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踩在几寸厚的雪上，每“咯吱”一声便留下一个白色凹下的脚印，一深一浅的一路下来竟都不曾断。
而冬日的雪连着几天仍还是不大不小地飘洒着，像是贪玩的小娃娃总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今年冷人的寒风却少了，这寂寥寥的冬天也总算没那么熬人了。即便是半个太阳躲在云后头，倒也照得人舒服。
这人一带着些慵懒的意思过活，日子也变得快了。一天天过去，便飞似的入了腊月。
“王上，国丞易正清大人求见。”
“嗯，宣吧。”
余安打开门，外头的雪便一股脑地卷进来。褪下易国丞的外篷，轻轻抖落上面的雪花后收好，又让人在香炉旁暖了暖身子去了去寒气，这才让人进了内室。
“参见王上。”
“大人请坐。今日来，可是关于南寇一事？”
“正是。前线来百里加急信中说，皇子殿下与先军师一举拿下南寇的首帅，又攻打至其国都，南国国君已经投降并甘愿成为我国附属。殿下将带领大队人马回朝，现在应已是在路上了。”
“本王就说烈儿他定不是等闲之辈。”
“是，以前是微臣糊涂。”
易国丞赔笑了两声，眼眸因为年龄虽是混沌，却仍掩不住欣慰与清明之意。
“王上，礼部尚书江书意求见。”
应允了后，只见江尚书面露喜色，跪拜后道：“王上，中唐国派遣的外交使臣已到，意欲将其国公主与我国联姻，现正在大殿等候。”
……
余安立在门旁隐约地听着，这好事还真是一桩一桩地来，看来那钦天局里的人到还真说中了——朽木入土，腐而化。好雪有灵，覆而生。
朽木入土……
好雪有灵……
当时自己帮尉迟烈和尉迟枫在一次“偶然”后化解矛盾，不过是因为系统的支线任务，如此说便是巧了。
两个月前对自家皇叔不再似从前那般敌视的尉迟烈，自己请去了南方作战，此时大胜归来。
后有中唐送公主和亲，倒是让尉迟烈捡了个大便宜。加上前些日子又从科举中选拔了一队人才，这新任的江尚书便是其中一个……尉迟枫倒也做的至仁至义了，立新皇这件事那些大臣不妥协也不行啊。
这样一想，今年的腊月怕是闲不下来喽。
“想什么呢？”
“王上。”
余安回了回神，只见偌大的殿中只剩了他和尉迟枫一个人：“大人们都走了？王上不用去见使臣吗？”
“你耳朵倒是灵。”尉迟枫轻笑一声，习惯地抬手想要揉揉脑袋，可见余安头上按宫中御前总管的规矩高高用锦缎束起的发束，又无奈放下手。
“我让江书意把使臣和公主安排下去了，等到烈儿回都再详谈，若烈儿不喜欢就不好办了。”
“那中唐看着咱们一举攻破了南国，也亏了他们这般慌张地就把公主送过来要和亲，那公主若一个不愿意他们可就……”
见着尉迟枫脸色越发不对劲，余安噤了声，又蹲下行礼请罪。
“宋雪不该妄论朝政，还请王上责罚。”
“你啊，我不过是觉得你何故对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这样关心。更何况即便我这次不让你议论朝政，我听你也议论多次了……你要是肯多说话，我也是高兴的。”
“王上……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也不等尉迟枫反应，余安便推开门入了风雪之中。
路上想着尉迟枫最后一句话——你要是肯多说话，我也是高兴的。
怎么想都别扭，听起来颇像是……像是兄弟间的语气？
「系统？」
「是，宿主。」
「尉迟枫现在好感是多少？」
「68」
68……和自己刚做近侍时竟相差不到10分。
余安在心中沉吟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宿主，系统还有一件事要告知您。」
「什么？」
「您目前的感情恢复程度为:28%」
近三分之一。
系统，是在提醒自己。
“宋公子？宋公子？”
余安费力地睁开眼，一股子药味猛地充斥满他的鼻腔，嗓子干哑地难受。
