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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先生与朝暮 画师meow 3572 2024-03-18 15:07:00

这是他和许溪舟见面又分别后的第一个月。

他们真的就像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吃过一顿饭,打过一个招呼,互递过眼神,又相背离去,互相走向彼此的山海。

温槿的日子也并没有因为和许溪舟重逢过一次而发生什么不同。

反而更加平静,三点一线,太阳仍然东升西落,重海的木槿花朝开暮辞。

他们又回到了彼此的世界里,隔着无数道城墙,中间的隔阂更是数不胜数。

温槿想,或许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再见面时连招呼也不会打了。

因为不重要了,中间的沟壑太多,他们都不会再为彼此跨过去了。

而温槿没想到,再一次接到许溪舟的电话,收到的竟然会是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噩耗。

那是一个下午,孩子们已经放学回家了,吴隅和鹿倾也不知去了哪儿。总之十分静谧。

这里一到夏季便潮湿不已,温槿的腰伤也随之越发严重,医生让他静养少动。所以他也不能跟着吴隅鹿倾到处去玩,只能待在房间里批阅孩子们的作业,顺便整理一下教案。

他的书桌上方是窗子,正对着小院。村长听闻他喜欢木槿花,特意带着人在小院里种了几棵木槿。尽管这会儿已经将近日暮西沉,花枝却仍然随着重海的风招展着。

温槿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他的眼睛也落下了毛病。

十五岁那年被陈柯用石头砸到的虽然只是眼角,却也因此让他眼部周围更加脆弱。再加上高考后发生了那件事,他的眼睛便越发不中用了。这会儿仅是盯着作业本看了个把小时就已经有些受不住。

温槿不断的揉着眼皮,只觉得酸涩不已。

就是在他揉眉心的空挡,手机响了起来。

温槿停下动作,拿过旁侧的手机,发现来点人居然是许溪舟。

他心脏猛的一跳,有那么一瞬没来由的慌乱无比,连忙接通了。

“还在重海吗?”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

温槿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怎么了?”温槿轻声道。

许溪舟哑声说:“方便的话,现在来一趟市中心吧。”

温槿紧了紧手中的笔,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久好久,温槿才听见许溪舟用微小到让他无措的声音道:“歪歪……不行了。”

温槿借了吴隅的车,是一路飞驰过去的。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将车开得这么快过,也是头一次有了一种与死神赛跑的紧迫感,中间还差点被交警抓住。

等他磕磕绊绊到达宠物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他的下车时看见许溪舟站在门口等他。

他今天穿着件黑色的大衣,身形颀长挺拔,眼下清灰前所未有的严重,静静倚立在宠物医院门口。

许溪舟看到温槿时抬了抬眼,似是想要说什么,又怕耽误了时间,只说了句「它一直在等你」,就再没说过多余的话。

温槿在来时的路上一直绷着情绪,在门口看到许溪舟的时候才觉得眼眶酸涩起来。直到在宠物急救室里看到那只平日里最喜欢在他身上踩奶粘着他要小鱼干的小胖猫奄奄一息的躺在小床上时,温槿才终于绷不住眼泪,许久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的头。

它似是感应到了温槿的到来,轻轻喊了一声,乖巧又虚弱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温槿僵硬的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了抵它的额,扯着嘴角,低声说:“对不起,离开了你这么久。”

它眯了眯眼,轻轻喊了一声,似是在说「没关系」。

许溪舟在一旁静静看着,许久才闭了闭干涩的眼,压着嗓子对他说说:“阿槿,它现在很痛苦。”

言下之意,可以放手了。

温槿浑身一僵,却执着的不肯放手。

许溪舟知道他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可是终究要离开,现在留着它只会让它更加痛苦。

于是他不得不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温槿的手,颤抖着声音对他说:“阿槿,他已经陪了我们好多年了。”

是啊,从他们最初相识到如今他们分道扬镳,它才是见证最多的人。

猫的寿命本来就只有十几年,能一直到现在,它已经很坚强了。

温槿闭了闭眼,最后一次摸了摸它的头,忍住在眼眶里盈满的泪,哽咽着说:“睡吧,累了就睡吧……不怪你。”

它似是听懂了,又呢喃着喊了一声,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他和许溪舟的青春,这才算是正式落幕了吧。

当年开得茂盛的木槿花凋零成泥,阳光照不到角落里的孩子,猫儿陪不了他们一辈子,他们居然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这好像是他们必然的结局。

就像是许溪舟身边的朋友所说的那样:“温槿和许溪舟?嗤,能走到最后算我输!”

他们赢了。是温槿输了。

许溪舟挑好了宠物墓园,重海的花很多很繁盛,那里是一片开满了花的小地方,枝繁叶茂,花团锦簇,安葬在这里的小生命数不胜数。

它是个喜欢新鲜热闹乱闯乱跑的小坏蛋,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歪歪下葬以后两人也相顾无言,站在墓前许久许久,彼时已是凌晨三点多。

温槿从医院出来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如纸,眼眶仍然红着,努力绷着眼眶中的泪,故作坚强的和许溪舟走出墓园。

来这儿时温槿坐的是许溪舟的车,吴隅的车还在宠物医院门口。这块地方不好打车,温槿知道许溪舟工作忙,不想耽误许溪舟回家的时间,就想着去附近的酒店凑合一晚。

却没想到许溪舟会说:“到家里住一晚吧。”

温槿一愣,讷讷看着他,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许溪舟的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看着有些骇人,这会儿眼下的阴影似乎也更严重了,眸色掩在夜色中,看不太明朗。

“不用了……”温槿想拒绝。

这一块随便走走就能找到家酒店凑合一晚,去许溪舟家两个人都会不自在。更何况那层前夫的关系还在,怎么想都不太好。

可许溪舟却在此时突然转过身来,神色不明的静静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温槿的错觉,竟觉得此刻的他过分虚弱疲惫,眼睛也湿红着。

“阿槿……”

他听到他哑声喊他。

他的面容在重海的夜色下朦胧难辨,声音裹着凉意,细密的缠绕着温槿的心脏。

然后许溪舟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

他瞬间浑身僵硬,想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半个音也发不出来,更别说是拒绝他了。

“阿槿,我失去歪歪了……”

温槿鼻子一酸,可他却不知道许溪舟说的到底是哪个歪歪。

毕竟好像现在两个都不是他的了。

“哥……”

“歪歪去了更好的地方……”许溪舟哑声说。

他们的歪歪去了更好的地方,那么你呢阿槿?

