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立地,无边无际的红雾墙。

墙后有什么？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想。

光是墙前密密麻麻数不尽的猩红耀蝶，就令人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要不要进去？

这个问题从所有人的脑中闪过，却都没能留下半点影子。

因为，面对眼前远超认知的场景，他们根本无暇思考这个问题。

还不如想想这会不会是自己生前见到的最后的画面。

这堵红雾墙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出现的过程，甚至是预兆。

它应该是原本就存在于这里，只是因为距离近了,踏进了某个领域，穿越了某种屏障,这才显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它壮观得不可思议,像是某位未知的神明路过时随手创造的神迹。

它危险而恐怖,像是世界的尽头，地狱的入口。

这看似截然相反的两种感觉，其实相辅相成。

因为难以理解而显得神圣。

也正因为难以理解而给人以未知的恐惧。

齐子晗想到了第12区的精神树,他不确定视野里的这堵墙，跟那棵捅破天际的大树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他能确定的只有——如果这堵墙是谁的精神体，那么,绝对是他无法对抗的存在。

齐子晗是个很要强的人,他觉得自己比大部分人都优秀，而就算他没那么优秀,他也会努力变得那么优秀。

可是这一刻，他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这堵墙在精神力上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他可以通过任何努力去追赶的。

在这面墙下，虫族真的就像蝼蚁一样,渺小得可以被随意践踏。

可是俞臣宇说：“走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什么感情，就好像矗立在500多米开外的那堵墙只是一堵普通的墙。

听到这样的语气和声音，齐子晗安心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确认：“要过去吗？”

“嗯，来都来了，探明一切未知，就是探索军的任务。”俞臣宇回应，“而且，我相信你。”

【你会保护我的吧？】俞臣宇在心里加了一句。

“欸，连我自己都没什么信心。”齐子晗嘴上这么说，心里回应得十分坚定：【嗯，我会保护好你，大不了跟你一起死。】

齐子晗怕疼，但真没那么怕死。

他觉得很多怕死的人是因为该做的事还没做完，不想遗憾离世。

但他想做什么，向来都是直接去做的，就算死了，也是自己的选择，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没什么好遗憾的。

要说迎接死亡的准备，早在第一次追着俞臣宇闯入帝国第一军事研究基地的时候，他就做好了。

被魏依禾的手下袭击的那一晚，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他难得慌乱了一下。

但与其说他是怕死，不如说他是怕死得不明不白，连个知道凶手是谁的机会都没有。

俞臣宇往前走了，齐子晗跟上，莫逸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声跟上。

来自红雾墙的压迫感像有实体一样重重地压在所有人的肩膀上。

五千多人扛着压力，在俞臣宇的带领下艰难前行。

五百米的距离，他们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他们来到了墙下。

他们看到了，感受到了——眼前庞大的精神能量汹涌地翻滚着，像是暴风雨中的大海。

进去？

进去是找死！

无论谁，哪怕是精神力高达SS级的人，都会在进入这堵墙的瞬间被撕成碎片！

齐子晗试着操控一只猩红耀蝶进入墙中。

几乎是在进入的一瞬间，他就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了，仿佛被卷入了异时空。

齐子晗原本还想着，大不了把整个荒漠星的猩红耀蝶都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现在想来，是自己天真了。

俞臣宇拿起精神能量探测仪，只见仪表上显示的数值已经变成了“未知”，指向畸变核心的指针也不再明确地指着某个方向，而开始高速旋转。

从进入这个高风险区，到找到这里，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畸变体，这本该是好事，却让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能养出这么可怕的风险区，必然有大量的虫族死在这里，他们的尸体呢？

俞臣宇没办法下令让任何一个兵去验证红雾墙的凶险。

一阵沉默过后，一旁的莫逸海开口道：“今天先到这里吧，先记录数据原路返回，等下次掌握了摧毁猩红耀蝶的方法再来。”

摧毁猩红耀蝶的方法，说得容易，现在可是连阻挡猩红耀蝶的方法都没找到。

陪齐子晗一起来荒漠星的战略军，在齐子晗的保护下验证了抗侵蚀口服液对猩红耀蝶的效果，结论是有效，但不多。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吗？

齐子晗有点不甘心。

他嘴上什么也没说，但释放了自己的女王蜂精神体，尽可能多地“驯服”了周围的猩红耀蝶。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视线里，他把自己能操控的猩红之耀，除了护着人的那些，全部凝到一起，凝成了一团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红球！

红色的精神能量团在齐子晗的操控下变成一只巨大的蝶，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红雾墙。

蝶与墙相撞的那一刻，看似沉重，却很安静，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好像一只鸟撞在了棉花上。

