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回去的路相较于来时的路要好走了很多，但来的十几人里，存活的只有鸦透他们三人。
荒唐的一晚，前有熊追，后有人鱼屠杀，总算全都应付过去，他们的首要目标成了尽快在天亮前回去。
陆星河走在前面开路，江却走在鸦透后面，手指碾起一点红色天鹅绒斗篷的边，“小红帽？”
他们三个人中，只有鸦透身上的衣服最亮，像一顶红色的蘑菇在森林里移动。
就算是在看不清的地方，红色的蘑菇也很惹人眼。
鸦透侧过头，仰头看他：“要变回去吗？”
“不用。”江却的手没有放开斗篷，反而得寸进尺地摸到了里面，“很漂亮。”
【哟，你是在夸斗篷漂亮还是夸呀呀漂亮呀？】
【你小子，在小副本时我都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原来你还是会笑的啊。】
【你第一天知道吗？没看见呀呀时脸臭的可以，见到呀呀瞬间就有表情了。】
【你想想有一条很漂亮的小鱼专门下来带你上岸，还亲你，换成你心不心动？】
【再说一遍，那个不是亲！是渡气！】
【傻孩子，在我看来没有区别。】
【可恶，呀呀和江却在水下亲亲，陆星河还睡着了，真的很有一种咳咳的快乐呢。像我的漂亮老婆在我睡着的时候出去被别人伺候，等醒来的时候，奸夫上门了他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甚至伺候过他老婆的痕迹都还没有消（指指点点）。】
【咱不用特地强调陆星河没醒哈，就算他醒着走到岸边，水里发生了什么他也很难看清呢。】
【那更刺激了，直接是老公在门外，呀呀在房间里被人伺候，陆星河还要问老婆在哪儿。】
【陆星河你小子特么的不会以为这是你自己咬的吧？啊？你一副正宫表情是为什么啊？亲到呀呀就这么自豪和骄傲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吗（反问）？】
【呀呀带着小红帽，真的很可爱啊，可惜会碰到大灰狼，可恶。】
【江却你下句话是不是还想接一下老婆带着红色毛茸茸的帽子真的很可爱？】
当然很可爱。
不再是沉闷的黑色，天鹅绒软乎乎的，鸦透很适合红色，将他衬得格外白，笼在帽子里垂下眉眼看人的时候，陆星河觉得鸦透此时朝他提要求，说他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陆星河都会给他弄来。
在见到鸦透的第一眼，陆星河就没见过这么对胃口的人。
鸦透完全长在他审美点上，圆眼睛，小粉嘴，抿着唇看人时会透着一种茫然无辜。
他很赞同直播间那些弹幕，就是直播间里反复提起的“江却”实在扎眼。
江却此刻就跟在鸦透身后，一只手在摸少年的斗篷，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兜里，有些懒散地跟着鸦透走。他往日里都是一副困倦的模样，此刻望向鸦透的眼神里却满是认真。
唇上破了块地方，呀呀的唇也有些肿。
陆星河心里烦了一瞬，伸出手帮忙鸦透理了理帽子，“还冷吗？”
这样的问题将之前鸦透缩在陆星河怀里取暖的事联系起来，鸦透摇摇头：“不冷了。”
陆星河：“那就好。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发生吗？”
鸦透：“……”
当然有，有他去救江却，有他给江却渡气却不知道怎么的，最后变成江却吻他，就算上了岸他两还是没分开。
上了岸就不是渡气，而是正正经经的吻。
当时就在陆星河旁边，他被抱在江却怀里，像没吃过肉的狗一样舔他，吃他嘴里的水。
江却嘴巴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鸦透咬破的。
鸦透有点缺氧，红着脸把江却嘴巴咬破后他才松开。
总共时间不长，江却并没有做的很过分，只是鸦透一晚上被亲过很多次，下唇肉被碾磨之后有些肿胀。
这些从外看来确实很明显。
“江却从副本里出来了，算吗？”鸦透说。
说的也算实话，但并不全面。
“然后你就醒了。”江却在鸦透后面接话，并没有将事情挑破。
