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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只可以留这一条”

落俗游戏 云上飞鱼 3963 2024-01-16 09:14:07

夏安远抬眼就见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纪驰。

他愣了愣,又回想一下,刚才那么长时间,他在休息间里竟然完全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开关门的声音。

看纪驰盯着半空认真发呆的样子,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棠棠她……回家了吗?”夏安远试探地问。

纪驰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这是他一贯的沉默方式,但夏安远还是直觉他现在心情不是太好,两个人隔了挺长一段距离,他不敢轻易朝他走过去。

过了几秒钟,纪驰将视线转到夏安远身上,目光逐渐聚焦,变得漆黑幽深,他不说话,一直这样看着夏安远。

窗外的光线很好,秋日也有暖阳,纪驰整个人都站在光里面,夏安远却觉得他怎么被都这温度煨不热,看久了,那眼神便像条无形的,从冰里爬出来的蛇,绕着夏安远的脊柱往上攀爬,在沿路蚀骨的凉意中裹缠住他的咽喉。

一眨眼,就能轻易要掉自己的命。

“过来。”纪驰声音低得近乎沙哑。

夏安远没踌躇太久就动了,只是脚步挪得很慢,他不明白怎么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纪驰的情绪变化可以这样快。

他到了纪驰面前,垂眸,看着他缓慢起伏的胸膛,片刻后轻声道:“您抽了好多烟。”

烟味太重,甚至能嗅到大量尼古丁燃烧之后,熏在身体和衣物上那股苦涩的臭味。这段时间已经被夏安远熟悉了的纪驰的香水味,让这味道死死压下去,还没等靠近纪驰,早在几步外,夏安远都能闻见。

纪驰没说话,只是淡淡“嗯”了声,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这是夏安远意想不到的,他抬眼看纪驰,才发现纪驰一直盯着的地方,其实是他的嘴唇。

“怎么了?”夏安远忍不住问。

纪驰看了半天,身体忽然向前倾,夏安远还以为他要吻自己,呼吸停顿了两秒,没想到纪驰只是把住他的腰,继而手穿到他后背,把呼吸埋在他的颈侧,轻轻抱住他。

秋天,午后,光影中。这种时刻的拥抱往往有暖色调的温情,但无端端的,纪驰却让夏安远感觉到冷,或许是烟味像漩涡,太沉郁,被这种气息包围的时候,人的体感也会溺入其中,变得木然麻痹。

夏安远莫名有些发晕,好一会儿,僵在半空的手才恢复知觉,他半搂上纪驰的肩,回抱住他。

“累了吗?”他问,“要不要睡一会儿?”

夏安远又想起头先纪驰提过一嘴他要开会,不得不紧跟着补充,“如果离会议开始还有空余的话,睡一会儿吧,十分钟也行的,到时间我叫您就……”

有温凉的触感忽然落到他颈间——

纪驰开始吻他。

这个吻绵绵的,又有些若即若离,一直往上,轻啄过夏安远的下颌线,在他的脸颊、颧骨、额头、眼睛、鼻尖,飘乎地周游一圈。

明明再多一点点距离就能碰上嘴唇的,但只是浅淡的一圈,纪驰缓缓分开。

注视仍然深沉。两个人贴得太近,夏安远几乎能感受纪驰心脏的跳动,跟自己的心跳交错着节奏,一上一下,一轻一重。

他读懂纪驰目光中的含义,也清楚自己在这种时刻防线总要崩溃,刻意控制住呼吸,心脏却仍然一下又一下,悬在空中一样,怎么也敲不到底。

夏安远视线微动,见到纪驰唇瓣似乎隐隐发白,他犹豫两秒,将唇贴了上去,果然尝到烟草残留的涩味。

夏安远想,这种味道的吻其实更适合冬天,像他们刚确认恋人关系的那个季节,他每次回忆起来,好像都能尝到这种烟味。即使那时候他们两人都不抽烟。

他又想,从前和现在,亲吻纪驰,似乎都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所以夏安远并未深入这个吻,舌尖只在纪驰嘴唇上舔了一下,因为太轻了,就算他贴了蛮久时间,也依然让这个吻像是一触即分。

安抚疲惫的人大概是需要这样温柔拖沓的吻,夏安远离开纪驰的唇,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下一刻,纪驰的手往上,粗野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再要说是吻,其实已经不确切了,因为恐怕这世上没有一个吻会这样横暴,这样狠戾。