但是，因为这一撞，无数巴掌大的猩红耀蝶飞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刺目的红。

大量的猩红耀蝶如蒲公英般被吹起，又如雪花般坠落，海浪一般地扑向众人。

“齐子晗大人！”莫逸海第一时间看向齐子晗，想要确认他的安危。

而俞臣宇已经紧紧地握住了齐子晗的手。

齐子晗冷静地用自己的精神力维持着所有人脑子里的那根弦，让他们镇定地待在原地。

不用害怕红色的浪潮，因为，只需1秒，只要给他1秒钟的时间，他就能将它们全部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齐子晗一边用银日之辉护着所有人，一边感知着自己注入红雾墙的猩红之耀。

和那只刚入墙就失去联系的猩红耀蝶不同，这一大团猩红之耀入墙之后，虽然最终的结局还是失去联系，但在失去联系之前，还是反馈回来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比如，红雾墙的后面，存在着大量的尸体。

那些误入风险区的人都在这儿了。

比如，红雾墙里存在着大量的意识，这些意识并不统一，是一个个独立的人糅合在一起后又分裂的结果。

零碎的记忆，零碎的灵魂，但所有意识的碎片都被同一种本能支配着，那就是——活下去。

齐子晗还记得自己刚来荒漠星时，接待他的人介绍道，猩红耀蝶并不是生物。

但现在，他确认了，猩红耀蝶就是一种生物！

只有生物才会有“活下去”的本能！

猩红耀蝶没有实体，它们以精神能量的形式存在着。

但是，精神能量同样是会被消耗的，它们并不永生，它们跟所有的生物一样，都在不断走向消亡。

然后，就像生物需要通过进食来维持生命一样，猩红耀蝶同样需要进食来维持自己的存在。

它们的食物，是精神力。

它们为什么要侵占虫族的精神世界？

不是因为什么外星人要统治帝国之类的只存在于科幻片里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它们需要进食，它们需要通过进食来活下去。

为什么会形成风险区？

因为它们幼生时期是无法移动的，需要巢穴，也需要诱饵。

需要巢穴来躲避危险，需要诱饵来获取稳定的食物。

一种没有任何办法摧毁和阻挡的生物，需要躲避什么危险？

躲避的就是齐子晗的银日之辉。

被齐子晗的银日之辉“驯服”的猩红耀蝶，其实是死了。

被齐子晗融化的意识，是它们的生命。

就像那些精神死亡，只有身体依然存活的军雄那样，只剩下一个任人摆布的空壳。

“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齐子晗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还以为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控一切。

他还以为所有的猩红耀蝶上附着的意识，都来自同一个存在。

结果告诉他，猩红耀蝶是一种以纯粹的，精神能量的形式存在的生物，它们为了活下去而以虫族的精神力为食。

谭凌纾的培育方法没问题，只是他在培育女王星上的那些猩红之耀时，打死都不会想到它们其实是某种生物的尸体吧。

不不不，不能说它们是尸体，毕竟齐子晗的身体里到处都是这种……

还是用“驯服”好了，家养的猩红耀蝶，健康无害用处多！

“元帅，我们回去吧，回去之后，我写份报告给你。”齐子晗对莫逸海说。

他觉得他这信仰一撞，撞出来的信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好。”莫逸海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一行人原路返回，离开了这堵依旧壮观得令人不敢置信的墙，离开了这个超乎想象的高风险区。

回去的路上，齐子晗忍不住给谭凌纾发消息。

齐子晗：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谭凌纾：呃，好消息吧。

齐子晗：坏消息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跟畸变核心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同——指培育猩红之耀，荒星上的猩红耀蝶怎么来的，我算是搞清楚了。

谭凌纾：我去！

谭凌纾：真的假的？

谭凌纾：所以好消息呢？不会没有好消息吧？

齐子晗：不，还是有个好消息的，好消息是，畸变核心养的蝶是活的，而你养的蝶是死的，不咬人。

谭凌纾：……

谭凌纾：齐子晗大人，您别忘了，这些能量可是从您的身上提取出来的。

齐子晗：对啊，所以它们很乖吧？居然任由你做各种实验，换了荒星上的这些蝶，早把你的脑子吃空了。

谭凌纾：……

齐子晗：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既然猩红耀蝶以精神力为食，只要不投喂精神力，就算不去管它也会自然消亡，那么深红星系是怎么回事？

谭凌纾：？

谭凌纾：草草草草草！

齐子晗寥寥几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大到让谭凌纾毛骨悚然。

覆盖毁灭星系的红色能量，果然是猩红耀蝶？

猩红耀蝶以精神力为食，没有精神力会自然消亡。

毁灭星系上的猩红耀蝶非但没有消亡，反而还有进一步增强的趋势，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毁灭星系上存在着某种精神力强大到足以养活那么多猩红耀蝶的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