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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养安静懂事小沉默

《番外:我们要绑架您了》

第二天一早, 还因为冒险之旅累得不成、睡得又香又沉的小BOSS们,是被反派大BOSS开着改装版五菱宏光带回家的。

大狼狗负责看家守麦田,趴在田埂上, 听见声音就竖起耳朵,晃着尾巴飞跑出去。

小缄默者听见大狼狗的叫声,跳起来,脑袋咚地撞上车顶棚, 进入放哨模式警戒侦查。

小信使听见“咚”的一声就跟着跳起来:“打雷了吗?下雨了吗?咱们成功把种树人先生偷回家了吗?”

刚睡醒的血红大野狼眼睛还没睁开,听见“咚咚”两声,已经一手一个飞快把弟弟接住, 胡噜了好几下:“老师呢?老师——”

一只手及时探过来, 覆在小狼崽头顶, 及时阻止了小朋友们轮流撞车顶的连锁反应。

……

闻枫燃用力揉了揉眼睛,目光倏地亮起,把弟弟们小心翼翼排排放好, 纵身利落跳下车。

早起的小冰鹰有太阳晒。

今天的阳光非常好,有些已经睡醒的小朋友,已经盘膝坐在田埂上努力晒太阳长高,一边用冰晶捏成各种小动物给老师展示了。

大狼狗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魔法, 对着冰做的自己兴高采烈地汪汪叫, 这才叫醒了一车的小树苗。

雪团大哥已经到了重视“酷”的年纪,刚才还在用冰晶把自己的眉毛和眼睫毛全染白,这会儿立刻戴上墨镜,相当沉稳地站起身。

穆瑜也非常配合, 用银线帮相当酷的雪团小朋友撑着麻袋, 收起了用冰晶捏出来的、正在满地乱跑的小火柴人。

闻枫燃跟他雪团兄弟不动声色地交换了情报, 点了点头, 暗中击了个掌。

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觉得,老师今天的气色的确非常好。

看起来昨晚也完全没有落枕,应当是睡了超级好的一觉。

要是每天都能睡得这么好,估计要不了多久,伤就都能痊愈。

伤痊愈了,再好好调养,身体就会好。

反派大BOSS被小狼崽绕了好几圈,一会儿摸胳膊一会儿按膝盖,笑着揉了揉那一脑袋热热闹闹的小红毛:“怎么了?”

大野狼飞快摇头,其实尾巴已经晃得停不住,比赛拿了第一、考试终于全科及格了都没这么高兴:“就是觉得……太阳真好。”

“是啊。”穆瑜笑了笑,“太阳很好,今天是个收麦子的好天气。”

这里的秋天已经有了阳光和风,有了五颜六色的落叶,现在也有了蔚蓝色的天。

天空高远,是种饱和度尤其高的蓝,看久了会有种落泪的冲动。

这大概是藏在人类基因里,流传下来的某种本能。

——或许是因为在几千年前,这样的天气登高远眺,能让视野走到尽处,看到比想像更远的远方。

也或许是因为在几千万年前,某一场格外漫长的连绵阴雨后,终于雨过云开、晴空万里,沉睡的世界惊醒,开始变得暖而透亮。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被一群小BOSS热热闹闹地围住,一起往家走。

反派大BOSS认真听小树们的冒险,认真鼓掌和竖大拇指,告诉心最软的小槐树,那个影子少年并不是没醒过。

是醒着的,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没来得及睁开眼睛,没来得及好好道谢,这是最遗憾的事。

反派血红大狼狗都碎过不服就揍机械树好看小分队,本次的行动非常英勇、非常果敢,完美地展开了十七场营救,救出了困在记忆深处的意识残片。

被救出的残片很想向大家道谢,如果有机会,很想早就遇到大家,和大家好好地一起玩。

“那我一定会哭的。”心最软的小槐树不停揉眼睛,小声嘟囔,“我要把我所有珍藏的冰镇红糖槐花粉都分给他喝,告诉他再也不用怕火了。”