对你来说,离我远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吗?

都快两年了,你是不是真的想过再也不不回来了?

是我让你伤心了吗?

可是温槿。放你离开是因为我爱你,而绝不放手,是因为我深爱你。

如果对你来说许南风已经结束了的话,那许溪舟就卷土重来。这一次,我只是你的许溪舟,而不是那个你十八岁想象里的许溪舟。

承认吧,我们都输了,都放不下彼此。

温槿许久许久才慢慢将头埋在许溪舟怀里,抬手轻轻抱住他,哽咽着闷声说:“哥,我们没有歪歪了。”

许溪舟看着黑寂的天,闭上湿红的眼,一下一下轻抚过温槿的背,低声说:“怎么会呢……”

我还有一个歪歪呢。

现在歪歪走了,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了。

这天夜晚,温槿情绪不是很稳定,许溪舟状态也很不好。

许溪舟的公寓就在重海市中心,重海的夜没有南城喧嚣,两人回到家时整个城市都已悄然无声。

温槿从踏进公寓开始就有些促狭且无措,居然有种回到了当年他第一次去许溪舟家时的感觉。

但是今晚两人都没有过多在意这些,也无暇再去在意。

许溪舟为温槿找了套干净的衣服,趁着他洗澡的空挡收拾了间客卧出来,打算自己去睡客卧。

客卧也有淋浴室,许溪舟故意让温槿去了主卧的淋浴室。于是等温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许溪舟也已经洗完澡回房间了。

温槿没在房间里找到人,就找去了客卧,他进来时许溪舟正摆弄着手机告知许父许母「歪歪」离开的消息。

这只猫就和许家二老的孙子一样,许溪舟每次出差就会将它放在许家别墅里,没想到它的幼年和老年竟然真的只是短短十几年而已。

“哥……”

温槿站在门口,轻轻屈指敲了下门,怕自己打扰到了许溪舟。

许溪舟闻言关掉手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温槿刚刚洗完澡出来,头发仍是湿漉漉的,身上还穿着许溪舟的睡衣睡裤,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看起来有点别扭,也更显得温槿体型瘦弱了。

这么久没见,他果然又瘦了。

温槿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要睡觉了。”

许溪舟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拉上被子,关掉床头的小灯,翻过身背对着他道:“那我也睡了。”

温槿:“……”

温槿明白了许溪舟的意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轻轻关上门回了主卧。

只是等人一进门,才发现自己忘了问许溪舟吹风机在哪。

温槿有些沮丧,又不想再去打扰他,怕自己弄脏了许溪舟的床,只好偷偷开了窗,站在窗前吹风。反正这会儿躺到床上估计也没什么睡意了。

这里视角很好,打开窗就能看到重海仍然灯火通明的夜。冷风从温槿宽大的衣襟钻入,卷着雪丝似的凉。

深到骨髓的寒意让他浑身也跟着发颤。

而这夜一静下来,那些翻滚的思绪,难耐的回忆,又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翻滚跳跃。

这不是他第一次历经死别。

三年前他的父亲死在监狱时温槿作为家属去看过一眼。

父亲是晚期肺癌,大概是酗酒过渡,进监狱时身体就已经坏了。

而他进监狱就是因为温槿。

是身为儿子的他与他多年重逢后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

他想父亲大概恨极了他。

毕竟他进监狱那一天,曾阴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痛恨道:“臭小子!当初你妈那贱人怀了你的时候我要是把你弄死就好了!你等着,等老子出来了,看我不把你塞回那小贱人肚子里!”

本来他没有那么重的刑,大约是坐牢时不老实,又被加了刑。

父亲死的那一天,温槿在学校里有一堂公开课。

他为这节课准备了好久,手机也静了音。但手机就放在讲台上,他垂眸时看到了监狱发过来的信息。

他不知道最后那节公开课他是怎么上完的,可那是温槿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冷血,冷血到能对父亲的死讯做到视而不见,强自镇定的上完了这节课才匆匆告了假,到了医院。

父亲死的并不安详,医生用白布盖着他的脸,说他死时眼睛没合上,面目还很狰狞,走的不太甘心。医生们让温槿别去看。

可是温槿明白这是他和父亲的最后一面,所以他还是看了。

于是父亲的死状便在每个午夜梦回里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天许溪舟还在出差,温槿没来得及通知他。于是等许溪舟回来时父亲也早已经下葬了。

而且那时候的温槿和许溪舟感情也已经出现了问题。他根本没脸告诉他,他怕他知道,他的爸爸是被他害死的。

当时母亲抱着他,哭着和他说:“小槿,他不配做你的爸爸,你不要为他自责。”

温槿当时没有说话,也没有哭。

只在母亲松开他的时候,突然怔怔道:“妈,我是不是害了他?”

他不仅没有履行到做儿子的义务,反而将他送进了监狱,让他半生凄凉,临终还死不瞑目。

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

温槿用手撑住又开始微微绞痛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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