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晗：我有个问题。
莫逸海：什么问题,您说。
齐子晗：虫族是人类吗？
莫逸海：呃，您觉得不是吗？
齐子晗：不要问我怎么想，回答我的问题。
莫逸海：是,人类的定义是可以直立行走，拥有极高智慧的高级生物，虫族当然是人。
这个回答并不让齐子晗觉得意外。
因为，如果他真的是从人类强化成虫族的,那么虫族当然是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不止一次用到“人”这个字，也不见周围的虫族有什么反应,不过偶尔用到“虫”字，比如“你这个虫怎么怎么样”,周围的虫族同样没什么反应。
说明虫族的认知里既有人的部分又有虫的部分。
也对,有人形的生物,自我认知怎么可能是完完全全的虫。
不过这还是齐子晗第一次从虫族口中得到“虫族是人”这个确切的答案。
虫族并不直接自称为人，是存在什么别的人种吗？
这样想着，齐子晗继续询问莫逸海。
齐子晗：你的意思是,虫族是人属下的分支之一？还有什么分支？
莫逸海：很多，比如白星人，我们叫他们翼人,因为他们的手臂下长翼膜,他们曾入侵过帝国，结果当然是被我们打了回去。
莫逸海：宇宙很大,在我们的探索能力之外，肯定还有别的人种。
齐子晗：明白了。
莫逸海：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吗？
从齐子晗问出“虫族是人类吗？”这个问题的时候,莫逸海就感到了忧虑。
他意识到齐子晗不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在他听来十分古怪的问题。
这似乎意味着，齐子晗的自我认知是人类,但并非虫族。
虽然自然界里存在着不少强大到能夺取生命的虫子，但因为虫子的体型问题，在其他人种看来，虫子就是渺小和卑微的代名词。
白星人看不起虫族，想要消灭虫族，占领帝国统治下的星系，结果却是让虫族证明了自己强大的战斗力。
目前为止，无论是国土面积、军事实力，还是科技创新，虫族帝国都是最为强大的。
帝国从不惧怕任何侵略者。
帝国只惧怕内部分裂导致的自我毁灭。
齐子晗是女王蜂。
女王蜂是虫族的救赎和信仰。
他是帝国的瑰宝，他的存在，他的能力，他的想法，都对帝国十分重要。
莫逸海真怕齐子晗知道自己的来历后，会突然改变对自己的认知，乃至立场。
他害怕从齐子晗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不是虫族，不是你们的女王。
然而几秒钟后，他从齐子晗那里收到的回复是。
齐子晗：没什么，就是一个末代人类和初代虫族在重建自己的三观而已。
看到这条回复，莫逸海立刻明白了什么，暗暗松了口气。
莫逸海：您的身份会是帝国的最高机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只要您愿意，您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任何人都不会因为您的特殊和尊贵来打扰您。
齐子晗：真不巧啊，我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你口中的“极少数人”，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不要一副我随时都有可能抑郁的样子，我的接受能力和适应能力都挺强的，不然早在“苏醒”过来的第一天就抑郁了。
莫逸海：嗯，女王大人一直都很坚强。
齐子晗：怎么连你也开始叫我女王大人了。
莫逸海：您不喜欢吗？
齐子晗：随便你了，我去写报告了。
莫逸海：什么报告？
齐子晗：现场发现的文件里透露的信息，因为涉及到我的隐私，我不想直接翻译，整理成报告发你吧。
莫逸海：好的，我这就下令让负责翻译的人员停止翻译。
齐子晗：……
齐子晗：随便你了。
亏齐子晗还以为只有自己看得懂那些“古文字”呢……不过看都看了，报告也写了一半了，还是写完吧。
他一笔带过自己被选中并进行虫族基因强化的事，着重强调了异星物种的存在和降临，然后把写完的报告发给了莫逸海。
莫逸海回了个“收到”就没有然后了。
齐子晗也不在乎他知道这些事后怎么想，开始看谭凌纾摆弄那些现场发现的，对虫族来说有些陌生，对他而言十分熟悉的物品。
比如手机，比如电子手环，比如VR眼镜。
俞臣宇和诸晔帮忙把研究室打扫干净，把尸体堆放在一个玻璃容器里，密封放置等待研究。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房门是开着的，所以齐子晗转头就看见了敲门的人，是霍千宸。
对上齐子晗的视线，霍千宸温柔地低头问好：“齐子晗大人下午好，还有俞臣宇上将，谭凌纾上将……诸晔上将？”
见到诸晔，霍千宸有点诧异，但视线并没有在诸晔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就转回了齐子晗：“齐子晗大人，是这样的，星鸣最近在学做糕点，想给您送一些过来，我听说您今天在基地，所以……”
他边说边走到齐子晗身前，用双手将一个纸袋托着递给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没有别的意思？
