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扫码成功发出“嘀”的一声，但秦庭西的注意力完全被别墅门前的场景所吸引，愣愣地望着那边。
他就像断了电的机器，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
“快点付钱啊，还赶着接活呢！”司机语气有些不耐烦。
秦庭西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恶劣态度，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周煜阳穿着拖鞋和居家服，看起来舒适且放松。
他站在门廊前，笑着和男生说了些什么，男生也笑着点头回应了几句。
两人看起来十分愉快，互相握了握手后，男生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周煜阳则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男生的车朝他这边开来，周煜阳的视线也一路跟随过来。
车灯晃过前挡风玻璃，照亮了车厢，秦庭西猛地缩起身体，忙不迭地拍打着前排座椅：“师傅，调头去恒枫别墅！快点儿！”
“得嘞！”司机猛地一打方向盘，出租车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迅速沿着原路离开。
已近深夜，路上车辆寥寥无几。
橘黄色的路灯一盏盏闪过，秦庭西眼前出现的却是刚刚周煜阳那张无比熟悉的笑脸。
那笑容他曾见过无数次，之前从没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周煜阳朝别人露出一模一样的微笑时，却让他觉得无比难受。
像是一个破产的人，经过曾经属于自己的房子时，看见别人在里面生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荒而逃。
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或是不想让周煜阳发现自己这么狼狈。
从第一次相遇兜兜转转发展到现在，周煜阳似乎每一步都精准拿捏在他的弱点上。
从一开始就是他先越界，到最后又是他违反规则，先动了心。
这段略显荒唐的关系，终究是他输得一塌糊涂。
这么晚了，那个男生为什么会和他待在家里？
他们两个刚才在做什么？又是什么关系？
周煜阳不回他的消息就是因为和这个男生在一起？
所以……“对彼此忠诚”这句话只有他一个人在傻傻坚持吗？
秦庭西的心里涌起一阵被玩弄的愤怒，随之而来的是求而不得的酸涩。
陌生的感觉竟然让他有些无措。
向来要风得风唤雨得雨，这还是头一次在感情上如此迷茫。
秦庭西重重叹了口气，在电台歌声的间隙中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周煜阳的微信沉默了一天，终于有了回话。
“抱歉，今天太忙，刚有空看手机。”
“婚礼真好，羡慕他们……”
太忙？
忙着养鱼是吧？
秦庭西冷笑一声，按下锁屏。
他早已不是多年之前情窦初开的纯情男高了，是周煜阳先招惹的他，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师傅，调头回去。”
司机“嘿”了一声：“这大半夜的您遛我玩呐？”
秦庭西的少爷脾气终于爆发出来：“别废话，让你回就回，差你车费吗？”
周煜阳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和秦庭西的聊天记录。
离招标截止时间越来越近，从鹿岩村回来后，项目组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赶工，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所以和秦庭西的联系也变得不那么频繁。
周煜阳望着书桌旁宽大的电竞椅发愣，直到手机响了一声才回神。
是张珂把修正后的测量数据发了过来，他简短地回复“收到”，打起精神开始收拾书桌上摊了满满一桌面的设计图纸。
才整理一半，门铃忽然响起。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这么晚谁会来？
门外的人似乎在故意躲避可视门铃，屏幕上只能看到一条胳膊。
周煜阳提高警惕，缓缓打开门。
门外的人穿着厚实的羽绒外套斜倚着墙，头上扣着宽大的风毛连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周煜阳。”
对方一开口，周煜阳诧异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后，一双带着寒意的桃花眼从帽檐下暴露出来。
“秦庭西？”周煜阳又惊又喜，心情难以自持地雀跃起来，不顾秦庭西披着一身冬夜的寒风，张开胳膊把人搂进怀里。
他把脸埋在他颈间深深嗅了一口：“你怎么回来了？”
周煜阳身上有好闻的气味，是温暖的感觉。
在这个寒冷料峭的冬夜，很容易让人眷恋。
秦庭西微微挣扎便放弃抵抗，任由他抱着自己。
“想你了。”周煜阳哑着嗓子说出情话，又依恋地在他脸侧蹭了蹭，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你想我了吗？”
想，很想。
秦庭西心里自动给出一个答案，脸色却冷得比这冬夜的北风还要凛冽。
“你刚才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在工作。”周煜阳终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怎么了？”
“没怎么。”秦庭西侧身跨过他，反客为主地进了客厅。
