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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好学的江帆 正弦倒数 4614 2024-01-16 09:44:10

C市中心医院。

彭筱烟人还未到病房跟前,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几个声音叠在一起,仿佛生怕谁比谁嘴慢一点。她几步走近,怀里捧着花束,停在门口,一时不打算进去。

“舅舅,我们谁瞧见表哥这样都不好受,可说实在的,这生意能不做吗?”

“是啊!那么大的数目,您给外人做怎么能放心?我们到底是自家人,肯定也贪不了,这钱最后还不是给杜家赚的。”

“您和舅妈也就君竹哥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您操心他的病,我们呀,都能理解,但咱们还是得考虑考虑现实情况,您说是不是?”

“我们也把这事儿跟老爷子提过,他老人家没啥意见,就看您这儿……”

……

里面的对话来来回回都绕不过一个主题——逼着杜崇把手里医疗器械的生意暂让给杜家其他房亲房分。说是暂让,这一让,必定是有去无回的。

平辈间一时抹不开面儿来争,于是个个怂恿着小辈来,演出一副孝顺懂事的模样。来也就来了,偏偏一齐来,还和谐无比地互相应和着,谁知道那些人背地里谈好了怎样的条件。

彭筱烟在门口停了片刻,禁不住扯起个冷笑,她平素里最烦这些破事儿,杜家的尤甚。

利益即是漩涡中心,这个漩涡将所有人卷进去——但凡跟这中心沾上点关系,就根本无所谓人本身的意愿,没得选的。

像杜君棠那样一心只求避开杜家纷争的人也不能例外。

那些刻薄的嘴脸既畏惧他向前,又要视他的沉默为懦弱加以唾弃和羞辱。

彭筱烟不喜欢房门那边的任何一个人——这些对杜君棠曾造成过伤害的每一个。她甚至想立刻转身就走,可转念想想那小孩忍受了这群王八蛋十几年,也硬将自己拦住了。

彭筱烟面儿上是顶着她爸的名头来的,彭家和杜家在生意上的往来不少,她一进病房,那些叽叽喳喳声便全停了。谁也猜不着彭家这时要彭筱烟来探望杜君竹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也真没什么别的意思。

彭筱烟不过为杜君棠来看上一眼罢了。

说也没话好说。两家人都知道彭筱烟打小就只跟杜君棠这个野种待一块,彭筱烟又是彭家独女,一家子对她都是要星星绝不摘月亮的宠法,连杜君棠的存在也默许了,杜家其他小辈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去贴这女人。

一时没有其他话题,气氛又僵,彭筱烟放下花,跟杜崇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走时还不禁想,杜崇这几个乖侄子乖外甥谈生意都谈到人病床边了,大概真是不把杜崇逼到绝处不罢休。

彭筱烟等回到自己的住处,才给杜君棠去了电话,那边过了许久才接。

彭筱烟听见杜君棠平稳的呼吸,却不开口说什么,好像只等她说。

也不知这人别扭个什么劲。

彭筱烟靠在阳台边,一头微微卷曲的长发搭在肩头,她百无聊赖地拿手指绕着发尾玩,半开玩笑地凉凉道:“我以为你还不肯接我电话呢——怎么这脾气还跟着岁数一块长的啊?”

杜君棠的声线很稳,没什么悔过之意:“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姑奶奶我打了半宿都只有打通没有接的,杜家的事儿就那么刺激你么?你耍脾气还不如直接关机,净害人操心。”

这话让杜君棠想起那晚误闯来的江帆,自己差点就趁着火气把他欺负了。好在杜君棠彼时还不算全无理智。无论如何,江帆他还是认得的。

彭筱烟也不是真来火,这么说了几句杜君棠也不应,只是听着。便心想这小孩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酒红色的发尾不知何时沾上了花香,彭筱烟反应过来要和杜君棠说正经事,又顿了半晌去组织语言。

她想起刚才在病床上看见的那病怏怏的人,脸色白得像纸,比之从前瘦了许多。

彭筱烟问他:“你现在人在哪儿?”