小缄默者鼓起勇气,举手补充:“还有我的肉夹馍,他一定没有好好吃过肉夹馍。”

时润声其实还准备好了杜仲茶和爸爸妈妈的药,那药是真的很苦,苦到会叫人不停掉眼泪,可也是真的非常有效。

小缄默者只是喝了几次,身上的伤就明显好了非常多。小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生命力非常顽强,短短几天的时间,有些裂痕就已经开始渐渐淡化。

“我想帮忙做义肢,做又炫酷又实用的义肢。”小机械师有了新的理想,“能让别的小朋友都羡慕他,都觉得他最酷的那种。”

坐在小冰鹰上、带着墨镜的雪团大哥,已经准备好自己的奶糖和糖纸,所有喜欢的玩具,和漂亮的金刚小蝴蝶了。

血红大野狼是小BOSS里最年长的,踢着石子往前走,扛着那根水管,上面挑着没留下任何痕迹、仍然干干净净的外套。

外套迎着风飘起来,像是有个比风还自由的少年,正安静跟着他们回家。

……

被温和的手臂轻揽住肩膀,闻枫燃怔了下,抬起头:“老师?怎么——”

他愣了下,忽然冒出了个相当离谱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老师笑着揉了揉那一脑袋小红毛:“谢谢。”

“身手很好。”穆瑜对他说,目光温和认真,“帅呆了。”

闻枫燃咽了下,慢慢思索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眼睛睁的更圆。

……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缄默者。

他就说,这个世界肯定没有比他老师还厉害的反派大BOSS。

傀儡师、缄默者,傀儡师就是缄默者。

《白塔生死恋》后面附带了《缄默者手记》,碎掉的缄默者能够操控银线,银线是傀儡师的伙伴和道具。

傀儡师是白塔的死敌,有人说他们“妄图挑战哨兵与向导的天生契合”,说他们“独来独往游荡作乱”,说他们如果不操纵傀儡就没有任何战力。

因为那是碎掉的缄默者,他们碎得太厉害了,只剩下银线。

碎掉的缄默者没法保护自己、没法战斗、没法展开领域……除非精通缝补,知道怎么用细细的银线,把自己一针一针重新缝起来。

重新缝起来,就好像伤不存在,伤不会疼。

甚至顾不上其他反应,闻枫燃用力抓住反派大BOSS的手臂,想要仔细看清楚,有没有烧伤和更多狰狞的伤疤。

穆瑜轻轻摇头,按住小狼崽的手腕,力道和缓笃定:“放心。”

闻枫燃知道老师不想让弟弟们听见这些,牢牢闭着嘴,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却仍握着老师的手臂不放。

——谎言之藤的确是说了,解放记忆、改变记忆的结局后,被这个世界束缚的藤蔓也会被割断。

可那毕竟是谎言之藤,谁知道说得掺没掺假话、是不是全都是真的。

早知道就该让小信使出手,拜托专业对口的真相之花拎着花盆出马,好好审一审,把里面的子丑寅卯全都问清楚。

一向靠得住的反派大BOSS点头保证:“真的没事了。”

“因为你们改写了那些记忆。”

穆瑜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你们在带我回家。”

听见安稳如旧的声音,闻枫燃的焦灼才终于被微风拂灭:“您得跟我们走。”

穆瑜笑了笑:“当然。”

闻枫燃攥了攥那根水管,还是把更多的话咽回去。

关心则乱,已经来异世界执行过好几次任务的血红大野狼,其实是能分辨现实和意识的。

……那不可能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十七块记忆碎片,倘若发生在现实当中,没有一次能让人存活下来。

不如说,那些人就是为了这个。

闻枫燃当然知道这种人,这些人比兽更恶,兽的凶残只是物竞天择、生存本性,这些人却只是在以此为乐。

那个被扔给笼子里的兽灵随意撕咬的影子,在被咬碎的时候,也只不过和他们一般大。

少年嶙峋的脊骨绷得发紧,咬紧牙关,视线几乎要暗沉下来。

被落在背后的温和力道轻按,闻枫燃的胸口悸了下,才终于重新呼吸:“……他们遭报应了吗?”