周煜阳跟在后面，从鞋橱里拿出专门给他准备的拖鞋，弯腰放到他脚边，抬头看着他：“怎么忽然跑回来了？不是说要在那边玩两天再回来吗？”
秦庭西没心情绕弯子，干脆抱起胳膊一副防御的架势：“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哪个男的？”周煜阳有些莫名其妙。
“你还不承认，我都看到了。”秦庭西才一开口就觉得鼻子泛酸，眼圈不受控制地红起来，“他从你家出来，你还站在门口跟他有说有笑。最后人家都走了，你还盯着呢！”
眼泪盈满眼眶，他抬起胳膊狠狠抹了一把。
原本他打算来找周煜阳兴师问罪一通，然后潇潇洒洒地离开。
可事实却是，从他说出讨伐的第一句话开始，心里的委屈就如同开闸一样涌了出来。
“你看见他……”周煜阳忽然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时候你就到这里了？”
“是，我看见了！”秦庭西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周煜阳，之前是你提出的做什么‘忠于彼此的炮友’，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我是什么可以随便耍着玩儿的傻子吗？”
他说着话，没顾得上泛酸的眼眶，泪珠子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顺着下巴尖滴在外套领子上。
周煜阳看得又心疼又好笑，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泪痕，打趣道：“你这样确实像个小傻子。”
秦庭西脸色一变，周煜阳忙把他拉进怀里，“但绝对不是可以随便耍着玩儿的。”
“你他妈别碰我！”秦庭西使劲挣扎了几下，却丝毫挣不开，只得任由他抱着，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
“你不是想知道那人是谁吗？”周煜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告诉你。”
周煜阳领着他走进书房。
“你先看看这些。”周煜阳递给他一摞设计图纸，“我去给你倒杯水。”
秦庭西看着他手里的稿子，迟疑着接过来。
那些图纸是一些铅笔绘制的手稿，每一张图纸上都画着不同角度的环形物。
有的宽，有的窄，有的简单，有的复杂。
但每一张上标注的都是同样的尺寸。
……是他左手无名指的周长。
秦庭西猛然反应过来这些手稿画的是什么，内心忽然慌乱起来。
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周煜阳端来一杯温水。
秦庭西沉默地接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看见的那个男生，是珠宝品牌方派来的工作人员。”周煜阳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些是我设计的戒指。从鹿岩村回来就开始设计，修修改改直到上周才定稿制作，今天通知我已经做好，派那个男生送来的。我刚才检查过了，非常……漂亮。”
秦庭西握着水杯，心跳如雷。
“上次你在鹿岩村发生那样的意外后，我特别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把你留下，后悔为什么让你上山，后悔为什么带你去实地调查。”
“但我最后悔的事，是为什么没有早点和你表白。”
秦庭西抬头看向他，眼里蓄满了泪水，在暖黄的台灯照射下，颤颤地闪着光。
周煜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天鹅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银色素圈戒指。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秦庭西使劲眨了眨眼，发现整个戒身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同时切割出无数个切面，面与面相接的棱上点缀着亮闪闪的细钻。
周煜阳把戒指放在手心，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担心你有负担，不想送戒指这么……这么涵义隆重的礼物。但一想到那条手链你都能随便摘下来送人，所以我决定还是让你有负担一些。这戒指是我亲自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
“秦庭西。”周煜阳向前靠近一步，“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吸引，后来接触得越多越觉得你可爱。你嚣张跋扈，也善良正义，偶尔还傻乎乎的。可不管哪一种，都吸引我靠近你再多一些。”
“人生会遇到无数个选择，对应着无数种可能，可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种。”
“遇见你，我很幸运。我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你选择的那个唯一可能。”
秦庭西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掉。
周煜阳托起他的左手，把戒指缓缓戴进他的无名指。
“我喜欢你。”周煜阳垂眸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文中“像是一个破产的人，经过曾经属于自己的房子时，看见别人在里面生活。”引用并改编自作家福楼拜《包法利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