“公子您醒了，卑职是太医院里的学徒李闰，昨日宋公子您昏到在雪地里，这是入月殿。”
入月殿？尉迟枫的寝宫？
因为身份的原因自从沐风院迁出后，这几个月来便一直住在秉公阁不远的楼阁。
入月殿……还真是没进来过。
“摄政王殿下让您这几日在这歇着，有什么事儿吩咐卑职就行。”
余安无力点点头，又听见耳边漱漱的水声，一股液体湿润了双唇。
顾不上去想那人给自己口中喂的是药还是什么，只感觉口中一涩，脑袋一沉又昏睡过去。
姻缘劫青楼篇（完）
“别哭了。”
哭？谁哭？
“明日就是除夕了，你都贪睡了这么久了，明晚还要守夜呢。”
这不是才入腊月吗？怎么……就除夕了？
“本王已经将那给你下嗜梦散的人处死了，小雪儿你不准再耍小性子了，快起床。”
嗜梦散？那是什么？小雪儿……是叫自己吗？
“烈儿成亲了，是中唐国的公主。他们都说新娘子可美了，你……睁眼看看。”
和亲的那个公主吗？难得尉迟烈也喜欢。
“烈儿登基了，烈儿说想我继续当摄政王辅佐他。我没同意，烈儿他已经是一个称职的帝王了。我们云游四方吧小雪儿，就去淮南，听说那里有位神医。不然……我头发都白了你都瞧不见。”
你又头发本就是白的呀，尉迟……尉迟枫。
余安也不知听了多少这样的话，自己总是在心里回答他。
因为自己不能，也不想……不想醒来。
“小雪儿，我们成亲了，你开不开心？”
成亲？我们？
余安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不知道什么柔软又温热的东西贴上，很轻，很轻。
是谁，这个人是……
“尉……迟枫。”
床榻上银发的人愣愣看着怀中一身红装的人儿忽然张口，气若游丝地唤着自己的名字的模样，尉迟枫忽的笑了。
没有声响，却又生生笑出了泪。
“老先生，老先生！小雪儿醒了！小雪儿醒了，醒了……”
“别哭……”
“我要是不哭，你定会又睡过去了。”
“摄政王，咳，摄政王殿下，怎么……能哭呢？”
“我哪里是摄政王……记着，我是小枫儿，小雪儿的小枫儿。”
“嗯……小，枫儿。”
小枫儿，尉迟枫。
记住了。
「嘀——任务完成，任务完成度99%」
「嘀——检测到宿主精神虚弱，此世界不能继续进行，返回空间进行休顿。」
空间
还是那样飘渺无际，还是那样空无一物。
就像自己初次来的一样，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死时的样子。
「宿主不想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吗？」
系统见空间里余安闭眼平躺着一言不发的模样问到。
「看他那样子……也能猜出七八分。算了，下一个世界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都可以，不过现在宿主精神太疲惫，系统建议先休息。」
「嗯。」
金圣大殿
“恭迎淮南王回宫。”
大殿两旁跪满了两排锦帽官服的文武大臣，齐声对来人喊到。
直身缓步入殿的人身着一身银色对襟朝服，朝服上用金色绣着龙戏祥云的图案，白发被鎏金镶玉的金冠束起，气宇不凡。
尽然已相别五年之久，这人散发出的威慑仍是让人心战。
而他身后，垂首跟着一位衣衫相较素净，却别有一番韵味的男子。
即便男子不动声色地用垂下的墨发挡住了大半姣好的面容，但细看则不难认出，那人正是被传五年前死于深宫的宋雪。
这个人将在这个世界代替自己活着，以淮南王妃的身份。
「是的。」
以尉迟枫……男王妃的身份。
「是的，宿主。」
听着系统一遍遍肯定的回答，余安望着反射出蓝光的透明光屏蓦然出了神，不自觉皱起了眉。
心脏的地方……有些奇怪。
余安让自己阖上眼，尝试去压制那处快要涌出心房的怪异。
再次睁开，黑亮的眸中便只剩下一片清明。
「开始吧，下一个世界。」
「是，第四世界启动中——民国军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