“放心。”穆瑜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这么容易就吃亏,还怎么给小老板当经纪人?”

闻枫燃:“……”

血红大野狼年纪渐长面皮渐薄,在初中二年级正式毕业以后,对自己的中二期相当不忍回顾,宁死不肯回头看当年雇假经纪人的光辉历史。

穆瑜其实已经很配合小老板,不怎么提起这档事了。

但偶尔提一下,看见小狼崽针扎地面红耳赤一蹦三尺高,感觉其实也不错:“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这种惩恶扬善的事,作为S43世界第一个觉醒的缄默者、第一个杀回来的正义反派大BOSS,当然是不会放过的。

相当专业的经纪人整理了下袖口:“小老板很了解我们这一行……”

一排正手拉着手、低声脑袋碰脑袋讨论的小树苗集体回头,恰好看见二哥原地起飞:“啊啊啊啊啊!!!!”

坐在冰鹰上的大哥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完美闪避。

冒着热气、浑身通红的大野狼耷拉着毛毛,奄奄一息地落回地上,被老师拉过来穿好外套:“我,我刚才要说什么……”

“要说带我回家。”穆瑜帮他拉好拉链、整理好领口,轻轻笑了笑,“我在跟你们回家呢。”

“我的方向感不太好,因为不怎么用得上。”反派大BOSS蹲下来,认真地说,“也走过不好走的路,绕过远道。”

——毕竟,作为一阵风,其实有没有方向感都不是那么重要的。

风不能决定自己往哪儿去,有时候在树枝间睡着,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绑架着几颗无辜的小树种子漂洋过海。

用不到方向感是因为没什么地方要回,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来路。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有一群小朋友,相当坚定地要带他回家。

“我方向感最好了!”小信使对关键词相当敏感,远远听见这一句,立刻举手,“还有云杉哥,还有云杉哥,他可是最优秀的领航员!”

小云杉树整棵树都红了,特别害羞,啪地立正:“您要去哪儿?我愿意随时为您领航……”

穆瑜笑了笑,学大野狼的语气:“回家嘛。”

“这我们知道!这我们可太知道啦!”路遥知立刻脱帽致意,“请您跟着我们来!”

蒲云杉也立正敬礼:“请您跟着我们来!”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配合小雪团,直接把这条路变成长长的溜冰场。

在陪伴小BOSS们连闯十七关的时候,穆瑜其实是很想找点什么办法,作为那个影子醒过来,对小朋友们好好说一声谢谢的。

只是那些记忆里,留存下来的意识实在太微弱了,微弱到经不起一阵风。

这大概是意识在自保,封锁那些不那么好的记忆,不向其中投入更多的心神,以此维持继续走下去的力气。

这样会让伤口“假愈”,未曾痊愈的伤口就这么被匆匆掩盖,留下暗流汹涌的隐患,匿在风平浪静下。

但伤总会好,现在就是时候了。

小领航员和小信使可太清楚怎么回家了——大狼狗更清楚,大狼狗高兴得不行,一边汪汪叫一边四脚打滑地飞快跑,给他们带路。

大狼狗今早睡醒,没找到小主人,急得不行,已经绕着麦田跑了一百圈了。

穆瑜决定和他的孩子们回家。

回家可以做很多事,喝一碗小信使珍藏的冰镇红糖槐花粉,吃一个小缄默者的肉夹馍,抽空教小机械师做义肢,再含一块被雪团同学踮着脚、非常沉稳地塞进嘴里的奶糖。

血红小狼崽还在因为中二历史奄奄一息,不方便打扰,还是更适合用银线举着照相机,抓拍一百张照片。

十九岁的傀儡师拽了拽银线,把威风凛凛展翅翱翔的小冰鹰绊了个跟头,接住超级酷的小雪团和系统棉花云。

穆雪团同学最喜欢这么玩,立刻摘掉小墨镜,张开小胳膊被举高了玩飞飞:“回家,收麦子!”