杜君棠如实回答:“还在A市。”

话音刚落,彭筱烟一双杏眼瞪得滚圆。

“祖宗欸!都跟你交代个把月了你怎么还没决定?当我跟你闹着玩儿呢?”彭筱烟急道,“你哥真是急性白血病,今儿我去看他了。你爸那愁的,生意都没心思做了。你表哥那一伙围在你哥病床前就等着宰你家的生意。”

杜君棠声音倏忽冷了下来,能拣出冰碴子:“把淘汰掉的设备捐给患白血病的孩子们去经营自己的形象,这是报应。”他后面几个字咬得轻,糅进去的情绪却相当复杂。片刻后又缓缓道:“那儿不是我家。”

他哪里有过家。

彭筱烟被这话刺得难受,想起杜君棠仍在A市,又忍不住抱怨:“那你还呆在A市干嘛?早前有风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要么先发制人赶紧回来,要么趁早走得远远的。你在A市不挪窝,等着杜家派人把你架回来?”

“他不管我又不是一天两天,即使真来找我,我不回去,他能把我怎么样?”杜君棠分明知道结果如何,却偏要说这么一句欺骗自己,仿佛说了就能好过一些似的。

彭筱烟不知杜君棠究竟在想什么,着急得动了火:“杜君棠你脑子进浆糊了吗?!这能由得了你?你身上流着杜崇的血,你能给杜君竹换骨髓,你能以杜二少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回去替他稳住局面。你以为这几家子谁能放过你?”火撒完了,才渐渐冷静些,神思清明了,她用力捏了捏手机,恨恨地接着道,“我不信你想不明白这些……杜君棠,你究竟为什么不肯离开A市?”

杜君棠那边又静下来。

彭筱烟气得一脚踹翻了一旁的靠椅。她闹不明白,怎么人出去一趟就变哑巴了。

杜君棠听见了动静,烦得眉头都拧到一处,他无意惹彭筱烟这样,只是低声说:“你别生气。”

女人的直觉何等敏锐,把该排的理由排得七七八八,她呼了口气,压着火问:“你在A市有人?”

“是。”

“能跟着解决吗?”彭筱烟甚至觉得杜君棠有些婆妈。

“带不走,”杜君棠照旧用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回她,“他就快念高三了。”

“高!三!”彭筱烟灭到胸口的火噌得又蹿回头顶,“你他妈离不了一个小孩儿?”

杜君棠听得皱眉,彭筱烟似乎根本也没意识到她连他一块念叨进去了。

“离不了。”杜君棠回她,全没有开玩笑的口吻。

大概怕再聊下去要砸了手机,彭筱烟咬着牙根扔句:“杜君棠,你可真行。”电话那边就掐断了。

耳边没声了。

空荡荡的房子和往日没两样,却又似乎太空了。

杜君棠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他低头看玻璃烟灰缸折射的顶灯的光,眼睛都快看花。

杜家,骨髓,杜二少。

野种。

零散的信息在杜君棠脑袋里乱蹦,他串不起来,却觉得胸口闷痛。

长于黑暗的人是不惧怕黑暗的。他只是有点难过。

他不想回去,他为什么非得回去?

他更不想离开。

玻璃烟灰缸太晃眼了,杜君棠一挥手将它掀到地上,“刷啦”一声,那玩意儿便四分五裂,寿终正寝。

杜君棠仍然冷着一张脸。他打开手机,手搁在屏幕上。

那界面是预备发给江帆的消息。

他几乎用上请求的口吻。

“你来,好不好?”

他果然还是怕,只是怕的并不是杜家。

他盯着那行字出神,呼吸沉沉。他怕这语气要惹了那人疑心,又一个字一个字删去。

发送出去,只剩冷冰冰两个字:你来。

为什么有信心只发两个字?

