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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乱世为王 顾雪柔 2581 2024-02-07 10:36:55

刑部灯火通明,游淼一进去,刑部侍郎便马上迎上来。

“游大人。”

各人都知道他必定会来,游淼也不啰嗦了,问:“李治锋呢?”

“在后院厅堂上,正在与尚书大人喝酒。”

游淼心道你这家伙,老子忙得两眼一抹黑,你在这里和林洛阳喝酒,见了李治锋便想给他一拳。然而转过长廊,真正见到李治锋的那一刻,却鼻子发酸,心里堵着,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奈何都无法出口。

李治锋一身戎装,仍如初别之时,坐于刑部后院花园的石桌前,一手按膝,一手拿着酒杯,听到脚步声时便说:“他来了,我走了。”

林洛阳起身相送,游淼两眼发红,也不避人,冲上前去,扑在李治锋怀里。

月明千里,月光下,游淼与李治锋紧紧抱着,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那一抱,已说清了彼此心意。

林洛阳在旁站得甚是尴尬,说句什么罢,也不是,不吭声罢,也不好。

游淼把头埋在李治锋肩前许久,末了方颤声吸了口气,将手谕扔给林洛阳,说:“人我带走了。”

林洛阳点头道:“慢待将军了。”

李治锋点点头,与游淼携手出来,游淼忍不住又将他大手牵起,凑着闻了闻,就是那熟悉的肌肤气息。良人罢远征,一去年余,如今终于回家来了。刚出得刑部大门外,李治锋却又将游淼拥入怀中,死死抱着他,说:“想死你了。”

游淼发疯地揉他,摘了他的头盔扔到一旁,亲他的脖颈,以脸在他脖畔蹭,李治锋一身汗味,那感觉却令游淼无比的舒心,无比的安全。

李治锋说:“先去见老三一面,我有话要问他。”

“没什么好问的。”游淼冷冷道:“我对他彻底死心了。”

李治锋淡淡一笑,说:“你生他的气了?”

游淼这才想到前因后果,但好不容易等到李治锋回来,别的他都不想说,至少先搁个几天,便道:“不谈国事,先回家住着再说,这烂摊子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再给他收拾了……唔……”

正说话时,李治锋又吻了下来,与游淼火热的唇舌交缠,游淼被吻得恨不得就在大街上扒了李治锋的铠甲,与他来那么一次。但就在急着回去之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刑部大门口。

内里揭开车帘,却是赵超的声音。

“上车。”赵超说。

李治锋道:“正有话要问你。”

赵超不耐烦道:“会给你一个交代,先上来再说。”

游淼叹了口气,没料赵超竟是追得这么紧,但既然是答应了放李治锋出来,也答应了自己辞官,别的必定不会生出变数,只得与李治锋暂且上车。

车上,游淼道:“有什么话说?”

赵超低声道:“让你看个东西,到了你就知道。”

游淼蓦然警觉,赵超这个时候来找,能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该不会是把他们骗进大牢里吧?但应当不会,若是要对自己不利,没必要等到李治锋来了再动手,刚才在御花园里,肯定就先下手把游淼抓了。

李治锋带着询问的目光看游淼,游淼便不易察觉摇头,让李治锋不要轻举妄动。

赵超的车将他们带进了皇宫。

下车后,赵超径自进了灵堂,朝外面吩咐道:“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游淼与李治锋进去,那一刻,游淼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赵超的语气平静得像个死人,低声朝李治锋道:“二哥帮我个忙,把棺材打开……”

灵堂内灯光昏暗,纱帘后映着三人的影子。一股诡异的阴风闯过,游淼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个棺材被推开,里面是太上皇赵愗。赵愗在北方呆了许多年,已枯干不似人形,手上布满伤疤,嘴里衔着一枚夜明珠,额上带着玉。赵愗死前似乎是剧烈咳过一次的,应当是哮喘,死前气接不上来的人,脸上都会变成乌青色,容貌恐怖。

赵超想证明什么?游淼心里咯噔作响,赵超想证明,自己没有下手杀父亲么?看这模样,赵愗确实是病死的。

第二个棺材盖被推开,太子的尸体上蒙着白布,露出伤痕累累的脚踝,脚踝肿胀,留有被蛇啮咬的齿印。游淼看得出那脚踝断过一次,显是被鞑靼人给折磨的。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太子在死前,被蛇咬过。却并不能排除被谋杀的情况。

“好罢。”游淼退让道:“我相信,不是你安排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赵超沉声道,继而将白布揭开,露出太子的面容。

游淼刹那呆住了。

赵超问李治锋:“你接回来的,确定是这个人?”

