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黑暗滋生恐惧，毛骨悚然的感觉如电流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流遍全身。

那里什么都看不见，连模糊的黑影都无法辨别。夏天很热，鸦透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此刻他觉得呼吸都开始稀薄起来，心脏怦怦狂跳。

然而更恐怖的是，那阵声音又来了。

这一刻鸦透无比确定，是有什么人踩在上面，鞋底踩住那些废弃的碎砖发出的响动。

不知道那人在这里看了多久，也不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让原本僵硬在原地的鸦透瞬间清醒过来，连001都来不及问，转过身就往沈长临那边跑了过去。

这里原本是居民小区，此时成为一片废墟。废弃的运动器材，还有倒塌的树木枝干以及各种建筑，这条路上障碍不断。深一脚浅一脚，因为被吓到鸦透整个人有些无力，跑几步身体就不断往下塌，但他又不得不咬着牙站起来逃离这片地方。

001和恋爱系统之前主动关闭了视觉权限，现在也没有恢复，只能听见鸦透咬着牙之后的急促喘息。

鸦透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跟上来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心脏的剧烈跳动的声响。

或许就在他身后，看着他狼狈地逃跑，在他自己以为要获救的时候再把他抓回去。

大段大段不好的猜想让他面色苍白，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前方。

只要找到沈长临就好了。

找到沈长临。

“沈长……”

他的话在身体失去平衡时戛然而止，视线盲区里的坑坑洼洼成为他逃跑路上的陷阱，猎物在掉入之前拼命喊出最后的求救，不知道在外等候的人是否可以听见。

鸦透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伸出手想要撑住自己不断下落的身体。

却没想到下一秒，面前骤然亮起，有人的手横在他的腰上，将他轻轻松松带了回去。

“怎么了？”

……

沈长临觉得自己像是有什么毛病一样，大晚上主动带一个小鬼过来上厕所。

重点还不是鸦透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而是他自己说的。

沈长临想了很久，将这些都归在了大晚上容易上头这一点上，毕竟男生跟男生一起上厕所即使是末世前在部队里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周围比正常的黑夜要黑很多，偶尔有热风吹来，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异常。

但不管是末世前还是末世之后，他都习惯性观察周围以便应付突发情况。

两人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但对于沈长临来说可以看个一清二楚。目光落在他的方向时，少年正好将衣服往上撩，随意地卷起来堆在腰地地方。

皮肤一点都没有露出来，但因为衣服被卷起来，细伶伶一把腰就藏无可藏。

裤子微微往下了一点，从背部延伸下来的线条到了某个地方就呈现一种柔软的趋势往上走，起伏时的弧度格外明显。

是背对着他的姿势，前面看不到。

沈长临先是愣了好几秒，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撇过头，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狼狈地移开视线。

这是沈长临第一次在观察的时候去刻意忽略某个方向，克制着训练之后的下意识反应，才能不往少年那边看一眼。

以至于忽略到少年带着哭腔喊他名字的时候才回过神。

他脸色一变，快速上前将人捞进自己怀里。

“怎么了？”

怀里身体颤抖得太明显，沈长临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看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

鸦透在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时终于松懈下来，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沈长临。

他抱得太紧，就揪住沈长临身前那一块衣服，有些许垂落在身前的头发被少年失误抓进手里，扯得有点疼。

沈长临忽略那一点对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的痛意，又撩了点头发到前面来让鸦透握着。

夜晚对于光异能来说本来就不利，而且之前沈长临封住那些人异能的时候还消耗了大量异能，这个时候使用异能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沈长临还是用了。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连锁反应，沈长临只用了一点，凝成了和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差不多的光能，将周围照亮了不少。

他很高，身上也很烫，极其具有攻击性的气息很容易让人不安，但此刻却让鸦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有人，有人在那儿。”

鸦透喉咙很紧，开口时都结结巴巴的。

沈长临迅速扫了一眼少年跑来的方向。废墟上什么都没有，延伸至那边堆积的枯树，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都是静物，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活物。

“没有人。”

沈长临手停顿了一秒，想到了什么一样，手在半空中突然换了个方向，最后落在了少年的头顶，就着柔软的头发揉了揉，“别怕。”

没有人？

鸦透手攥得更紧，迟钝地朝身后看去。

在光异能能够照到的地方，除了倒塌的建筑和废墟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就好像刚刚只是因为他太过于紧张产生的幻觉一样。

可是他明明听到了两次碎砖被踩响的声音。

鸦透声音还发着颤，仍旧相信自己的判断，“那里有人，你相信我，真的有人。”

他知道自己这话听上去格外胡搅蛮缠，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人但他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001和恋爱系统关闭了视觉权限，没有办法提供帮助，这样显得他更加没理。

眼眶有些湿润，鸦透吸了吸鼻子，“算……”