霍千宸应该是没有别的意思，宿星鸣有没有就难说了。
不过都说了是感谢救命之恩，齐子晗最终还是很给面子地起身把纸袋接到了手里：“好的，替我谢谢他，也感谢你专门跑这一趟。”
“还有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霍千宸一边松手一边说。
身为上将，又跟信息部交流密切，虽然不知道秘密行动部队最近在忙些什么，但基地这边的动静他还是略知一二。
他知道上午的时候，一堆东西被送进了基地。
他知道下午的时候，齐子晗和俞臣宇出现在了基地。
他知道谭凌纾上将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应该是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吧。
基地对上将不设防，所以霍千宸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闻不到一丝一毫尸体的腐臭。
他进来待了一会儿后，这股清香突然变得浓郁了一些，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性，或者说，攻击性？
研究室里唯一一个没有上将军衔的研究员，夹在一群上将里瑟瑟发抖。
闻到这股清香后，他偷偷瞄了眼谭凌纾，欲言又止。
上将，您的香水瓶打翻了啊！
谭凌纾有点受不了了，他用螺丝刀怼着一个螺丝半天没拧开，气得把螺丝刀丢到了一边：“不是，我这里是研究室，不是茶话会，齐子晗大人是来协助研究的，你们呢？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看向俞臣宇：“探索军不去探索未知区域！”
“没接到任务。”俞臣宇脱口而出，“以及，妻主大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谭凌纾翻了个白眼，看向诸晔：“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光明正大地出现！”
“我是军部特邀指导员，想出现在哪里都行。”这是诸晔明面上的身份，“现阶段我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齐子晗大人。”
谭凌纾“啧”了一声，看向霍千宸：“还有个把吃的拿到研究室里来的！”
“抱歉。”霍千宸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是我欠考虑了，介意由我来支付您今晚用餐的费用吗？”
“哦，好啊。”谭凌纾的语气瞬间缓和，“我想吃点甜的，蔬菜沙拉，柠檬薄荷，还有……”
齐子晗看着两人，不由笑出了声。
谭凌纾虽然离谱，但齐子晗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真性情的人。
他把纸袋放到桌上，想要坐回之前坐的那把椅子，没想到刚坐下去就听到了“咔”的一声。
齐子晗：？
椅子的一条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之前的骚乱中受了伤，居然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发出了断裂的声响。
他毫无防备的身体随着椅子的坍塌而下沉，还没着地，脑子里已经有了疼痛反应。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来自四个人的手几乎同时向他伸来，分别扶住了他身上能扶的位置。
齐子晗就这么有些茫然地被四人强大的力道扶着站直了身体，眨了眨眼睛。
“啊，谢谢。”他也不知道该感谢谁，就当他同时感谢了四个人吧。
谭凌纾触电般地收手，视线一阵躲闪，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听到“咔”的那声，他想也不想就冲过来了，扶住齐子晗后，这才发现自己距离齐子晗从未这么近过，近到几乎都能感受到从齐子晗身上散发的热量。
母胎solo27年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脸红心跳，一时间呼吸也好心跳也好全部乱了节奏。
他抬手摸着鼻子轻咳了一声，侧着头不敢跟齐子晗对视：“没事就好。”
空气中的香味骤然飙升，齐子晗觉得有点奇怪，微微皱眉。
诸晔和霍千宸等他站稳了就松开了他。
诸晔没说什么，霍千宸的视线落在椅子上，看着断口若有所思：“这椅子怎么回事？”
别是有人意图谋害齐子晗大人吧？
齐子晗此刻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话上，因为他的手臂上还有一个触感。
他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对上了俞臣宇的视线。
俞臣宇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有担忧，还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醋意？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和另外三位上将是不同的，他故意把扶齐子晗的时间延长了一会儿。