李治锋微微蹙眉,点头。

游淼彻底傻眼了,太子被掉了包!这不是太子!

虽然满脸风霜,死前也因中了蛇毒而脸上痉挛扭曲,尸体甚至睁着眼睛,但那眉毛,那脸,肤色,五官,却都不是太子!是谁把太子掉了包?!

接下来游淼想到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真正的太子去了哪里?!

“不会罢。”游淼道:“怎么会这样?”

李治锋诧道:“有什么问题?”

赵超将棺盖合上,说:“这人不是我哥。你确定鞑靼人交出来的是他们?仔细想想,你从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李治锋说:“你的手谕上,让我不要过问此事,全是谢权操办的,我在鞑靼军营中时,未曾见过他们的人。”

“谢权说了,是我父皇带着我哥,乘坐马车过来的。”赵超说:“一路上,他们见过面没有?”

“怎么没有见过面?”李治锋道:“他们天天在一起,在一个马车里。”

游淼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忙道:“等等,这也太……”

三人沉默不语,站在灵堂内。

短短瞬间,游淼想到了个中内情,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地发寒。

游淼:“这是你父皇安排的。”

赵超点头道:“我开始也怀疑,鞑靼人扣下我哥,派了个无干紧要的人来冒充太子。但这很容易发现,只要一回来就会被拆穿,贺沫帖儿不至于会做这种无聊事。二哥也说了,既然我父皇和这个冒牌货每天都呆在马车里,那么就必定是他俩商量好的。”

游淼深吸一口气道:“对,他……什么事情都料到了。”

赵超黯然道:“我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棋差一着,或许是冥冥中注定的,李治锋没有见过我哥,认不出来。谢权也没见过他。派他们俩去接人,是最大的问题。若是换了你或李延亲自去,就会好办得多。”

游淼摇头道:“未必,你父皇既然要瞒你,一定作了周密布置,或是让太子装病不见人,这样才能瞒过所有人。”

赵超道:“回来的路上他们确实在装病,告知全军得了风寒。我也不瞒你了,确实是李延让谢权下的手,谢权现在顶了督护不力的罪,正在牢里。”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游淼问。

赵超道:“你,我,二哥,李延。”

游淼明白了,难怪开棺之时,太子的身上蒙着白布,李延显是早已算好群臣会要求验尸,是以先一步作了手脚。

“也不会是李延掉的包。”游淼道:“时间对不上。”

“一来时间对不上,二来没有必要。”赵超道:“这件事我连李延都不信,是让谢权去办的。”

“你让他把毒蛇放进马车里去?”李治锋问道。

赵超一点头。

李治锋又道:“你父皇呢。”

赵超道:“谢权下的手,扼死了他,他临死前很平静,知道难逃一死。”

李治锋神色复杂,看着赵超。

“你不是好东西。”李治锋道。

“是。”赵超点头道:“你们都觉得我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事万一出了差错,最惨的结果会是谁?!”

赵超急促喘气,说:“你们所有人,包括游淼,都想护着我,这我知道,可你们都想周全,凡事哪有周全的?你能保证我哥禅了位后,就不会对我怎么样?”

啪的脆响,游淼毫不留情地甩了赵超一耳光。

“所以呢?!”游淼道:“凡事既无法周全,你就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甚至不惜朝自己的父兄下手?!来日你坐在皇位上,若是怀疑谁对你不利,是不是要先诛其九族,以免有异变?!你的胆量都到哪里去了?!”

“世间万事都无法周全。”游淼冷冷道:“这话不假,可不周全有不周全的应对,聂大哥带兵打仗,哪一次是所料周全的?我为你变法出征,哪一次是周全的?不愿冒险,何来旷世伟业,稳固江山?!凡事要等到周全再去办,你这朝廷,你这国家已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有勇之人自可担负责任,这责任也包括了所有的后果与异变。只有懦夫,才凡事怕头顾尾,战战兢兢,不敢直面危险。当年你带兵出征高丽,勇气尚存。如今当了几年皇帝,成日就生怕有人觊觎你的皇位,连那点胆子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游淼气得发抖,看着赵超。

“是。”赵超点头道:“我确实是懦夫,我怕,我总觉得不踏实,我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怕随时有人来杀我,推翻我……就这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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