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自然不懂超人类的种族代号。
他现在只想知道萨德怎么样了。
一直待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他连时间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萨德回来之后，没见着他人会怎么样。
“他现在应该挺好的吧。”
“什么叫做应该挺好的？你把话说明白。”
尤恩意味深长的注视着于川，“其实我觉得鸣启说得挺对的，你太弱了，让萨德跟着你不合适。”
“所以呢……”于川的声音弱了下去，好似觉得自己就是不占理的那一个。
“你把他放了吧，我会给你塑造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一个没有任何灾难的世界。”
“意思就是在我修改我死前的思想对么。”
“是这个意思没错，你早就该死在之前的某场灾难之中，贪恋这多灾多难的人世间反而拖累的别人，按照我所说的路走，你将不会感受到任何的痛苦。”
于川嘴唇翕动，半晌发出低沉惨淡的笑，他死死抓着牢笼的栏杆，黑如深潭的眼眸倒映着尤恩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我要是说不呢。”
“那就没得好谈的。”尤恩一点点将手抬高，又在一瞬放下。囚禁于川的牢笼蓦地沉入水中。
这种事情无论干几次都不会腻，他敛下眼底的兴奋之色，再次干扰了于川的心神，将他带到另一个场景。
于川还未从溺毙的窒息感中缓过来，就被滚滚热浪吹的睁不开眼。
眼前的场景像极了传说中的地狱，狱火缠黑气，不见战争却硝烟弥漫。
现在有太多太多的未知数，见到这些于川的内心竟毫无波澜，只是扯了扯嘴角，伫立在原地。
他有试着逃出这死亡体验的幻境，但是每当走到尽头，面前横着的是一堵无形的墙，看得到外面的虚拟景象，却怎么都出不去。
自己就像被困在小匣子里的玩物，被尤恩随意定下生死。
这次尤恩没有现身看完于川的惨状后抽身离开，而是同他站在满是硝烟的虚拟地狱之中。
“我曾经见过萨德。”
于川侧目冷冷看他。
“你想见见我印象里的他么。”
“不想。”于川拒绝的很是果断。
他对萨德的过去一点都不好奇。
因为没有知道的必要，那是萨德的事情，凭什么要除他之外的人来告诉自己呢。
“你还真是，但是来都来了，看看也不会怎么样。”
于川被尤恩拉着往前走。
在绝对的控制面前，他毫无机会挣脱。
看着眼前的场景越发清晰，于川没来由的害怕。
为什么呢，他不知道。
或许是害怕见到萨德不为人知的一面，落差太大……
掠过硝烟，巍然耸立的漆黑之城映入于川与尤恩的眼前。
尤恩在外踌躇了一会，感觉自己复原的太过于真实了。
再见漆黑之城，竟有种别样的感觉。
于川只是愣怔地望着。
他止步不动，尤恩便将他强行带了进去。
漆黑之城内尸体遍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呛得人几欲作呕。
尤恩的视线在城池四周流转，随即开始打量那些尸体。
有心的亦是无心的恶魔，胸口全都被开了个洞。
还真是没有区别对待这一说。
尤恩当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现在重塑再现，想法还是与当初的一模一样。
继续带着于川往里走，两人都听见了缩连的声音。
于川原本垂着的头，抬了起来。
他正视前方昏黄烛火所照映出的长廊，深呼吸。
尤恩面不改色的带着于川往前走。
牵动铁链的声响持续不断，于川的心跳也随着加速。
在一扇琉璃色的门前停下。
尤恩抓住于川的手腕，直接穿了进去。
他们两个就像个透明人，没有引得任何一只恶魔的注意。
主厅正上方的王座上斜靠着一位男人，银发红眸,慵懒又惬意地敲击着王座扶手。
在他的脚下匍匐着一群恶魔，均面带苦色。
他们的心口处连接着锁链，萨德指尖每在扶手上落下一次，金属的碰撞声就加重一分。
于川看着那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愣了许久。
这跟他所认识的萨德差太多了。
即便脸是一样的，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他到底在做什么。
“萨德在等，等谁能撑到最后，成为活下来的那只恶魔。”
尤恩话音刚落，好似玻璃被硬生捏碎声响传来，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恶魔砰然倒地，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于川皱着眉头。
“这些恶魔都是魔神王的亲属，是被赋予心脏的正统恶魔，刚才你也听见东西碎掉的声音对吧，萨德将他们的心脏捏碎了。”
于川抬眸看向王座上的萨德。
萨德略感无趣地咋舌，大力攥紧了手，又慢慢松开。