他完全可以、也完全有能力将事情摊牌，看着陆星河从错愕到愣怔再到暴怒的表情，等着陆星河一拳头砸过来然后过来跟他打架。
但江却知道，鸦透并不喜欢这些。
或许是以往的经历，让鸦透不习惯也不喜欢应付这些事。
不然在谢忱、施楼还有许知南全部聚齐在他家门口时，他也不会被吓到直接躲去副本里。
当时江却就在门后，开门的手停下来，并没有选择出门。
他一直是旁观者的视角。
在这之前，江却以为自己会一直旁观，但他并没有意识到，即使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旁观者，但很早之前，他的目光就一直在鸦透身上。
少年和他都默契地略过这件事，水下的那个吻成为他们共同的秘密。
……
返程的途中，并没有碰见狼。
整条路上很安静，就像他们已经走上了相对宽阔的道路时，周围也什么声音都没有。
偶尔陆星河会问两句，但话题中心绝对会是鸦透。
比如状似无意问鸦透住在哪里，得知鸦透住在极光之后，又会问他具体住在哪里。
以及一句：“你们住得很近？”
江却和鸦透确实住得近，就住在对门，两边敞着门，还能看见对方在干什么。
用001的话来说，那就是“明明住得那么近，江却确实最晚接近你的那个”。
鸦透：“他住在我对面。”
陆星河：“……”那就是很近了。
难怪呀呀在刚进副本时，会去找江却而不是他。
陆星河也住在极光，但不怎么回去，经常刷副本，就连知道鸦透的消息也是靠直播间。
001琢磨了一会儿：【半斤八两吧。】
鸦透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纠正一下001的用词习惯。
“呀呀。”
有人在喊他，鸦透回过头，询问江却：“怎么了？”
江却还捏着他的兜帽，闻言：“没事。”
没事喊他干什么？
鸦透抿着唇，准备转回去时又听到有人在喊他——
“小宝。”
鸦透表情怔愣。
江却不会这么喊他，“他”也不会。“他”会喊自己小呀、呀呀，有时候还会喊自己宝宝，但没有喊过小宝。
“小宝”跟在“呀呀”后面，鸦透知道这是在喊自己。
就这么接连两声，鸦透大脑一片空白。
江却最先察觉到不对，捏住鸦透兜帽的手移向他的脸，很轻地捏了捏，用手上的温度唤醒愣住的人。
“怎么了？”江却蹙眉。
鸦透没说话，他明显愣住的表情让江却没来由地感觉到异常。
“呀呀！”
鸦透心脏猛地加快调动，撞钟一般将他撞得头晕目眩，“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
这哪儿有什么声音，除了陆星河没话找话之外，这儿安静到可怕。
陆星河稍稍变了脸色，想上前捂住鸦透的耳朵，但江却更快一步，一只手将鸦透抱起，使他侧靠在自己颈边，另外一只手捂住对方的耳朵，迅速开口：“离开这儿。”
鸦透就靠在江却身上，耳朵被捂住，但眼睛没有。
他看向他们的身后。
现在天快亮了，雾气也快散了。
朦胧的雾中，勾勒出一个有些矮小、佝偻的影子。
……
鸦透抱起来的速度太快，江却的胳膊垫在他屁股下面。
他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小声抗议道：“放我下来。”
“暂时不行，这里不安全。”
鸦透只好放弃。
等江却和陆星河带着他跑到安全地带时，他们距离车停下的地方只剩下几百米，加快跑过去的话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
“要下来吗？”江却问。
鸦透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嗯。”
天已经快亮了，他们在森林里待了一整夜，见过太多玩家的死亡。
江却：“等会儿跟我和陆星河坐，到车上补觉。”
“哦好。”鸦透下意识点头，随后犹豫道；“现在可以换车吗？”
“之前是每个人位置固定，需要征求对方同意才可以换位置，但现在死了这么多——”陆星河笑了笑，“征求死人的同意吗？”
好有道理，鸦透找不出理由反驳。
“你刚刚听见什么声音了？”
鸦透第一次见江却神情有些凝重，他张了张嘴，如实回道：“有人在喊我，喊了两遍，一遍是呀呀，一遍是小宝。”
陆星河：“之前有人这么喊过你吗？”
鸦透想了一会儿，诚实回答：“现在没有人了。”
什么叫现在？
