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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八十一瓶酒

我在酒厂划水的那些年 醒野 3193 2024-02-20 09:59:56

清水清死了。

安室透从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等到局面猝不及防地被摆在眼前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清水清死了”和“清酒死了”对他来说竟然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清水清死了。

安室透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地平静,但最终还是逐渐停住了动作。

他松开已经插入锁芯的钥匙的手,缓缓转过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是一扇紧闭的房门。

那里曾经住着他的上司——一个有着一头银发的青年,只比他大一岁。

安室透略微有些出神。

他并不是很能接受当下这个局面,也仍旧无法真正认下这个摆在面前的所谓的事实,但是顺着所有线索、所有的蛛丝马迹去追寻下去,结论往往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同一处——清酒真的死了,甚至是心甘情愿赴死。

组织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太过遮掩,至少他在稍加探查过后就已经能够确认出一个大致的地标,甚至能够还原出整个事件的大致框架。

那种手法根本算不上什么安排或者计谋,他相信就算是清酒那种不爱思考的人也一定有所察觉,但是清酒什么都没做。

那个人一定是早就有所预感的,安室透再次这样想,但是那个人什么都没做。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清水清突然找松田和萩原见了一面,又深夜带着宵夜上门找他聊了一些东西,那些话他当晚没能完全理解,现在却已经能完全领悟了。

那位上司给他指了一条路,一条如果如果失去庇护、只剩下自己,他接下来该如何在组织中立足的路。

安室透再次确定了这个想法:清水清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甚至在这个针对他的计划中还有所配合。

那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决计不会像一滴水融入湖面一般只泛起几道涟漪后就此消失地无影无踪的。

怎么会有人即使知道那是一个简陋的圈套却还愿意配合?

安室透先是下意识地这样想,但是他很快又想,如果是清水清,那个人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

他想去挖掘这件事里的每一个未解之谜,但是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清酒的死以及清水清的过往被揭开,这两件事一同出现,几乎把他砸了个晕头撞向。

他一会儿想清酒的养父竟然是来自警方的卧底,一会儿又开始想清水清的死如此轻率又突然,两种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翻涌对冲,让他一阵阵地头疼。

这两件事积压在一起,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最终,他决定先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清酒之死上。

他手中掌握的情报会比大多组织成员多,但是也多不出多少,暂时只能确认清酒是死在零点前后,一场剧烈的爆炸将那双海蓝色的眸子永远留在了一栋废弃的房子里。

但是情报贩子能做到的事情远远比常人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将不为人知变为已知,沿着一切蛛丝马迹还原事实与真相,他不止是情报贩子,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充当一下侦探的身份。

安室透沉默地收回视线,推开身前的那扇门。

走进门内的那一刻,他忽然想,或许哪天把现在用着的这个身份包装成侦探也不错。

不过比起那些有的没的,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安室透将手中拎着的餐盒放在茶几上,又去倒了杯水。

他端着水杯回到客厅,杯底与茶几接触到那一刻发出一道脆响,安室透动作停了下来,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他将打包回来的晚饭原封不动地放进冰箱,又回到客厅,卸力倒在沙发上,目光兜兜转转,重新落在摆在茶几上的那杯水上。

每次去对门那间安全屋时,无论是去做什么,但是被摆在面前的那杯清水永远不变。

现在,那只总是会握着透明玻璃杯的修长的手,已经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安室透捏了捏鼻梁。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让他做任何准备。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一把好用的保护伞,或许是因为得知了清水利明的另一层身份,或许是因为事态发展远远超出控制而他又对这种失控感到烦躁——

总而言之,他并不否认自己的这种想法:其实他并不想看到清水清的死亡,至少对现在来说是这样。

时间已经很晚了,失去清酒的庇护后短期内他会遭受一些反噬,明天又是跟公安那边接头的日子,这个节骨眼上其实并不适合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五分钟后,安室透还是利落地坐起身,径直走向玄关。

他准备出门,虽然这并不是个合适的时间,但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时机。

无论如何,他要去看看清酒的葬身之地。

*

那栋房子在很多年前就不算是地处繁华地带,在许多年后的今天,更是称得上偏僻。

组织中人会把住所定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倒也不难理解。

安室透按照查到的那个地址,驱车一路来到郊外,他推开车门,抬头望着那栋勉强还能称得上是一栋房子的建筑物,沉默地关上车门。

车门猝然闭合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清晰。

这里是清水清的养父母曾与他一同居住过的地方,在那对夫妻死后,清水清也离开了这里,此后多年,这里一直便日复一日地荒废着。

但是荒废和沦为废墟还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安室透看着那栋在爆炸中已经支离破碎的房子,缓缓迈出脚步。

那个有着一头银色短发的青年呢?他想。

那个人也如同这栋房子这样,在新年来临的那一刻,随着烟花的绽放一同破碎了吗?