杜君棠忽然明白,他知道无论他发什么,江帆一定会来。

只有江帆。

杜君棠将消息发出去了,像发出了他的求救信号。

——

信息量不小的一更,不到3k字我磨了好久,没怎么写过这些,怕讲太多又怕讲不够。尽力在写了。大家有建议有想法都可以说给我,后期我再看怎么修。

因为楼里一直有可爱宝关心我睡眠时间的问题,就还是决定说一下免得大家太担心~真的超感动你们关心我的,但我目前确实是这个作息,也没法子改。毕业后会好好改过来。

上学的话,因为家住得离学校很近,可以起晚,为了不浪费时间(???),一直都是晚睡,但是睡眠时间于我而言足够啦。追过池先生的宝宝也都知道,我一直都是凌晨这个时间更文哈哈哈,等不来更新只能白天起床看的那种。

不会勉强自己的,如果累了想休息了也会跟大家请假~么啾一下各位天使~

还没到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不多,车厢里安安静静。江帆不爱坐座位,抓着扶手去瞧车窗外街道旁绿意盎然,兀自出神。

这几天回温速度很快,夏天仿佛撵着春天跑,转眼这春日只看得见一点尾巴。

眼前的一片生机只过了眼,没进脑子,脑子正被占着想事儿。

江帆不知多少次掏出手机,将杜君棠发给他的消息又看一遍。

除过学习、日常习惯和那事儿,江帆几乎记不得杜君棠什么时候向他提过更多的要求。

他不知道杜君棠找他干嘛,还一通搜肠刮肚,琢磨自己最近有没有犯事儿,心中忐忑。

待电梯里时,江帆拿钥匙的手就开始出汗。他提着一颗心去开门,紧张得不得了,门开了,客厅没人,却听厨房里传来声响,断断续续地,挺吵。

开关门的声音杜君棠是能听到的,此时也没见那人出来找他,看起来又像什么事都没有。

精神骤然放松下来,江帆扶着鞋柜换鞋,一双眼睛随意一瞟,看见往日里该搁在门口的垃圾搁得有些远。他趿拉着拖鞋往那处走,准备把那袋垃圾提到门口去。

刚拎起来没走几步,听见一声轻轻的“叮铃”脆响。江帆回头看,刚才的位置上有什么玩意儿在闪,小小一块,他凑近了,才看清是玻璃。目光又往垃圾袋上转,垃圾袋侧面不知何时被戳开个小口,大概就是被这小玻璃块的棱角给剌的。

什么东西碎了?

江帆不自觉地打量一圈四周,一眼就发现沙发旁的矮几上少了那个最扎眼的玻璃烟灰缸,那里面总立着几个烟屁股,以至于他总觉得杜君棠对烟草有瘾。

矮几不算大,杜君棠摆东西向来整齐,那矮几面儿上没什么其他物件,烟灰缸就时常被摆在正中间。那儿不像是容易叫人碰掉东西的位置。

江帆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仍觉得还有许多地方没叫他想明白,他把垃圾袋放回了原处,正压在玻璃碎块上。

他直觉这样做是对的。

厨房里“嗡嗡”的噪声是榨汁机发出来的。江帆站在厨房门口,半个身子探进去看杜君棠。

杜君棠在给他榨橙汁。海蓝色的衬衫将他衬得极清灵,袖口被挽到了胳膊肘,露出腕骨和小臂。眉眼低垂,神态专注,银边眼镜顺着鼻梁往下滑了几分,他也不往上扶,一双唇紧抿着,很可爱。他好像做什么都不急,慢条斯理的,榨个橙汁那手指尖上都是贵气。

某些时候,江帆总是不自觉将杜君棠视为神祇——他是沾了神性的,在他命令自己时,在他俯视自己时,在他给予自己力量时。

江帆太清楚,他有个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可示人的世界,而杜君棠是创世神,容纳他所有。

