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声之后, 姜楚大脑终于重新启动,他赶紧把美工刀扔到一边,火速掀开被子跳下床,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睡衣盖住余鹿□□的上身。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啊?!
这要是在你身上划刀子, 那他不就真成变态了吗!
地板冰凉, 姜楚将人拉起来, 见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双狗狗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神色, 薄薄的眼皮悄然的爬上一抹淡红, 像在冬日里再一次被抛弃的流浪小狗。
姜楚替他拢了拢睡衣, 道:“先把睡衣穿上, 别一会儿冻感冒了。”
听到姜楚这么说,余鹿才终于有了动作,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把衣服穿好, 丧, 但听话。
见他把衣服穿好了, 姜楚拍了拍床沿让他坐下来, 顺便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给他披上, 终于问出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看他身上的密布错乱的伤痕,就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姜楚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欺凌。
可这样的话,不应该更加厌恶别人这样对他吗?为什么反而会主动袒露身躯, 用近乎邀请的方式让自己去伤害他?
姜楚不明白。
余鹿有些僵硬地坐姜楚床上, 坐姿乖巧端正,细白的手指悄悄抓住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 他想,明明是一样的衣服, 为什么没有像上次那样让他感到痛呢?
听到姜楚的声音,余鹿回过神,攥着外套的手指不自觉用力,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眼尾的薄红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水,可怜极了。
他声音很轻,带着不明显的颤音,像是用上了积攒了很久的全部勇气,“做朋友,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想让你高兴……”
他的身体已经死掉了,他像没有腐烂的肉块,像会流出鲜血的木偶,感知不到痛觉,感知不到痛苦。
好像曾经有人跟他说过,让他多去交交朋友,或许有一天奇迹会出现。
所以他从来不拒绝想要跟他做朋友的人,他向每一个跟他做朋友的人坦白自己怪异的身体,以期待他们是自己的奇迹。
但是,没有,一些人离自己而去,更多人划开自己的皮囊,看他无知无觉的鲜血涌动。
后来他的朋友慢慢都变成了更多人,后来他身上的疤痕越来越多,后来他好像不想再交朋友了。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遇到了姜楚。
“……”啊?
姜楚听完后沉默了片刻,随后茫然地抓了抓脑瓜子,看似正常的小学弟,为何也沾了点剧情人物的清奇脑回路?
“不是,谁教你这么交朋友的?”姜楚觉得很震惊,这么扭曲的交友方式,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吧?
余鹿抿了抿唇,眼睫颤动,低声回答:“我以前的朋友。”
真想给你下载一个反诈APP!
姜楚直接道:“现在还有往来吗?有就赶紧断了,那人就没安好心。”
“以后找朋友擦亮眼睛,说想要在你身上划一刀的那都是变态,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姜楚语重心长,看余鹿乖乖点头的模样,想到那身伤疤和单纯到奇异的交友方式,不免感到奇怪,“你……家里人有发现你身上的伤吗?”
“我没有家人。”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抱歉。”姜楚没想过竟然是这样,愧疚提到人家伤心事的同时不禁感慨,余鹿,人生好坎坷一小孩。
这经历拿出来就算是放在小说里,也能打败一众悲惨炮灰跻身前排了。
有那么一瞬间姜楚怀疑余鹿是否也是书中的人物,只是被自己忽略了。
对此,余鹿只是摇了下头。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凝重,姜楚捡起刚才扔到一边的美工刀,低头仔细看了看,外面的塑料壳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刀片似乎生了锈,隐约可以看见一点铁红色的痕迹。
他把美工刀递了回去,说:“余鹿,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余鹿慢慢抬起头。
“你要知道,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你的伤口而感到高兴。”
-
夜晚,ZQ酒吧。
席陵是被兄弟拉过来的,直到到了目的地,那几个孙子才说了实话,“这不是有几个漂亮学姐,让你过来给我们撑撑门面嘛!”
“……滚一边去。”
席陵转身就要走,他的身心可都已经有所属了,对外面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兴趣,书上说干净的男人才配有老婆,纯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他席陵干干净净,洁身自好,加分大加分!
他强势要离开,那几个人拦不住,穿过周围打扮的精致靓丽的男男女女,忽然,席陵瞥见吧台上有个背影十分眼熟。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仔细瞧了瞧,在看到那副细细的金丝眼镜时,验证了大半心里的猜想。
温裕之?