更好的形容词是撕扯,是劫掠,是山洪爆发,是狼餐虎咽。

纪驰撞上去的时候夏安远还是懵的,毫无防备,于是双方几乎是硬碰硬,齿尖不可避免地在碰撞中将嘴皮磕破,血腥味迅速散开来。

夏安远连口水都来不及吞咽,因为纪驰凶狠地绞住他的舌,简直像一桩煞神,要活活嚼食了他,血肉骨头都不留一点渣。

生理性的泪涌上来,糊住他的视线,让他睁不开眼。太凶了,生物本性怕硬,夏安远不得不退,他下意识想推开纪驰,却被纪驰一把横捉住手腕,将他按到了门上,让他退无可退。

夏安远很少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纪驰前后的情绪变化相当矛盾,以至于他根本难以调整状态应对这场迅速狂暴的进攻。

唇舌在痛,手腕也在痛。这么点痛对夏安远根本来说不算什么,他只是感觉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情将纪驰惹怒,让他又变得虎狼一样,疯掉一样。

还在吻,一个混合着暴力和血腥的吻。

空气仿佛逐渐变重了,夏安远的呼吸已经缺氧到难以为继,混乱中,他似乎感觉到身后的门板在震动。“纪总?下午的研讨会还有十分钟开始……”声音被门挡住大半,像是赵钦。

夏安远费尽全部力气让自己暂时得以逃离,他看着纪驰的眼睛,那里面腾着火。

“纪总,开会了。”夏安远终于得空吞下口水,那里面混合着两人的血味。他舔了舔破皮的口腔黏膜,突然有点怕纪驰这种眼神,那么深,那么烫,像要把自己吸到火海里去一样,于是他又说一遍,“纪总,开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火灼烧的原因,他的声音竟然在抖。

纪驰的脸这时候背着光,除了眼睛,看不清楚其他的部分,大概是因为夏安远缺氧缺到视力也暂时受影响了,他只能将仅剩的全放在那双眼睛上。

但很快,纪驰动作了,手指灵巧地下滑,解开夏安远的皮带,利落地扒掉他的裤子,将他翻过去,按到门上,“咚”一声。

敲门声停了一瞬,又继续,变得比刚才轻一些,可敲几下,夏安远的心就跟着颤几下。敲门声里的叫喊也迟疑了,“纪总?纪总您在里面吗?”

这层门板恐怕没那么隔音,夏安远也迟钝地叫他,声音放得好低,“……纪总?”

但他没能说下去,他被纪驰的手指完全掌控,直到门板的震动停下,纪驰终于俯身,开口时滚烫的气流喷到夏安远耳后,“不管他。”像野兽不耐烦的沉声。

话音刚落,纪驰兜里的手机又乍然响起来,听得夏安远心惊肉跳。

隔这么近,门外肯定能听到铃声响,可纪驰压根哪头都没理,他单手扯开衬衫头两颗扣子,有些粗暴地将夏安远翻过来,一俯身,紧接着,夏安远便失了平衡——纪驰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将他用肩头扛起来,扛一个一米八的男人——他简直全不费力,甚至离开时还有余力往那门上狠踹了一脚。

铃声戛然而止。

似乎只有几秒钟的天旋地转,没等夏安远收起震惊,他被纪驰大步扛回休息间,闷头摔到了床上。

……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夏安远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以入睡的姿势,躺在纪驰的怀里。

窗帘没有拉开,床头那盏灯倒是幽幽地亮着。他抬头看纪驰,冷不丁撞上纪驰的视线,他似乎已经这样安静地看了他很久。

夏安远愣了愣,声音有些带着困倦的哑。他心里其实还惦记着纪驰那个会:“不去开会,没关系吗?”

纪驰看了他一会儿:“这栋楼的人,大概都已经下班了。”

竟然一口气睡了这么久。

夏安远从他怀里缓缓坐起来,大腿肌肉有些被扯着的酸痛。他看着纪驰一脸行若无事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他很轻地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闻言,纪驰只是很淡地笑了一下。

“我没想过纪总也会这么……”夏安远斟酌半天,“……这么精虫上脑。”

“是么。”纪驰对这四个字没太大反应,“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大概是察觉到即使做完,纪驰的情绪也仍然不对劲,夏安远要比平时这时候话多一些,他侧过身,这样看着纪驰时,就不用微微偏头。

“还这样的话,我下次送完饭只好立刻就回去了。”夏安远开他不擅长的玩笑,“怕被他们骂男狐狸精,整天缠着他们纪总,误国殃民。”

纪驰并未言语,他盯着夏安远嘴角的笑,忽然伸出手,手指从夏安远按在床上的手背往上,到小臂,沿着他漂亮的肌肉,和因为承力而绷起来的青筋,缓慢、随意地游移。

“下个月许繁星生日宴,不大会有长辈在。”他低声开口,“你去吗。”

夏安远挺吃惊的:“他……愿意让我去?”