一直到对上了齐子晗的视线，他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松开齐子晗的手臂，开口询问：“有哪里不舒服吗？手臂没事吧？”
没被哪个混蛋抓痛吧？
齐子晗好笑地看着他，反手抓住他的手袖：“好像有点累了。”
俞臣宇任他抓着自己，无动于衷。
齐子晗不得不多说了一句：“你不抱我的话，我让别人抱了。”
背对着两人假装继续研究的谭凌纾竖起了耳朵。
俞臣宇果断弯下腰，将齐子晗温柔地横抱起来，然后对谭凌纾说：“我家妻主大人累了，我带他去休息，研究的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给我发消息就好，我会代为转达。”
然后没忘记拿走桌上的纸袋，对霍千宸点了下头：“这个，谢了。”
最后看向诸晔：“诸晔上将，感谢您对我家妻主大人的保护，但卧室这种私密的地方，您就不用跟来了。”
说完，也不等诸晔回复，他横抱着齐子晗离开了研究室。
两人走了之后，研究室里的香味稍稍散去了一些。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香味是齐子晗身上的呢。
然而研究室里的两位上将和一位研究员，都对谭凌纾十分了解，都向他投去了别有深意的视线。
霍千宸试探着开口：“你这……要不坦率一点，表白试试？”
“他不敢。”诸晔面无表情地替谭凌纾给出回答，“刚挨完鞭子，哪有脸。”
“闭嘴。”
啧，要不是看在有免费晚餐吃的份儿上，谭凌纾绝对要把这群人通通赶出自己的研究室！
……
齐子晗并不是真的累了，而是觉得研究室里暂时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待着有点无聊。
而且，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影响到了谭凌纾的研究，所以还是暂时离开比较好。
反正这几天他都会住在基地，万一有什么需要他帮忙鉴定的东西他也好立刻赶去研究室。
另外，这边有训练场，他还没放弃练枪呢，他就不信他练不到枪枪命中靶心。
俞臣宇把他抱回房间后，将他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然而他松了手，齐子晗没松。
齐子晗的手依然勾在他的脖子上。
俞臣宇感受到齐子晗拉扯的力道，就没起身，一只手撑在齐子晗的耳边，另一只手撑在床沿，近距离看着身下的齐子晗，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齐子晗看着眼前不戳一下就不会动的俞臣宇，暗暗叹气。
以前他恨俞臣宇把握不好他们之间的距离。
现在他恨俞臣宇是块木头。
齐子晗确实不喜欢别人随随便便地触碰他，无论因为什么样的理由。
但是，一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欠了自己好几条命，一起出生入死过，还有过亲密接触的人，能是“别人”吗？
似乎有些话只要他不说，哪怕气氛到了，俞臣宇也不敢更进一步。
不过，俞臣宇越是这样，齐子晗就越是想知道他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齐子晗一边继续勾着俞臣宇的脖子阻止他起身离开，一边开口吐出三个字：“安慰我。”
俞臣宇短暂思考了一下，试探着回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嗯，是安慰呢，一点毛病没有。
齐子晗放下一只手，指尖在俞臣宇胸口处轻轻一划，进一步试探：“满足我。”
俞臣宇愣了愣，只觉自己胸口处被他指尖划过的地方一阵电流爬过般的酥麻。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眼睫轻轻颤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心虚般地躲向一边，过了一会儿再转回来和齐子晗对视：“你想要什么？”
“你猜？”齐子晗要是打算直接说出来，从一开始就说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仅仅是不满于俞臣宇安慰他的方式。
别看他现在平静得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其实他可不安了。
为自己的来历感到不安，为地球的遭遇感到不安，为文件里提到的异星物种感到不安，也为那股形成风险区的未知力量感到不安。
面对宇宙，面对未知，人类太过渺小，虫族也没好到哪里去。
齐子晗虽然总想干一番大事业，但他想干的事业里并不包括拯救世界。
倒不如说，他并不觉得自己强大到有能力拯救世界的地步。
可是他没有这样的能力，莫逸海就有吗？俞臣宇就有吗？
莫逸海是这个帝国的最高统帅，俞臣宇是整个帝国单兵作战能力最强大的军雄。
可在宇宙和未知面前，他们一样渺小。
他们的身份让他们没办法逃避一些难以面对的问题。