他刚想说算了，就听见头上沈长临说：

“那过去看看吗？”

“如果有人，我们就打跑他。”

他相信了。

相信了鸦透没有任何根据的话。

—

那里太黑了，鸦透一开始只是牵着沈长临的衣角，到后面因为紧张，干脆去牵他的手。

这完全是在沈长临意料之外。

上一次只是检查，并没有接触太久，而这一次是少年主动将整只手塞进来，绵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嘴巴紧紧抿住，睫毛被粘成一缕一缕，颤动之下是有些发红的眼睛。

紧紧地黏在他身后，手还在不停往他掌心里钻，看着可怜兮兮的，又格外乖巧。

沈长临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理解鸦翎之前炫耀弟弟说的那句“很乖”是什么意思。

跟传闻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不太一样。

沈长临感觉心脏处有块地方软了一下。

【恋爱系统提示：npc沈长临好感度+10，好感度总值100。】

“你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他存在的？”沈长临声音放得很轻，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古怪，顿了一会儿补充：“……是在上厕所的时候吗？”

有一瞬间的羞窘席卷而来，鸦透摇摇头，细声细气的不敢很大声：“是之后。”

那也挺糟糕的。

沈长临磨了磨牙，对于少年可能被看到的事实感到烦闷。

他现在觉得这里还不如没有人。

不过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他们在这里转了一圈之后，确定了周围确实没有人。

沈长临：“可以把你之前的情况说一下吗？”

那个场景过于私密，鸦透手指蜷缩起来，压下内心的羞耻，含糊地略过一些东西，将重点描述给沈长临：“穿好裤子之后，我就听到了有东西踩在碎砖上的声音。”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幻觉，直到第二遍我才确定。”

“它响了两遍。”鸦透低下头，闷闷道：“我听到了。”

地上太杂乱，碎砖和长出来的野草无法分辨之前有没有人在这里过。

他没有骗人，但目前种种都证明不了他这些话的真实性。

沈长临环视周围，不远处是光与暗的过渡。

鸦透见沈长临没有说话，有些蔫。

001：【宿主，人类的速度根本不会脱离得这么快。】

从鸦透那儿跑到沈长临附近其实用不了多久，鸦透能听见声音就证明那人离鸦透不算很远，就几秒钟对方能坐到立刻消失，在场的人中除了沈长临没有人能够做到。

所以，不太可能是人。

【不是人的话，那就是丧尸。您的异能可以让丧尸察觉不到您，但这个范围漏掉了一个……】

“听听我的猜测吗？”

鸦透从愣神里抽身，“嗯。”

“他的速度很快，可以在黑夜里来回穿行，且不被人发现。”

沈长临的话和001的推断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这只有暗异能能够做到。”沈长临语气有些复杂，“目前基地掌握的线索内，只有一个有暗异能。”

他后面没说出来，可能是怕吓到鸦透。

但鸦透拿到了这么多线索，001和沈长临没有说出的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是叶初。

【但有一点存疑。】001迟疑道；【如果是叶初的话，闹出两次动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低级的错误。】

叶初等级非常高，他完全可以做到在黑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掉一个人的脖子，这两次动静倒更像是……

他过于慌张然后失手之下弄出来的。

只有这个理由。

—

沈长临将鸦透带回来之后，悄悄去找了阮蓝要了一点水给他洗手。

他们这一趟去了太久，大概有半个小时，时间已经到了三点。

“明天早起起得来吗？”沈长临问。

鸦透点头，头发被沈长临刚刚揉乱了，头顶那块的头发乱七八糟翘着。

他心情有些郁闷，回来之后一句话没吭，在低头自顾自给自己洗手。

“心情不好？”沈长临伸手将少年头上乱七八糟的头发拨正。

沈长临揉自己头发揉了很多次，鸦透不太清楚这是什么突然出现的癖好，拨开他的手，低低“嗯”了一声。

“呀呀，你怎么用完就丢。”

沈长临见自己手被拨开，又伸手去碰了碰少年的脸。

鸦透直到沈长临喊自己小名时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做的所有动作，好像都是之前哥哥对他做的事。

揉头发、捏脸，都是鸦翎下意识的动作。

结果全部被沈长临看了去。

鸦透这回没有阻止，可能是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看上去也不太道德，所以停了好一会儿，“谢谢。”

“除了这个就没有了吗？”

鸦透想了好一会儿，“那你想怎么样？”

“倒数第二个问题。”

鸦透茫然，“什么？”

沈长临的手从脸边滑到鬓角，将少年的头发弯到耳后，目光沉沉：“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鸦透突然想起来了。

这是沈长临那些队员缠住他时问的第二个问题。

——“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或者说有没有喜欢的类型啊？”

他没有回答，哥哥也没有回答。

其他人也没有继续追问，偏偏沈长临一直记到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