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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你在痛苦什么

错轨 不甜茶 2586 2024-02-27 12:01:20

车流在眼前如一条流动的长河,林重像个隔绝在时间之外的人,立于河岸,看时间流逝,伫立不动。

好像这此间世界无甚与他有关。

他好像被困在了某个节点,无法挣脱。

一声突然的鸣笛将他唤醒,他回神,捏了捏眉心,他刚从医院精神科出来,取了药回家的中途就又出神了。

大抵是什么时候有的病症来着,离开北京的大半年后吧,原本被深埋起来,盖棺掩盖的东西被重新翻了出来,打开棺木,里面是已经腐烂的尸骸,日日惊扰他,令他不得安宁。

他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一看,原来过不去啊。

症状越发明显,渐渐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他查过一些资料,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可是似乎治疗也并没有令他感觉好些,日子稀里糊涂地过,时不时,他总想,若是陈路生若无其事地好好生活,那他这一遭,显得多没出息啊,可不就是嘛,陈路生肯定忘了他了,过着自己的富贵日子呢。

他于陈路生,只是随手拿过来把玩的玩物,也就随手扔了,哪还会记得扔在哪了,什么时候扔的。

望着突然飞速从眼前驶过的皮卡,恍惚的,他想往前走一步。

想想又觉得算了,他答应了给他哥买冰糖葫芦呢。

他不回去,他哥该要哭了。

也不知最近怎么了,每次他出门,临走前他哥总朝他要这要那的,以前也不这样啊。

林重双手插进口袋里,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冷,风刮在脸上不疼,晒着太阳,身上沾不了多少寒意。

前面的红绿灯已经红绿灯跳了几次了,现在是绿灯,林重迈开腿,一瘸一拐地穿过马路。

路上他买了两根糖葫芦,他妈也爱吃,他妈一根,他哥一根,刚刚好。

回到家,他把糖葫芦给他哥,回了自己的房间。

药扔进了抽屉里,他想先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再吃药,他总是忘记吃药,所以在床头贴了张便利贴,提醒自己吃药。

可好像每次自己都忽略那张贴纸,该忘了吃还是会忘了吃。

床头柜子旁边堆着一摞书和一打啤酒,他不喜欢吃安眠药入睡,喝酒会好点,第二天不会想吐,但有时会喝多,喝多了也没事,他上班从不迟到。

他拿了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靠着床沿,坐在地上,不一会儿,两罐啤酒下肚,他人有点晕乎,轻飘飘的,感觉魂飞起来了。

阁楼入口处的挡板被人推开了,一只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很大一个包子。

“我不吃。”林重说,他没食欲。

林瑞把头也伸了出来,他踩着梯子,颤颤巍巍地说:“晚饭不好吃,包子好吃,你吃吧。”

“中午的包子?”

“嗯。”林瑞说“可好吃了,我藏了一个,给你。”

林重拿过包子,咬了一口,都凉了,没尝出多好吃。

林瑞看自己弟弟吃了,笑得开心,两个小虎牙露了出来。

林瑞的长相是顶顶好的,更像母亲,林重更像父亲些,一起出门时,林瑞总会把林重的风头都盖过了,林重看多了别人关注他哥,夸他哥好看,轮到他,总说一句弟弟也好看,这个也字说得像是顺带的,所以林重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不如林瑞,也不如林瑞讨喜。

“好吃吗?”林瑞眨了下眼睛,他眸子清澈,像通透的湖水。

“嗯。”林重见林瑞笑,也说不出不好吃。

“小山,明天要一起玩。”林瑞说完,哆哆嗦嗦地扶着梯子下去,脸紧绷着,怕高怕得要命。

“嗯。”林重应了一声,把挡板盖上。

他看了看手里的包子,不能浪费,就吃了,吃完他倒是精神了,他讨厌这种清醒的感觉,又去拿酒,往嘴里灌。

直到意识不清,才满足。

倚着床沿,他恍惚看见陈路生了,面无表情地也看着他。

还是那么冷漠。

做梦都没胆量做个好梦。

“我今天去看医生了,他又问了我那个问题,问我在痛苦什么……”他微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敛住他一半情绪,“我也不知道。”

若说痛苦,他早痛苦过了,他也觉得自己没在痛苦了,可医生说他很痛苦,所以抑郁的症状才会加重。

他想,痛苦陈路生不喜欢他嘛,还是痛苦陈路生和别人一起欺负他,甚至把他当玩物一样送给别人,又或者痛苦他父母不爱他,他腿残疾了,他一事无成,这些在他心里滤过,心脏没有给一点回应,该怎么跳还怎么跳,没疼没痛,也没多跳一拍少跳一拍。

