于秋茗，这家伙平日混迹于涿光城的各位蓝颜知己身上，目标大得很，便没带她。

“那关押的几个人怎么办？”凌宸担心，“关执事你不盯着可以吗？”

关然扫了他一眼，莫名让凌宸有种被当做傻子关爱了的感觉。

“涿光山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或者说，她以往就不怎么参与内门的事情，没了她自有内门的行事方法。

自打秦霄失踪，关然就心灰意冷，在外门修炼的同时，寻找秦霄的踪迹。

成为外门执事以后，只要她将自己能做的做完，就会有很多的时间去完成想做的事情。

除此之外，也有保护那些新入门弟子的想法。

最起码在外门，她能暗中关照一些。

聊起秦霄的话题总归是沉重的，大家沉默了一会，直到到了清源城外围才重新活跃起来。

几人下了飞行法器，向着清源城走去。

谢怀风这次用的依旧是上次伪装的模样，沈柚烟和他并排走在一起，远远便看见清源城外面排成了长长一队，似乎在接受检查。

和谢怀风对视一眼，沈柚烟察觉到不对劲。左右看了一圈，找了个熟门熟路打算去排队的修士询问：“道友打扰一下，我们是第一次来这清源城，怎么这里和别处不一样，检查这么严格啊？”

其他城市，就算是主城，若非必要时间，绝对不会这么严格搜查的。

那修士也是个好说话的，听到他们第一次来，热情说道：“第一次来，不会也是来参加我们清源城的尘露节吧？”

“尘露节？”

“是清源城的传统节日，清源城很少有瘴气出没，大家便为了感念天时，所以特意设置了这个节日。”秦玉替他解释。

那修士没想到外来人也懂，认为是他们提前做了功课，目光越发温和。

“没错，就是这位小兄弟说的那样，你们既然赶上了，可要好好玩玩。”

眼看着话题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了，沈柚烟迁回最开始的问题：“那这排队检查是为了什么？”

“这也是没办法，但凡遇上这些大节日，总有那手脚不干净的人出没，这不，前段时间城主府发了告示，说最近经常有人被偷了东西，便特意设置了关卡来检查一番，这也是为了大家好，放心，不会有什么麻烦的，被那法器扫一扫，若是没有那被偷的东西，就可以通过了。”

“怎么才能确定被偷的东西是什么了？”沈柚烟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模样。

修士被他这么一问，自己也疑惑了，半晌捏着下巴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有失主提供的线索吧。”

沈柚烟颔首表示明白，又感谢了修士，双方这才分开。

沈柚烟落后一些，凑到秦玉身边说道；“把你的那块空心石料给我，我藏起来。”

秦玉惊讶看他一眼，想也不想就将东西交给了他。

沈柚烟将石料放进背包里，这才给他们解释。

“怎么就这么巧，最近这段时间丢了东西，还大费周章检查。我担心和空心石料有关系，正好有个隔绝检查的法器，试试有没有用。”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包括背包能隔绝检测这点。

毕竟这东西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bug道具，没准那检测工具对背包里的东西就没有用。

当然，就算真的不行，这不是还有谢怀风吗？

有他在，想干什么总会肆意一些。

却不想，就这么交换的功夫，前面检测的法器突然发出了鸣叫。那被检测的修士苍白着脸色解释：“我没有偷东西啊？”

守卫却懒得管他，高声喊道：“将此地围起来。”

一队护卫当即出现，将包括沈柚烟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围住，那守卫立即开始查探起来。

有趣的是，那前面正在被检测的修士却被放走，证明他并非那偷盗之人。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凌宸悄悄传音。

怎么偏偏他们换东西的时候，那玩意就开始响了，这要是没问题，也太巧了。

“管他呢，先上去看看。”

虽然大家被围住了，但是清源城估计也考虑到会有人不满，反倒加快了检测速度，不一会排查就到了他们身上。

这也让沈柚烟看清楚了那法器究竟是什么东西。

菱形的法器，随着守卫将灵力注入，便可以扫过面前的修士。

大概是他们一行人人数比较多，那守卫还特意问了几句：“来清源城干什么的？”

“听说这里要举办尘露节，特意来凑凑热闹，顺便历练。”沈柚烟直接将刚才知道的信息拿来用了。

“尘露节啊，尘露节好，你们是第一次来的吧？”

等沈柚烟点头，那守卫倒是热心说道：“虽说是节日，可是关系不同，这要过的方式可就不同了。比如这朋友，亲人有自己的过法，恋人也有自己的过法，进去了打听打听，莫要弄错了。”

解释完，他随口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这都要问？

不过他和谢怀风说是师徒关系，未免怪异。沈柚烟正要胡诌个朋友，便听身边人淡定说道：“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