“他邀请你去的。”

邀请。

想起之前两次碰面许繁星对自己藏不住的敌意,“邀请”两个字,夏安远其实是不大信的。

沉默片刻,他问纪驰:“没有影响吗?您带我去的话。”

纪驰手指仍在动,轻微的触碰带来酥麻的痒意:“能有什么影响?”

夏安远被问住了,这么一想,如果纪驰之前跟柯文那些人的事情大家都知悉,那他带自己去,似乎的确不会有任何影响。甚至因为他平凡无奇的身份,他并不太会得到相较于那些名字更多的关注度。

如果纪驰需要一个人陪他去,自己也是可以的。

夏安远对纪驰点点头:“我要准备什么礼物?”脸上浮上点苦笑,他老实说,“问这话我很惭愧,整套身家全是纪总您给的。”

“还很早,”几秒后,纪驰才回答,“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的纪驰其实很像最开始他们刚重逢那阵的样子,是复杂的,喜怒不定的,让人摸不透情绪。

因此,他的抚摸也难辨感情,所及之处阵阵冰凉。他将指尖停在了夏安远被平时被那条表带遮住的伤疤上,这里大概能看出来是条划伤,浅浅的,夏安远已经忘记它的来源,他猜测是自己搬东西时不小心被尖角划到留下的。

再往上,胳膊上有条纪驰之前用那枚金属钥匙,也如此这般触碰过的疤,是他从山上摔下来时留下的刮伤。

夏安远将目光放到了纪驰对这些疤痕深沉的注视上,忐忑呼吸着,他不确定纪驰这个眼神里是不是含有某种别有意味的打量。

可他不知道,他这反应落到纪驰眼里,很容易就变成心虚。

纪驰的手指又往前探,去触摸他的肩膀,胸膛。夏安远这些地方都没有伤,肌肉匀称地起伏,不是健身房蛋白粉喂出来那鼓爆夸张的线条,是正儿八经被汗水锻造而成的东西,是属于劳动者的,精瘦的力量感,教科书式一样,标准又漂亮。

他指尖最后落到夏安远的腹部,那条任南询问是否至今也没有好的疤痕,几公分的长度,伤口并不平整,大概是恢复期没得到好的调养,愈合处有轻微灰白色的增生。其实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刀伤,此前纪驰查了那么久,居然一点也没查到这伤的来源。

这说明夏安远当时连正经医院也没有去,病历都不曾留下一条。

“这伤,是刀伤。”纪驰在那条疤上面摩挲,时隔几个月,他终于亲口问夏安远,“怎么来的?”

夏安远低下头,见到纪驰修长漂亮的手指停留在那条颇有些狰狞的疤痕上,心里面突然涌起来一阵没来由的低落,他默然了很久,才笑了笑,说:“以前年轻不懂事,打架弄的,没伤到要害,小问题。”

纪驰看向他,眼神和语气都是沉沉的:“是么。”

夏安远没勇气对上他的视线,他不是不敢告诉纪驰这是因为什么受的伤,他只是觉得原因让他自己想起来都感觉难以启齿,明明自身难保,还非要逞能,当菩萨,做好人。简直蠢不可及。

夏安远偏过头去,巧妙地转移话题:“是啊,没伤到要害肯定是小问题了,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好端端地躺在您床上,而且,哪个大男人身上没两条疤。”

顿了顿,他声音低下来,“纪总,您不也有么。”

灯光似乎在这一刻忽然更暗了,夏安远眨了眨眼睛,看见窗帘的边缘,果然几乎没有光线透进来,纪驰没有诓他,他们俩在床上躺了一下午,现在已然是夜晚了。

空气安静了很久,纪驰忽然将夏安远翻到身下,手跟着滑到夏安远左腿的膝窝处,再往下移一点,摸到了那条瘢迹分明的刀疤。夏安远这里还有一条陈年的刀疤,跟纪驰右边胳膊上那条,伤在同一天。

夏安远被迫将腿曲起来,纪驰脸靠得很近,他抬眼就能见到他被光影色块模糊掉的轮廓,英挺、冷峻。

“做祛疤手术可以去掉。”纪驰眼神里有复杂深沉的冷色,可莫名地,夏安远似乎从里面分辨出来刁横和乞怜,太快了,几乎是一闪而过。

纪驰按住那条疤,一错不错地看着夏安远。他低声说:“把其他的都去掉,只可以留这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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