他把杜君棠放在很高的位置去仰望。待一步步走近后,却发现杜君棠并不完全浮在云端上——喜怒哀乐常有,做饭拖地换灯泡一样不落,分明又是一身的烟火气。

可这丝毫动摇不了杜君棠于江帆心中的地位,他依旧是神,一个不属于芸芸众生,只属于江帆的神。

“在外头做贼呢?”榨汁机没再“嗡嗡”叫,杜君棠头也不回,语气淡淡地问。

那模样和平常无异。

江帆暗叹主子情绪掩饰得太好。如果不是他被罚站时常无聊盯着那烟灰缸数烟头,大概也不会记得烟灰缸放在什么地方。

杜君棠刚才兴许是发过一通火,却不准备收拾他,甚至并不准备让他知道。

江帆感到一点沮丧,却没太在意,告知与否,这应该是杜君棠的自由。他只是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让杜君棠这么生气。

杜君棠端着杯橙汁转身,恰对上江帆的目光,江帆回过神,朝他咧嘴笑了一下,一颗小虎牙恍惚还泛光。江帆跟别人不大一样,人家虎牙都长一对,他只长一颗,笑起来时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比那一对的更可爱。

杜君棠把橙汁递给他,问:“傻笑什么?”

江帆嘴上抹了蜜似的,回他:“看见您就开心。”厚着一张脸皮,没羞没臊的。

他难得情商暴涨,知趣地没问杜君棠为什么找他来。杜君棠不接茬,他探头朝杜君棠身后看,看见那榨汁机,又接着说:“您这儿怎么什么都有啊?”

真是什么都有。江帆在和杜君棠同居的那段日子里就见识了许多——饼干模具,烤箱,刨冰机,电饼铛,豆浆机。

他一个人住,似乎能过出一家子的感觉。

这是个该属于温情的屋子,杜君棠比任何人都懂如何过得舒服,却仍然过不出热闹来。

或许在杜君棠的心里,一直都规划着这样一个家也未可知。

杜君棠照旧没回江帆,只带他去了客厅。江帆琢磨,那人话是比平常少了。

他们一人捧一杯橙汁对坐,谁也不说话,江帆喝了一嘴橙子味儿,一双眼睛不敢直勾勾盯杜君棠,就用余光瞟个没停,直瞟得心头痒痒的。

江帆抬起头“咕咚咕咚”把橙汁喝光了,嘴也没擦,凑到杜君棠脚边盘腿坐下。

杜君棠杯子里喝掉的橙汁还未过半。

“您什么时候准我跪?”江帆一双手撑在脚踝处,上身前倾,仰头去看杜君棠。

杜君棠将目光放到江帆身上,好久才问:“你这么想跪我?”

江帆只是笑,像小溪流过山涧那般让人觉得欢快清凉。他说:“一直想。”

那笑太爽朗,又毫不设防,杜君棠搁下杯子,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江帆的脑袋。

他不忍心,又恍惚察觉到一丝划过心尖的怯懦,他或许真的给不了江帆什么。

于是开口道:“以后再说吧。”

谁知以后会是多久,不过是句托词。

江帆坐在那儿,半晌倾身,小心翼翼将下巴搁在了杜君棠的膝头,抬眼看他,表情有些委屈,似乎是真的难过。

杜君棠的心口像塞了团蘸醋的棉花。

江帆借着这个视角,很认真地打量杜君棠。仍然是那样一张脸,恍惚看到了大人的轮廓,大人的五官棱角总是锋利,可杜君棠眼里是会匿着笑意的,软软乎乎的,又像个小少年。此时,却是连那点笑意都淡了。

这让江帆想起了自家那只时常表里不一的馍片。馍片脾气大,在家里也是老大,每每闹情绪时,都要人抱在怀里哄才行。

江帆喉结鼓动了下,鼓起勇气将目光直探到杜君棠眼底,登时从头到脚都开始发烫。

他小声说:“我有点难受,想您抱抱我。”

杜君棠被江帆坦荡的目光看着,几乎要承受不住地先闭上眼。他把江帆从地上捞起来,让江帆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抱住了他。

腰上不断收紧的手,鼻间不断沉重的呼吸,像一个普通的拥抱,又像最缠绵的厮磨。两个人胸膛贴着胸膛,仿佛心跳都能共振。

这是个足够安全的姿势,能让他们都避免看到对方的神情,闭上眼睛就能藏起所有的秘密。

一切的一切,有关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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