“刚刚那是有什么不对吗？”鸦透又问。
“嗯。”江却道：“谢忱他们给你的资料上应该有，[幽光森林]会触发一些熟悉的人或者事的虚幻形象，可能会是现实世界里恨或者爱的人，也可能是让你忘不掉的某个瞬间。一旦困在里面，就会死亡。”
江却说这些话的时候在观察鸦透，看着鸦透愣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耷拉着眉眼，“只有我触发了？你和陆星河呢？”
鸦透记得江却在现实世界里是医生，陆星河没有说他是干什么的。
“进入无限流副本的大多是已经死亡或者即将死亡的人，就算触发，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记忆。”江却道。
“……不太好的记忆吗？”鸦透愣了片刻。
“不全是。”
鸦透头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不说话，所以中途响起的陆星河的声音就有些突兀和怪异，又或者说，他的语气本来就很奇怪。
“什么叫……谢忱？还有他们？？”
江却躲了躲，望向陆星河的眼神也跟着奇怪起来。
陆星河觉得，那是怜悯。
……
陆星河走回来一路上都很沉默。
鸦透也垂着脑袋，看上去有些郁闷。
陆星河心里乱成一团的线还没理清楚，见他不高兴就出声跟他搭话：“我进副本前还在高三，那些东西可能会让我重回高三，体验一下什么叫一天三考，或者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
他在努力逗呀呀开心。
鸦透也配合地眨了眨眼，接了一句：“那好辛苦。”
“还行，也就是突然加上了晚自习还不是很适应。”陆星河咳了一声，对鸦透很好奇：“呀呀呢？”
鸦透思考片刻，最后老实道：“不怎么辛苦。”
恋爱攻略区的模式确实和现实世界差不多，但它又不是真的一样，不需要鸦透考大学，所以也没有抓得很紧。他们重要的不是高三，而是npc资质测试和平常的小测验。
关于高三，他没有太多记忆。
就算是很久之前，他好像也没有正式上过高三。
“那挺好的。”陆星河在现实世界里成绩很好，对高三感觉一般，现在让他选回去重新读一遍高三或者在惊悚逃生区里待着，他肯定选后者，此时叹了口气，“想和呀呀一起读书。”
到时候学累了就亲亲呀呀，晚自习下了还能带呀呀出去吃好吃的，校园生活应该会很美好。
鸦透拒绝，“我不早恋。”
“……”不用拒绝那么快的其实。
鸦透没心情管他，他还在想江却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来自恋爱攻略区，对现实世界的了解来自于他脑海中偶尔会蹦出来的记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进入惊悚逃生区的玩家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死亡或者濒临死亡。
江却将手放在他头上，“这里不止有惊悚逃生区，还会有其他区。”
在仅有的一些知道真实情况的玩家中，江却就是其中之一。
鸦透感觉下一秒他说出恋爱攻略区，自己也会见怪不怪。
“像直播间的那些人，他们就来自其他地方。”
直播间背后的那些人，对其他人恶意满满，就算对鸦透也一样，只是会少很多，偶尔不好的评论都会被001屏蔽。
每个区规则都不一样，恋爱攻略区的观众是其余玩家，但鸦透从第一个副本开始就知道惊悚逃生区的观众不是他身边的人。
不是npc，也不是玩家，而是来自江却说的那个“其他地方”。
车不会在夜间行动，停靠的位置没有变。
只是在靠近的时候，鸦透嗅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江却停下脚步：
“车那边，好像出事了。”
……
尸体横七竖八排列，血液溅在车上，越往里面走，血腥味越浓。
鸦透绕过一具一具尸体，敲了敲禁闭的车门。
“有人吗？”
良久之后，玻璃上才探出一个脑袋。脸贴着窗户，眼神向下看，眼里是明显的恐惧：
“你们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