穆瑜笑了笑,被雪团塞过来一块自制的牛奶小冰砖:“好。”

雪团对自己的牛奶冰砖很满意,自己也尝了一块,手起刀落,把剩下的全分给一二三四号好兄弟。

今天的天气很好,他们这就回家,这就收麦子。

麦田金灿灿,这是丰收的一年。

/

关于收麦子这件事,反派名字太长小队早就举手表决,通过了完整的计划:

要养伤的队员,就该老老实实养伤。

要么晒太阳,要么喝水,要么睡午觉。

要么吃加了奶砖的冰镇槐花粉。

完全不应当过度参与重体力劳动。

尤其是有些明明伤得很重,还坚持要和大伙一起劳动、一起割麦子,完全不顾火辣辣的太阳和身上伤口的小缄默者。

刚割好了一垄麦子,时润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哥哥们七手八脚抬着,塞进了反派大BOSS的怀里:“伤员要乖乖休息,我们人多力量大!”

收麦子是个十足的体力活儿,要是人手不足麦子又多,就叫麦忙,少说也得忙上两个星期。

但幸好,时润声的麦田并不算大,他们的人手又相当充足。

整整齐齐排着队来郊游的小黄人们,早就跟着哥哥学会了收麦子,自带小镰刀小耙子,吃饱喝足厉兵秣马,听着哨子冲进麦田了。

时润声又有些紧张,他还是不习惯自己什么都不做、看着大家帮自己的忙,赶快把伤都藏好:“哥哥,我——”

“嘘,嘘。”闻枫燃挺神秘,搂着他的肩膀,“你的任务最重要,你是负责照顾反派大BOSS。”

不论小缄默者信不信,反正反派大BOSS也非常不听话,这一会儿已经偷偷下田好几趟,试图用银线给割好的麦子打结了。

这种天气的确相当好、相当适合收麦子,但对身体虚弱的人来说,就非常容易晕倒。

不论小缄默者信不信,反正反派大BOSS要是再没人管,说不定就会晕倒在麦田里,被太阳晒成大稻草人。

小缄默者:“!!!”

血红大野狼扛着他们雪团大哥蹲下来,给其他几棵小树共享了情报——冰晶小火柴人暗中潜伏进了反派大BOSS的袖口和衣领,根据检查,老师身上的伤已经好了相当多。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懈怠。根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漂亮小槐树提醒,因为身上的力气都拿去治伤,不论做什么都很容易累,还特别容易饿。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槐树有点腼腆地表示,他有一个朋友,在养伤期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饭,一顿饭能吃下一整只烤鸭、一大碗麻辣烫、三碗牛肉手擀面、六个大肉包子、十二根油条和一桶豆浆。

小缄默者:“……!!!”

责任感油然而生的小缄默者立刻有了新的使命,紧张地攥了攥拳:“我,我去做饭!”

“不过这也可能只是个例。”漂亮小槐树戴着崭新的草帽,意犹未尽摸摸肚皮,还在念叨,“也可能是记错了,我总觉得没有这么多……”

小缄默者的行动力超级强,众人说话间,已经套上小银斗篷跑去了集市。

短短几分钟,时润声已经背回来了一口相当壮观的铁锅。

铁锅大得有点夸张,小花猫用领域扛着锅跑回来的时候,大狼狗都被吓呆了。

村子里的人也震撼了一路,到现在买白菜的客人还在和摊主争论,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长了腿的大铁锅,一不留神就会自己往家跑。

“……行啊。”闻枫燃揉了揉脑门,“我去告诉小屁孩们,今晚留着肚子吃火锅。”

已经跟反派大BOSS和小槐树哥哥吃过一次,早就特别向往全家吃火锅的小缄默者:“!!!!”