他倒是觉得他睡不着觉痛苦一些。

还有噩梦、梦里宛若真实的痛感、总是出神、心悸,让他觉得痛苦些。

像是一个死循环,越痛苦,病症越厉害,病症越厉害,就越痛苦。

林重身体往下滑,完全地躺在了地上,地上冰凉,他整个人蜷成一团,努力放空大脑,等待睡去,脑子不容易空掉,一空就很容易被填充进东西,努力着努力着,他就放弃抵抗了,脑子愿意想什么就想什么吧。

想陈路生坐在前面从不回头看他,想陈路生冷漠的一张脸,想陈路生说“你随意”时满不在乎的表情,想出车祸后被送进医院,苏醒后听到的父母和医生的争吵,想父母劝他截肢时说的话……太多太多,心脏依旧平稳地跳着,沉甸甸的,仿佛被灌了泥沙。

他感觉身体里流动的不是鲜血,是浑浊的砂浆。

他恍然明白,原来痛的啊,痛苦沉淀在心底,每一次跳动都装着,所以不会多跳一拍,也不会少跳一拍。

他觉得是酒喝得不够多,不是说酒精伤脑吗,他真希望酒精能杀死他所有的脑细胞,让他从此脑死亡。

手伸出去,空了的易拉罐被碰倒,发出的声响扯拽着他的神经,脑袋里一抽一抽的疼,他爬起来,拿到啤酒。

身体一翻,靠着那一摞书,后背硌得生疼,他懒得动,疼就疼着吧。

又喝了两罐。

又看见陈路生了。

看见了,就想说话,可有什么可说的呢,医生说,他只要好好吃药,好好接受治疗,病会好的,好了就不用噩梦连连了,不会再有幻觉了,他得放下,去过新的人生。

新的人生里没有陈路生,真的,假的,都没有。

林重望着走远的陈路生,一个假的陈路生,眼前忽然模糊。

“我不想看见你了。”林重不想在噩梦里梦见陈路生,不想看见有陈路生的幻觉,梦里幻觉里他都在欺负他。

林重顿了好久,又开口,声线被酒精侵蚀得喑哑,“……可我又能去哪看见你呢?”

陈路生,就今晚,就一个晚上,你让我做一个有你的好梦吧,林重在心里默默道。

意识下沉,林重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短,凌晨四点的时候,林重醒了,一身冷汗地从噩梦里惊醒,看着地上的易拉罐,他感觉脑袋胀痛,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回来就喝上了?吃没吃饭啊?他想着,感觉自己并不饿。

吃没吃药?他又想。

喝酒就这点不好,容易忘事,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就算药忘吃了,现在吃也不赶趟了,算了,不吃了。

有上顿没下顿的,能好就怪了,还浪费钱去买药。

林重把易拉罐扔进纸篓里,转身把抽屉里的药瓶和床头的便签也给扔了。

他回床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南方没有暖气,屋里一到夜里冷得厉害,他望着窗外破晓,天边泛起白光。

阳光穿透玻璃,照进来,让屋里有了些暖意。

铛铛铛的,有人敲响了梯子上的挡板,林重从床上起来,拿开挡板,林瑞扒着梯子,仰着头看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眼睫毛纤长。

“不怕高了?”林重笑道。

“怕。”林瑞腿肚子打着哆嗦。

林重伸出手,“上来。”

林瑞抓住林重的手,爬上阁楼,他跪爬着,一会儿掏掏这儿,一会儿掏掏那儿,阁楼里也没什么可以给他玩的,但他自己就可以跟自己的影子玩,还玩得很开心。

“小心别磕到头。”林重担忧道。

“嗯嗯。”林瑞应着,爬上床,扒着窗户往外看,“天亮了。”

“嗯。”

林瑞一骨碌躺倒,呈个大字,躺在床上,扭过头,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林重,“小山,我好喜欢你。”

“怎么突然说这些?”林重疑惑。

“不知道,想说。”林瑞说“今天出门吗?”

林重又看了时间,“嗯,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去上班了。”

“那回来可以给我带小糖人吗?”林瑞的两只手伸到空中,比划着,林重也不知道他在比划什么。

“什么形状的?”

“山的形状,好多好多山,这样就有很多很多糖。”林瑞的手比了个大大的圈,象征着好多。

林重应道:“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直到到了林重上班的点。

临走前,林瑞拉住林重的袖子,“早点回来,我等你回来,记得带小糖人。”

林重迈出家门,门缓缓带上,留下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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