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 贺见山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会是一人。

6岁的时候，一人刷牙洗脸睡觉；

13岁的时候，一人在国外吃饭作业；

21岁的时候从国外回来, 飞机凌晨3点到达, 司机站在机场出口处等他，那时候他是一人走过长长的通道；

甚至接管万筑，他坐在那令人艳羡的位置上, 面对千头万绪的工作和各种勾心斗角的试探，竟没想过先自己安排几亲信；

……

这世上有人喜欢交朋友, 喜欢热热闹闹；有人喜欢独处, 喜欢自由自在，贺见山习惯了一人，他觉得这样挺好的。

但是他的好友薛沛却不这认为。

“我送你一条狗吧？”某薛沛在和他闲聊的时候突然说道。

贺见山觉得莫名其妙：“为什？”

“老贺, 你不觉得你太孤独了吗？你算不泡妞，不要老是一人。”

“我没有老是一人, 公司人多得我都嫌吵, 而且我经常来找你喝酒。”

薛沛叹了口气：“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在回避社交。”

贺见山笑了：“你在开什玩笑, 你觉得我这位置社交回避得了吗？”

薛沛本不擅长聊这些东西, 他纠结了半又补充了一下：“应该说, 你现在在回避建立一些新的亲密系, 我不是说爱或者什, 是比普通认识的人更亲近更紧密的系：朋友，工作伙伴，家人，甚至一条狗,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别看我，我是你老早交的朋友，不算在内。”

“那是因为我目前没有这种需要。”

“但人是社会动物，你不能一直离群索居。”薛沛眉头紧皱，“你的非工作社交或者活动几乎没有，整体除了工作是工作。我觉得这不健康。”

“我的工作和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不，你刚刚不是还说，现在工作密度上来了，还是有点忙不过来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规划管理的重要，算从公司层面来说，哪你再能干，你不能一人对接多部，至少你要配专的、只对你负责的助理，我觉得你们公司应该提过，但是，你拒绝了。”

贺见山沉默了一会儿：“对，太麻烦了，我不习惯。”

“所有东西都有适应的过程。”

贺见山无动于衷：“人是要培养的，我没有耐心试错。”

“你们公司招进来的都是顶尖人才，你不会觉得人家连一份助理工作都做不了吧？”

贺见山不说话了。

薛沛说得其实没错。他确实有必要对目前的工作进行一下规划调整，要不然接下来麻烦的还是自己，但是同样的，除了工作以外，他的确不想投入感去建立或者开拓一些新的人际系，更遑论要达到良好的程度。这世界上所有的系都是需要维护的，哪怕是一台机器，要定期上油保养。对于贺见山来说，生活有至交，离得近，时不时可以聚会闲谈；事业上公司机构设置明，人员配备齐全，已经足够了。他不想再单独配一人跟自己，即使是工作，过近的距离会让他觉得没必要，且麻烦。

像是看出了贺见山的顾虑，薛沛把手机推到他面前：“老贺，来吧，你们人事打电话，让他尽快你安排人。”

贺见山抬眼看他。

“偶尔，你该做一些脱序的事。”

公司心想要招一人，效率总是很高的。贺见山的要求十简单，只说自己要配助理。半月后，人力资源部已经筛选了最适合的两人，这两人都已经顺利通过第二轮面试，只等贺见山进行最后的确认。

“一叫做安妮，一叫林回，都是相当优秀的，您看您什时候有时间安排终面？”人力资源部部长徐怀清在万筑待好些年了，做事向来可靠稳妥。

两人的简历整齐地放在贺见山面前，只要他的手指稍微动一下，翻开一页，他们的从小到的学习经历便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面前。

那薛沛说他偶尔该做一些脱序的事，贺见山想，招一助理，算脱序吗？

“不用再面试了，选这吧。”贺见山拿出一份简历递对面的人。

徐怀清愣了一下，看向贺见山：“您不看一下吗？”

“不看了。”

“您确定吗？那我通知他准备入职了？”

“可以。”

“那——”徐怀清看清楚简历上的名字，犹豫地看了贺见山一眼，“以后由林回，担任总经理助理一职。”