鞋底与瓦砾接触,咯嚓咯嚓的声响在黑夜中加倍突兀。

他围着这栋姑且还能称之为房子的建筑物走了一圈,按照经验和理论知识,推断出了一个大致的引爆点。

安室透在脑海中复原出那天的情形:有人在这栋房子里安装了炸弹,清酒进入到这栋房子,无论是否有所察觉或者即使有所预料,但他并未离开,直至零点时刻降临。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并不是石块一类的东西,那种声响反而更像是玻璃制品的碎裂声。

他下意识地以为那是玻璃碎片,再次迈开脚步。

就这样又走了两步,安室透察觉到脚下的触感不太对,他猜测大概是刚刚踩到的玻璃碎片卡在了鞋底。

于是他蹲下身,准备检查一下鞋子。

手电筒的光芒向下滑,暖黄的光笼罩住脚下的土地那一刻,有着一头金发的年轻人刹那间愣住。

他看到了一双毫无生机的眸子。

*

安室透曾经考虑过下一次的接头是否还要前往,毕竟现在是个紧迫的时期,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带来他不愿看到的连锁反应。

但是在第二天,他还是坐在了那家咖啡厅里。

“清酒死了。”——这是诸伏景光在这场接头行动中听到的第一句话。

还没来得及将这句话反应过来,一张破损的照片被紧随其后地推至面前。

他略显茫然地看着好友,对方唇角紧绷,面色沉重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他死了。”像是怕好友没听清,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安室透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诸伏景光缓慢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跟着重复起来:“死了……?”

“我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现场?什么现场?

——是死亡现场吗?

诸伏景光慢半拍地伸出手,指腹触及相纸边缘,他的大脑仍旧因为刚刚的那句话混乱着,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字眼,他却觉得自己迟迟没将那句话的具体含义明晰。

——是谁的死亡现场?

——等等,是谁死了来着?

——清酒死了?清水清死了吗?

——那个有着海蓝色虹膜的男人死了?

诸伏景光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了一瞬,他缓缓将那张照片拿起。

入目第一眼,他看到了一双海蓝色的、毫无生机的眸子。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那个轮廓还尚且稚嫩的面无表情的黑发男孩,视线微微转动,随后落在了站在海蓝色眸子的主人身后的男人身上。

看清那张脸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猝然缩小,握着照片边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紧,手掌逐渐颤抖起来。

“这应该是清水清和他的养父母一起拍的全家福,不过你也发现了吧,虽然照片有损坏,但是照片里的那个清水利明的脸跟我们手中的资料里的那个清水利明并不一致,我觉得可以沿着这个点继续向下挖掘,其中一定还另有隐情。”

“还有,我从贝尔摩德那里也得到了一些关于清水清养父母的消息。清水清的养母接受过组织的实验导致无法生育,于是执意收养一个孩子,他的养父清水利明就从孤儿院选中了清水清,但实际上这个养父还有另一层身份……”

许久都没有听到什么回应声,安室透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仍旧紧紧盯着那张照片的好友。

“hiro?”安室透试探性地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好友的名字。

“清水利明……是卧底吧。”

安室透一愣,好友如此迅速地猜出这件事让他有些吃惊,但是他还是如实回答:“对,就是这样。”

“所以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其实清水清当年是被警方的人带进组织里的……”

好友明明就坐在对面,那道熟悉的嗓音却忽然变得很遥远,诸伏景光的目光久久凝结在那张照片上,身份暴露被困于天台那一晚的记忆突然回笼,他想起那个有着一头银发的青年,想起那双海蓝色的总是充斥着温和的眸子,甚至想起了那个人在初见时笑着对他发出邀请的画面……最后的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一个戴着眼镜的、笑面虎一般的男人的脸上,又与手中拿着的这张破损的照片中的某人逐渐重合。

“但是清水利明在身份暴露撤离组织时,他并没有将清水清一同带走,所以……”

诸伏景光垂着头,从脸部线条能依稀看出肌肉的僵硬与紧绷,蓝色的眸子在刘海的遮挡下若隐若现,他的后槽牙紧咬着,几个音节从他的牙关艰难挤出:

“伊—佐—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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