就只是这一下，其余所活着的恶魔全都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弱，太弱了。没意思。”萨德自言自语，站起身往暗门处走。
尤恩与于川跟上了他的步伐。
男人背影如松，印着黑色斑纹的手臂随着走路的动作小幅度摆动。
蓦地，他停下步伐，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于川走上前站在他的身边，视线也落到了他的手心之上。
什么都没。
萨德为什么要盯着手看呢。
再抬眸，于川捕捉到男人不满足于此的杀戮之色。
他向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恶魔，是自己所熟知的萨德。
“不对……他不是。”
“于川，这就是我记忆里萨德原本的性格，你不要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对，这都是你塑造出来的我不相信，这不是……”
“继续跟着看不就好了？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慢慢分辨也是一样的，我没理由骗你。”
他们继续跟着萨德。
此时的萨德回到了自己长待的恶欲之丘，他的身影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于川怔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漆黑的山丘没有一丝光亮，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颗粒，拂过于川的脸颊后，残留着点点刺痛。
尤恩跟在于川的后面，他身上的光在黑暗中照亮唯一的道路。
“别担心，会疼是正常的。”
于川所感知到的痛觉正是尤恩曾经所体验过的。
他开始向于川解释。
恶欲之丘的黑色颗粒会灼伤肉体，受伤只是最轻的结果，严重者心神大乱，进来了永远出不去。
恶魔们的欲念都被抛弃在这里。
渐渐的。
被抛弃的欲念聚集起来，变做有实体却无意识的蠕动生物。
为了不让这些化作实体的欲念影响到恶魔们，高位恶魔合力在漆黑之城与恶欲之丘横下了一道屏障，为的就是防止它们溢出。
按理来说，就算欲念聚集成庞然大物，它们也不具有攻击性。
萨德八成是某种极强的邪恶欲念转变而来。
当然，这只是尤恩的猜测罢了。
屏障被击碎，地狱四处飘散着影响心神的黑气，扰的恶魔们苦不堪言。
这其实跟人类所说的瘟疫爆发也无太大区别。
欲念的可塑性很强，它们会仿造恶魔的样子，拼拼凑凑演变成人形，然后学习他们的动作。
但欲念们没有脸，也不会说话。
远远看去，就像是影子。
于川看着大小不一的黑影坐在石墩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尤恩什么好。
欲念们一点点抬起头，于川从它们身前走过，它们的脑袋也随着他的方向偏移。
“它们这是……看得见我。”
“只是磁场问题。”尤恩淡然解答。
身后的黑影们同时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于川控制不住回了好几次头。
人形模样，看起来光溜溜的，没有头发，没有脸，迈着的步伐也很奇怪。
“于川，你总是这样回头，我会觉得你在看我。”
于川将脑袋转了回去，只是有一团黑乎乎的欲念扑到了于川的脸上，好像黏上他了怎么都扯不下去。
“果然有东西跟着。”萨德面色森冷，朝着于川与尤恩所在的方位走来。
尤恩挑眉，发现萨德这家伙的欲念居然还能直接穿透自己塑造的精神世界。
他垂眸看向于川，一手撬开了他的嘴。
因过大的力道，于川的嘴角两侧撕裂了些许。
尤恩的指尖死死卡在他的嗓子眼，不顾他的剧烈反抗，直接将他身体的黑气抽了出来。
“看来萨德没少疼你，他还入侵过你的精神海呢。”
于川推开尤恩的手，背过身开始干呕。
“我就这么让你恶心？”
“别突然碰我！”
“我说！谁在那！”
萨德视线之中并没有于川与尤恩的身影，但是他却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后有人跟着。
于川被欲念缠上之后，萨德便更加确定。
只是那看不见影子的东西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熟悉，非常的熟悉。
不敢深思，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好的精神高墙被毁灭。
黏在于川脸上的欲念“啪唧”一声掉落在地。
它不会说话，在地上滚出去几圈后，开始抱着脑袋哼哼唧唧。
萨德看不见于川，它却看得见。
于川看着地上委屈的小黑团子，蹲下了身。
在手触碰到它的时候，它无比眷恋的将脸埋进他的掌心不停地蹭。
它好像……
萨德小恶魔时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