血红大野狼眼疾手快,抓住差点又要起飞的勤劳弟弟:“不用去打猎!我们带的东西够吃了。”

小花猫还没见识过现代工业化的生产效率,有点担心,乖乖被捉住:“不用去抓四十条鱼、采四十筐蘑菇、烤四百张饼吗?”

“……不用。”闻枫燃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放心吧,我们带的东西可多了。”

在孤儿院里,团圆饭可是件相当重要的大事,谁都不会有半点儿马虎。

——尤其小黄人们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已经开始有东奔西跑跟着比赛、跟着封闭训练的,还有集训的住校生,经常有一大半不着家。

大伙能凑到一块儿的时间变得珍贵,自然一点都不能马虎,这次趁着暑假出门,来山清水秀的麦田边上郊游,一群小黄人已经玩疯了。

哥哥们拆白塔的时候,小黄人们也半点都没闲着,把小木屋里里外外打扮得又干净又漂亮,还给大狼狗也做了新的炫酷项圈。

几个小姑娘还发现了藏在屋后的小稻草人,悄悄动手给小稻草人做了手、做了脚、穿上了整洁好看的衣服,还戴上了一顶遮阳的大草帽。

麦田边上什么都能玩,骑着扫帚假装到处飞,拿扁担当跷跷板,白天追蜻蜓、晚上追萤火虫,在钢筋水泥里待惯了的小黄人在田埂边上翻跟头,土被太阳晒得松软,摔倒了也不会疼。

闻枫燃把弟弟从大铁锅上摘下来,把“照顾好反派大BOSS、不让大BOSS被太阳晒成稻草人”的重要使命交给弟弟,这才拎着镰刀回到地里,继续指挥小黄人们捡麦穗。

……

对于这种活动,十九岁的穆影帝当然非常愿意配合。

小缄默者才一阵风似的跑到麦垛边上,就亲眼看见身体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反派大BOSS飘飘悠悠,变成稻草人被风吹走了。

时润声:“!!!!”

时润声急得拔腿就追:“请等一等!我们晚上吃火锅!我这就给您做烤鸭、麻辣烫和牛肉手擀面……还有绿豆汤!我冰镇了绿豆汤!”

系统变成的风相当不讲道理,不止认路还会拐弯,熟练地扛着冒充宿主的大稻草人,一路绕回荫凉下。

时润声一边用力招手,一边拔腿飞跑,把自己给大家准备的惊喜全招供出来:“我还做了委托,换了四十个西瓜……二哥还教我做了糖水和烧仙草!”

系统拽着一片云,帮小缄默者挡太阳:“宿主,宿主,小木头人要跑摔了!”

穆瑜及时用银线接住小缄默者,把自己的外套从“小缄默者诱捕器”的大稻草人身上摘下来,重新穿好。

时润声扑进榆树下真正的荫凉,被怀抱稳稳当当接住,大口大口喘着气,立刻牢牢抱住大BOSS:“请您不要变成稻草人!那不快乐,很不快乐……”

傀儡师用银线拢住小缄默者,用清凉的风帮他降温,拂去蛰痛伤口的汗水:“不快乐吗?”

小缄默者立刻用力摇头:“我弄错了这件事,我以前弄错了。”

——以前的时润声确实认为,当稻草人会很快乐。

因为那已经是小缄默者在那个时候,能想到最轻松、最舒服的愿望,他那时的确认为那是场好梦。

傀儡师伸出手,接住浑身烫得软绵绵的孩子。

系统变成小冰袋辅助降温,银线解开两颗扣子,把领口稍稍敞开。

时润声其实早就用完了力气,他还要养伤,昨晚的力量又消耗太过,不适合做重体力劳动。

如果不是因为缄默者的领域在源源不断地自行治疗,大概早在割麦子的时候,小花猫就会因为体弱和中暑,一头晕倒在哪个被麦田覆盖的田垄里。

小缄默者被银线托着,咕咚咕咚痛饮冰镇绿豆汤,还在努力给反派大BOSS描述,其实最好的梦不是他原本想象的那样。

“要好,好很多。”小缄默者喘匀了气,又认真把手臂撑到最开,“回家比当稻草人好这么多。”

这是在遇到反派大BOSS,被反派大BOSS绑架走以后,时润声才想起来的事。

“您看,稻草人是插在地上的,对吧?就算有腿也不能跑。”

小缄默者和哥哥们学了很多讲道理的办法,图文并茂,张开胳膊假装自己是一个小稻草人:“就不能割麦子,不能出门买锅,还不能做饭。”

穆瑜笑了笑,摸摸小缄默者的头发:“只有这些吗?”