他家和温家近来关系不错,特别是在知道他和周兰斯是竹马后,席陵便有意无意跟他拉近了距离,两人偶尔遇到也能聊上几句。
就他的了解,这位清俊冷淡的温会长可是再自持不过,从未有人见他去过酒吧之类的地方,更别说现在这副失落的模样。
说是借酒消愁有点不恰当,因为他看起来十分冷静,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喝酒跟喝茶似的。
“裕之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既然看见了,那就打声招呼再走,席陵也没多想。
头顶的灯光闪耀,温裕之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几秒,“席陵?”
确认了靠近的人是谁后,他又像是不想说话那般,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声音听着也挺正常,况且他喝的是鸡尾酒度数应该不高,席陵点头,见温裕之不想多聊的样子,也识趣的不打扰,“你继续,那我就先走……”
“呵,谁能想到周兰斯竟被那样一个人迷了心窍。”干净的镜片折射头顶的灯光,温裕之看不清眼中神色,只听语气,平静又带着自嘲。
嗯?
嗯?!
已经转过身的席陵倏地转过身,剑眉皱起,那双凌厉邪肆的眼睛透出几分不可置信,他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名字了?
“你刚才说谁被谁迷了心窍?”
“……他说我们这些年的感情比不过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人……”温裕之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自顾自的开口说着,“他有哪里好了?”
“……不过就是,长得漂亮,脸一掐就能留下一道印,嘴……嗯?嘴?”
他自问自答,喃喃自语,平静的表情和语气都掩盖不了的一个事实,他喝醉了。
……一杯鸡尾酒都能醉,席陵被他菜到抠脚的酒量震惊到,恨不得抓起他的肩膀把人摇醒,说清楚周兰斯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吗?他坐在周兰斯身上低头亲的时候,周兰斯竟然没有躲,有什么好亲的,下次我倒要试试有什么好亲的!”
“……”席陵拿出手机冷静吩咐,“解酒药现在马上送一份到ZQ。”
刚挂掉电话,就看见刚刚还在自言自语的人,现在已经趴在吧台上没了声音,胸口还有起伏,大概是睡着了。
被吊的不上不下,抓肝挠肺的席陵握着手机,差点把屏幕捏碎。
艹!
与此同时,ZQ酒吧的三楼。
依旧是上次那个包厢,被两人念叨的周兰斯正坐在沙发上,修长漂亮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古典杯,不规则的玻璃杯壁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杯内的冰球随着动作滚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如鸦羽般密长的睫毛微阖,他在想上午楼梯上的那个不合时宜,毫无预兆,一个不算是吻的吻。
虽然不过短短几秒,但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边,带来酥酥麻麻的微痒,时不时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周兰斯第一次与人这般亲密的接触,讨厌吗?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不讨厌,或者说太快了,没什么感觉。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姜楚当时的反应,就从当时的心声来说,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啊。
“今天怎么想着来这儿了?”门被推开,齐连轻即使入秋也依旧半敞开胸膛,露出大片的蜜色肌肤,像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
“坐坐,顺便想点事。”周兰斯收敛情绪,放下酒杯,看了他一眼,“你很高兴?”
“是挺高兴的。”齐连轻坐到他身边,翘起二郎腿,神神秘秘的朝他眨了眨眼,“最近给自己找了份兼职。”
“嗯。”周兰斯礼貌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他平静自若的表情,齐连轻不死心,“你就不好奇是什么吗?”
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反应,齐连轻耸了耸肩膀,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嘟囔道:“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好吧,好吧,现在公布答案——”
“从明天起我就是你们明泽高中的校医老师之一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啊湫…啊湫!!”
把余鹿送出门,在关上房门的瞬间,姜楚忽然打了两个喷嚏,他疑惑地揉了揉鼻子,也没感冒啊,怎么最近老打喷嚏?
他紧了紧睡衣,赶紧钻进了被窝。
姜楚打开手机看了看,东西已经买好了,想了想,为了安全起见,他在订单备注了保密发货。
毕竟要是被人发现一纯洁男高竟然买了这种东西……算了,那场面想都不敢想。
备注完,姜楚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放下手机关了灯,准备睡觉。
并不知道校园外发生的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