他们并不强迫自己跟他们一起面对，但自己真的可以逃避吗？
“如果我猜错了，你会惩罚我吗？”俞臣宇突然说。
齐子晗彻底松开了俞臣宇的脖子，全身放松地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怕被我惩罚吗？”
“老实说，不是很怕。”俞臣宇继续维持着单手撑在齐子晗耳边的姿势回应，“比起被你惩罚，我更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引起你的反感，我怕稍有不慎就会失去你，所以，就算我想主动，就算你希望我主动，我也被很多顾虑限制着，面对你的时候，我的身上有一把锁，钥匙一直都在你的手里，你肯给我吗？”
“不给。”齐子晗才不知道他说的锁和钥匙是什么。
俞臣宇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那……你还要我猜吗？”
“你猜啊，反正你都说不怕被我惩罚了，猜错了又怎样？”
“我……”俞臣宇觉得自己刚才那段话白说了，也不知道自家妻主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最终也只能认命地开口，说出一句大胆的话，“我可以吻你吗？”
是“我可以吻你吗？”而不是“我觉得你希望我吻你。”
俞臣宇总是在非常细微的地方照顾着齐子晗奇妙的自尊心。
也好，喜欢俞臣宇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齐子晗故意张开嘴，将舌头伸出来一些，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你不怕死的话，大可以试试。”
说着威胁的话语，却做着撩拨的动作，像是在故意考验俞臣宇的勇气。
一瞬间，俞臣宇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齐子晗的唇上，心跳震颤着胸膛，体温急剧上升，按在齐子晗耳边的手不由揪紧了，连床单上的褶皱都带上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不怕死的话……
俞臣宇的脸不自觉地凑近了。
齐子晗睁着眼睛，安静地等待着。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犀利的时候，只能用勾魂夺魄来形容，好像多对视一会儿，自己的灵魂就会被彻底吸过去。
会死吗？
我怎么感觉……我已经死了？
随着距离的靠近，俞臣宇越来越难以维持自己的理智。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突然失去了作用。
他的冷静，他的耐心，他的理性，全都在齐子晗信息素的撩拨下溃散得不成样子。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精神力，乱了，全都乱了，比中了魅药的那一天还要混乱。
死就死了。
俞臣宇闭上自己的眼睛，放空自己的大脑，不管不顾地亲吻上了齐子晗的唇。
和想象中一样柔软，甚至更加柔软的触感。
比想象中高了许多的体温。
仅仅是触碰上的那一瞬，俞臣宇的意识就有些模糊了，不敢相信自己真这么做了。
紧张、害怕、刺激、激动，以及得偿所愿的巨大欣喜，相互交织，让他的动作变得僵硬而迟钝。
齐子晗受不了似的重新抬起双手，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压下他的脑袋，自己索取了自己想要的温度和触感。
一吻过后，齐子晗满意地舔舔唇——味道不错。
俞臣宇躺在他身边，总觉得自己丧失了一段记忆？
他当然没有忘记齐子晗是怎么吻得他全身无力，双腿发软的，但是，他是怎么上的床，怎么躺到齐子晗身边的？他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反应过来——吻都吻过了，是不是意味着……
“妻主大人？”俞臣宇试探着唤了一声。
齐子晗第一次没有纠正他的称呼，但也没有给予回应，自顾自地说：“我饿了，我先去洗澡，出来的时候能吃到你亲手做的晚餐吗？”
“能的。”俞臣宇边说边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自己的双腿还有些发软，不过不影响下厨就是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齐子晗随口报了一堆菜名，俞臣宇说了声“好”就去准备了。
然而，就在俞臣宇离开房间后不久，齐子晗收到了来自莫逸海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作祟，还没点开消息，齐子晗就一阵心悸，总觉得会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但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点开了。
莫逸海：齐子晗大人，请问您现在有空吗？我查到那颗深红星球的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