“不止!”时润声立刻补充,“还不能一起睡觉、不能一起玩、不能一起爬到房顶看星星,不能一起吃火锅……”

还不能在大伙出门的时候,蹦起来喊一声“请等一等”,然后拔腿就追上去,被哥哥揉脑袋,笑着扛到肩膀上。

不能在大伙回家的时候,偷偷抄近路先跑回去,把灯点亮、把水倒好,把地扫干净,家门都打开。

……

小缄默者上次这么干,被哥哥们正义制裁戳痒痒肉,笑得力气都没了,又被哥哥抱起来检查伤口、喂加了槐花蜜的水。

“下回再一个人偷跑,还要正义制裁。”血红大野狼二哥还敲他的脑门,“你这么小,就不该操心这么多,不该这么辛苦。”

“没错,没错。”小槐树被小云杉树扛着,两个人穿一件反派大BOSS的银斗篷,一本正经教育弟弟,“罚你睡饱八个小时,再赖床一个半小时。”

小缄默者就没睡过这么久,被哥哥抱着,笑得坐都坐不住,耳朵通红通红,小声回答:“……会睡成小野猪的。”

“小野猪又怎么样?小野猪也有大野猪照顾啊。”小槐树神气地叉腰,“我跟你讲,我跟你讲,家人就是这样的……”

时润声其实是刚开始学,要怎么做一个小孩。

这件事时泉荫和叶晴柔没来得及教他。他们的工作太忙、任务太重,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小花猫已经懂事得不需要照顾,甚至反过来照顾他们。

那对天赋斐然、战功赫赫的A级向导和哨兵,被送到槐中世界疗养,记得最清楚的不是哪次荣誉或激烈的战斗,而是他们的孩子。

时润声在槐树的指引下,去救与兽灵缠斗的他们,手臂上的擦伤流出来的不只是血,还有金色的小稻草。

就像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只要用银线划破手指,就能淌出一缕风。

这是缄默者的天赋,他们能把自己变成不会疼的模样——但这样的状态久了,偶尔就会忘记,伤口流出来的应当是血。

小缄默者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完全没有发现,在自己讲这些事的同时,有稻草从他的身上落下来。

那些金色的稻草不再捆住他的心脏、绑着他的手脚,时润声的脸色变得红润,泛白的伤口被不小心扯动,渗处一点淡红色的血痕。

傀儡师摸摸小缄默者的头发,笑了笑,熟练地帮他重新处理伤口,不着痕迹地往绷带里塞了张复原卡。

能流出血的伤口,就能放心地治疗、放心地愈合了。

……

三十大几号人组成的收麦子小队,只用了一整天时间,就圆满完成任务,甚至捡干净了所有掉下来的小麦穗。

虽然枫燃哥已经三令五申,每个人都留足肚子,晚上吃火锅,但小黄人们还是馋得差一点就吃撑了。

——毕竟谁也顶不住这么诱人的冰粥、糖水烧仙草、冰镇绿豆汤、现切大西瓜。

小缄默者跟着傀儡师学艺,专心练习在非战斗模式下操控银线,拎着小筐勤勤恳恳送好吃的,还撑起了一大块遮阳棚。

清凉的风来回游荡,这一头带过去的是小雨雾,那一头带回来的是小冰晶,

中午那一顿又是冰镇红糖槐花粉和香喷喷的肉夹馍,坐在阴凉底下痛痛快快咬一大口肉夹馍、喝一大口槐花粉,枕着胳膊在麦荫底下吹着凉风,美美睡一觉,简直舒服得拿什么来都不换。

割好的麦子晒好了,捆成捆、堆成垛,就变成满满当当的小山包。

穿着小围裙,还在奋力熬火锅底料的时润声被一群小黄人包围,热热闹闹地拖着他出去看:“金色的!”