薛沛得知了这件事以后，说为了庆祝，要送他一件礼物。当然，狗是送不成的，正好贺见山新居装修完毕，他便送了一组沙发：软得像棉花糖，坐上要陷进去的那种。面对房屋主人一脸不想要的表，薛沛笑道：“这是家，家应该是柔软的，让人放松的，你想想看，以后你跟你喜欢的人窝在这软的沙发里看电视吃东西，说些悄悄话，多美好。”沙发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可惜享受到它柔软的，始终只有贺见山一人。

新助理入职的前一，贺见山出差了，直到一周后他才回来。

那下雨，整城市笼罩在沉沉的雨幕。贺见山心里记挂工作，一回来匆匆走向自己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旁边带了一间玻璃隔断的接待室，他老远看见接待室灯火通明。贺见山有些奇怪，按道理如果他不在，一般不会有人过来。直到他走近，才发现原本的接待室已经变成了一间办公室，里面坐了一人。

贺见山愣了一下。

周围有些安静。他透过玻璃，看见白『色』的灯光照在那人的头顶，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慢慢走到口，听到里面的人一边什东西，一边口念念有词：“……20%……2851万……”

贺见山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前年一份合同上的数据，但是他说错了。

“是2857万。前年和嘉荣的合同，后面还有一份补充协议。”贺见山忍不住纠正了他的错误。

那人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俊秀却又略带青涩的脸，在这雨滂沱的日子里，仿佛早春的第一朵花，衬得灰暗的地都亮了许多。

林回。贺见山的脑海里钻出了这两字。

贺见山想，他是林回。

他们简单地打了招呼，随后贺见山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林回敲走了进来，贺见山微微扫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合同的修改意见。

“贺总，我的内线电话是822，您有事交待可以直接打电话喊我过来。另外以后您的所有行程安排由我来进行确认，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您指正，包括如果您现在有什要求，都可以告诉我。”

贺见山停下了笔。

面前这人说话时声音清正平稳，然而一说完却绷直了唇线；明明很紧张，偏偏又坚定不移地看自己——

他很认。徐怀清说林回是应届毕业生，看得出来，他在很认地对待他的第一份工作。

贺见山忽然觉得有点棘手。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们的工作会很程度地交织，这意味今后部时间他们都要在一起。这对于贺见山来说是一件急需适应的事：即使对方已经走马上任一周，但自己并没有认思考过接下来该怎做——包括工作的磨合，人员的培养，或者日常的相处。

但是——

贺见山想，这是我选择的人，他值得一同样认的回应。

他放下笔站了起来，在林回惊讶的眼神，伸出右手：

“你好，林回。”

——薛沛说得对，这的确是一件脱序的事。

*

“所以，其实还是挺危险的嘛，得亏徐部长把我的简历放上面。”

说话的时候林回坐在客厅的地毯，伏在茶几上练钢笔字。过年的时候他试了几字，觉得实在不堪入目，便想把练字拾起来，找找感觉。这是放松的事，林回嫌弃书房太正经，将阵地转移到客厅，贺见山便坐在沙发上看书陪他。结果才了两字，他缠贺见山一定要他讲讲他眼里的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贺见山听了他的话认思考了一下：“那这要再往上追溯起来可不得了，每一步都很险，但是每一步却又都走对了。”

“说的，我现在无法想象没有遇到你会是什样。”林回叹了口气：“有时候是恨不得在你身上做标记。”

贺见山面『露』疑『惑』：“可是我身上都是你的标记。”

“不是那种标记，是——”林回回过神来，“你故意的是不是？”

贺见山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书道：“你现在可以做。”

林回将字帖上的“鼠”的最后一笔好，抬起头看向他：“什？”

贺见山指了指他手的“缪斯”：“你可以用它在我身上盖章。”

他顿了顿，像是怕林回反悔，又强调了一遍：“现在可以。”

虽然是周末，但贺见山上午出去有事的，吃完饭回来后没换衣服，一直穿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如果林回没理解错，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在他衬衫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林回张了嘴巴：“这——有点费衣服吧。”

贺见山张开手臂：“过来。”

既然贺见山都这样邀请了，林回便将钢笔套好抓在手上，慢吞吞地走到他的面前。他还在犹豫到底用什姿势字，贺见山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到了自己怀。林回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不知道是姿势不舒服还是怎的，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贺见山的眼神随他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幽深。