“漂亮的!”小黄人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围着新哥哥喊,“磨面粉!做麦饼!做麦芽糖!”

大狼狗今天也出了大力气,拖着小爬犁来来回回运装了麦穗的麻袋,相当英雄地挺胸昂头,晃着尾巴“汪、汪”叫个不停。

时润声用力揉了揉眼睛。

他被一只只小手拽得有点站不稳,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来。

他曾经做过最好的梦,是麦田没被人毁掉、没被天气毁掉,顺利地成熟,然后他一个人一刻不停地收上两个星期,把它们收完。

在小缄默者的心里,那已经是他所能想象的,这个世界会给他的最大的仁慈了。

“不要吵,嘘,嘘。”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管住弟弟妹妹,“枫燃哥说了,润声哥有伤,不能这么用力拽。”

“是润声哥的麦子,不准乱动,不准随便拿。”那几个孩子特别严格,“大家都蹦一蹦,跳一跳,翻个跟头,看看有没有挂在身上的麦子……”

时润声连忙摇头:“不用的,我们是家人,可以随便拿。”

“家人也不行!家人也有自己最重视的东西呀。”小黄人们被教得特别好,立刻大声回答,“比如钱多多就不准别人动他的变形金刚!”

“谁说的!可以……可以摸一下!就是不准掰。”叫钱多多的孩子立刻大声反驳,“钱少少还不准别人动她的储钱罐呢!”

“说了多少遍!我不叫钱少少!我叫钱妙妙!”旁边的小丫头举起充气锤子捶他,“本来就是这样!哥哥说了,这是天经地义。”

孤儿院的孩子们没有爸妈,没人照顾,只有哥哥教,从小就知道尊重别人的私人领域、不乱动别人的东西。

即使是家人之间也要互相尊重,互相包容,留有每个人的边界,这是天经地义。

他们知道麦子对润声哥很重要,所以只是帮忙收割,年纪小的拿着小麻袋拾麦穗,把麦田收得干干净净。有个小黄人不小心碰散架了一捆麦子,还急得直哭,被银线戳戳小脸蛋,变了个“麦子捆好了”的魔术,才破涕为笑地抹了眼泪。

小黄人们原地蹦蹦跳跳,互相帮忙检查背后的衣服,翻口袋和挎包。

有几个小黄人还不会翻跟头,抱着脑袋想在地上骨碌,被时润声眼疾手快抱住:“不用的,不用的。”

“麦子是大家的,本来就是我想送给大家的。”小缄默者的耳朵又红又烫,“等回了家,我给大家用麦子做好吃的,我们把它们都吃光,来年再种……”

时润声的腿上没了力气,他跪在地上,咳了几声,忽然抬手捂住嘴。

小黄人们吓了一大跳,立刻团团围上来,有人拔腿去找闻枫燃:“枫燃哥!哥哥!润声哥不舒服……”

时润声从喉咙里咳出稻草、咳出一团荆棘,咳出槲寄生早已枯死的根系。

他昏昏沉沉地被冲过来的闻枫燃抱住,红枫色短发的少年搂着弟弟,轻轻拍他的背:“没事……咳出来。”

“都咳出来,咳出来,然后就跟这个世界没关系了。”闻枫燃说,“你就自由了。”

闻枫燃其实见过影子少年在怀里悸栗。

最后一次被救出来的影子,在昏迷中咳出尖锐的钉子和刀刃碎片,咳出被世人塞进他们喉咙里,不准他们反驳的刀匕暗箭。

没人会问一个不会说话的稻草人疼不疼,就像没人会问一片湖、一缕风。

时润声咳净了最后一团尖锐的棘刺、最后一片稻草叶,他甚至已经遗忘了很久,在梦里做一棵干干净净的小杜仲树是什么感受。

自由得好像能飞起来,能痛痛快快地长叶、痛痛快快地发芽,拔高枝条去追逐太阳。

……小缄默者是被一阵能把人香迷糊、香到连风都想喝一口的火锅香拽醒的。

他们回到了那片时润声从未忘记过的湖。

湖边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棵挺拔的榆树,有位总是喜欢待在榆树上、来自异乡的傀儡师,每天绑架他一个小时。

时润声在傀儡师的臂间睁开眼睛,被摸了摸额头,扶着慢慢坐起来。

夜风清朗,满天星辰闪烁,但也比不上院子里热闹的万分之一。

那口大铁锅派上了用场,三十几号人在院子里热火朝天地抢火锅——这是为数不多完全不需要边界感的时候,毕竟大野狼哥哥自己都在抡圆了胳膊抢。

小缄默者没见过烧得这么旺的火,热烈通红,半边湖水也亮,映得每个人眼睛里都有亮光。

连过去最怕火的小槐树也完全不怕了,凭借自己练就的一身抢饭绝技,熟练地在锅边游走。

雪团大哥依旧冷酷稳重,盘膝坐在冰鹰上,绝对不被人发现自己碗里装的全是宝宝小香肠和小糯米团。

小机械师做了一款抢火锅专用机器人,但人在美食面前爆发的潜力是惊人的,机器人稍逊一筹,所以到现在还在边喝水边继续调试。

铃铛“叮”地一声响,耳朵最灵的小信使立刻发现弟弟睡醒了,跳起来朝这边挥手。

时润声的胸口慢慢起伏。

小花猫的眼睛迫不及待地跟着亮起来,抬起头,看向靠在树上的傀儡师。

穆瑜笑着点了点头,摸摸他的脑袋:“去吧。”

小缄默者有点犹豫:“您不去吗?”

反派大BOSS枕着手臂,想了想:“怎么说呢。”

通常情况下,团圆饭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要全家参与的。

……但考虑到有十几根银线都埋伏了起来,在不同角度不同机位,沉稳地暗中进行非正常拍摄,十九岁的影帝不太想下去。

虽然火锅的确非常香、下面的确非常热闹、大家的确非常开心。

这世上有树就有种树人,穆瑜还是更愿意当那个种树人,看着小树们长得郁郁葱葱、热闹挺拔,就会觉得很满足了。

小缄默者仰起头,认真看着反派大BOSS:“真的吗?”

穆瑜笑了笑,低下头,认真看着树下又热闹又亮堂、兴高采烈闹成一片的孩子们。

也不完全是真的。

毕竟火锅真的很香、下面真的很热闹。

院子里不再是一盏风灯,大院的孩子们甚至带来了过年才挂的花灯和灯笼,素色的银线第一次被打扮得这么漂亮,上面被心灵手巧的小姑娘缠了麻花辫似的小绿叶灯。

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缄默者的领域,第一次有这么多笑声、这么多灯火闪烁,五光十色的花灯把湖面也映得像是开了花。

回过神时,穆瑜已经被雪团从背后扑上来,小胳膊结结实实抱住了肩膀。

小信使和小机械师一左一右,抱住导师先生不放手,大野狼身手矫健,胆大包天地举着麻袋下了手。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第一次被暗算,有点惊讶,有点好奇:“接下来呢,要做什么?”

“绑……绑架。”小缄默者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鼓起勇气,颤巍巍探出小银线,缝住了傀儡师的袖子。

时润声把那个最珍惜的小闹钟,轻轻塞回傀儡师的手里。

“我们,我们要绑架您了。”

小缄默者小声说:“您必须……必须跟我们,去找所有开心的事。”

“找最开心、最幸福的事。”

“绑架时间是每天二十四个小时。”

五个小BOSS抱起五盆小猫花:“不然的话,我们就去毁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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