几乎是瞬间，林回便感觉到了一些无所遁形的变化。他轻咳一声，揶揄道：“贺总的很爱玩游戏。”

“《健康游戏忠告》里说，适度游戏益脑。”

贺见山抓住林回的手，『摸』上了左手无名指的位置，轻轻转了一下指根处的指环。他的手上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两枚戒指交相辉映。

“只是益脑？”林回很有闲逸致地和他讨论起来。

贺见山思考了两秒钟，笃定道：“还能增进夫妻感。所以，林助理，快点让我变成你的吧。”

他的语气带点投降的意味，林回毫无招架之力。

他发现贺见山的很爱对他示弱。你看明明两人早属于彼，这会儿他却又好像变成了一因为自己而饱受爱折磨的可怜人。不得不说，林回的吃他这一套，经常『迷』得晕头转向直到最后才发现这是掉入他的陷阱了。

屡试不爽。

林回准备开始字，他选了贺见山肩膀以下，胸口以上的锁骨处的位置。只见他左手努力抻平衣服，右手握笔，刚准备用嘴唇咬住笔套拔出笔，却看见贺见山的喉咙滑动了一下。

林回抬眼对上贺见山的眼神。

他顿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笔。

贺见山眉尖微挑，而林回则搂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觉得——”

温热的气息落在贺见山的耳畔，他忍住想要亲吻的冲动：“嗯？”

林回『舔』了一下嘴唇：“你好像更希望我在你身上。”

贺见山一下笑了。

没等他开口说话，林回已经开始解他衬衫上的纽扣：从上到下，依次解开。贺见山这纵容地看他，嘴角挂淡淡的笑意。

还是林回选的位置，隔一层衣服看和脱掉衣服看，感觉是不一样。他像流氓一样『摸』了一把，感叹道：“还挺滑。”

贺见山险些笑出声。

“我了？”

贺见山点点头。

林回低下了头，拔出钢笔：“缪斯”银『色』的笔尖离贺见山的皮肤不过毫厘，像一把出鞘的剑，寒光闪闪。

微凉的笔尖划下了第一笔。

贺见山放在林回腰间的手一下子便收紧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林回忍不住哼了一声，没等他继续下去，贺见山的手开始慢慢向下移动，然后从柔软的衣摆穿了进去。

林回的呼吸开始有些重了，可是贺见山却说道：“继续。”

林回定了定心神，很快好了“林”字。时，贺见山的手已经来到了他的后背的脊椎处，他抚『摸』林回的脊椎骨，然后用指尖边缘的那一层指甲，在林回的后背划了起来——

指尖带来的酥麻的触感，让林回一下挺直了背，头忍不住微微仰起，他忍不住轻喊道：“贺……”

贺见山将他往前抱了一下，咬上他的耳尖，轻声道：“对，我了一‘贺’。”

像是怕林回感觉不出，贺见山紧接又了一“见”字，一笔一划，动作极慢。林回抖手套上了笔，他靠在贺见山的肩膀上，喘得有些厉害。

“你还没好呢。”贺见山半半假地抱怨，开始将林回的耳垂含在齿间厮磨。

林回快要疯了。耳朵本是他较为敏感的地方，现在他整人又酸又痒，手快要抓不住笔了。他知道，自己又要陷入这颇有心机的男人漫长而又甜蜜的折磨了。

但是，身为万筑的第一助理，林助理并不会轻易服输。

他努力从贺见山的唇间挣脱，满脸通红地看向面前的人。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所以林回很清楚，不是只有他，而是他们，都在被欲望折磨。甚至，贺见山可能还被折磨地更厉害一些。

想到这里，林回笑了起来。

他定定地看了贺见山一会儿，忽然侧过头，这吻上了他的喉结。

几乎是顷刻之间，没等林回反应过来，他被贺见山压在了沙发上。林回嘴角翘起，眼睛亮晶晶的，尽显狡黠：“贺总，‘山’呢？”

贺见山眼的爱意汹涌地翻腾：“山——”

林回的身体在他的手开始慢慢变得柔软，他低下了头，轻声道：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