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这话说得，好像跟你没有关系似的。”像是陡然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夏霁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毕竟……是梦，我只是进行合理的推测。”这样回答着他，然而我却在思考，他是怎么想起来的呢？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和我在一起，所以他的这份记忆才被我唤醒了么？
如果仅仅只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那么或许，让夏霁想起我的确是一件好事，但若是站在夏霁本人的角度，想起我，或许也就意味着连同其他痛苦的记忆，都要在重新认识我的过程中一并忆起了。
这对他来说，不会是好事，而更大概率是一种折磨。
“的确，是梦，但是……好真实，真实到就像是曾经发生过那样。”略微勾起唇角，夏霁看着我，表情却是莫名有些悲伤的，“不过，为什么会觉得真实呢？毕竟你在梦里面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并且追求了我很久似的。”
心脏，传来阵阵的隐痛，一瞬间我想问他，难道他觉得我现在并不那么喜欢了么？
好吧，或许其实根本就不用问，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就连我自己都不肯承认罢了。
我对他的感情，连同我的心，的确已经在那个世界受到了伤害，伴随着我的死亡，那些热情与那些情爱，都很难再复原了。
所以如今，虽然对夏霁仍还保有一定程度上爱护的情感，但对他的态度，也已经同当初有了很大的不同。
此刻，起码通过夏霁的叙述我可以确定，他的确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一个“他”，只不过因为痛苦，他忘却了在书中世界的所有。
他是夏霁。
他是。
尘埃落定的感觉却并没能令我感到欣喜，正如同他这样诉说，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一样，“或许吧，毕竟您是真的很有魅力，早点睡吧夏总，明天还有好几场会议要开呢。”
夏霁看着我，仿佛已然被我的话语给伤害了。
“好。”说着，他裹紧被子，翻了个身，彻底背对我，“……以后，不打算进一步的话，就不要再做之前那种，让人误会的事情了。”
“……好的。”
退出房间，默不作声地关上了房门，仔细一回想，我才发现如果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我的存在对于夏霁来说便只有可能是伤害了。
迟早得离开，在他想起一切之前，得避免他因为我而再度沉入痛苦的阴影中，无论是因为那些阴翳的回忆，还是因为如今好像无法回应他情感的我。
第二天早上夏霁走出卧室的时候，我已经做好早饭了，他的眼眶红红的，像是昨天晚上委屈了很久。
他斜我一眼，没有跟我说话，只是坐到我的对面，默不作声地嚼着我给他做的早餐。
“夏总，我今天约了……”
“你又约了那个人跟你见面么？”原本以为他会直接选择跟我冷战，没曾想一开口，他的话语却是极富攻击性的。
毋庸置疑，他说的“那个人”是于兴。
我想要向于兴确定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比方说他想起的必要条件，还有另外一些我们至今都没有讨论到的关键器物。
“是，我打算跟他再见一面，我觉得，已经快了。”快了，我快要知道真相了，我快要明白那个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了。
“今天你跟我一起去开会，明天你需要进行一次紧急培训，因为后天有一场宴会，你也得一起同我参加，我不希望我的男伴在那种场合失了礼仪。”夏霁的语气又冷又硬，真是奇怪，他分明对我那样不满，但却依旧要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我已经约好了，而且此前您从来没有说过要让我陪您去。”
“麻烦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商玦，你是我的员工，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就觉得可以随便拒绝我。”手中的餐具越握越紧，直到最后，夏霁的话语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了。
“夏总，其实我觉得，跟我在一起，只会让你感到痛苦，是我这个人太烂太不知好歹，昨天晚上我已经想过了……”原本没打算这么早说的，可是我不想再让我们之间的状态继续差下去，
“你想辞职？你钱够么？你的工作室刚刚才起步吧，设备都还没买齐，就想要切断我这个唯一的经济来源了么？”对自己开出的薪资十分自信，略微抬着下巴，夏霁对自己的资本向来十分自信。
“……”其实他在我面前趾高气昂，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依靠别人的态度来建立自尊的人，否则我也不会一开始就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了。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告诉他：“夏总，虽然我知道不会有人比您更大方，但我有手有脚，再不济家里收租的钱也是能够支撑我的开支，所以我觉得您大可不必……”
“我打算先给你投资一千万。”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夏霁便再度径直打断了我，“我还可以帮你联系到你想要的合作方，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一时间，我的脑子仿佛炸开了，我简直想问问夏霁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诚然，我爱钱，他开出的条件也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但是……“夏总，何必呢？如果可以，我很愿意以正常的方式拉到你的投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就那么讨厌于博士么？”
我宁愿相信夏霁仅仅只是在一时冲动的情况下才道出了那样的话语，这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再跟于兴见面，又或许是因为昨晚上我的言行切切实实地伤了他的心，可是，毕竟于兴不是羊咩，我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第一，我给你投资，仅仅只是因为在听了你的叙述和对未来的规划以后觉得很有前景，想着可以合作共赢，并不为别的；
第二，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那种方式供养一个公司，你距离成功，大概还得有个数十年的距离，因此我不觉得你有理由拒绝我的邀请；
第三，我承认，你很敏锐，你发现我讨厌那个人，而的确，自从你跟那个于兴开始联系以来，对我的态度就越来越奇怪，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我觉得他的存在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说你认为他比我更重要，那你去找他好了，我会让你在这座城市都找不到工作。”
夏霁的话语简直把我惊呆了，虽然我并不排斥伴随着控制欲的亲密关系，但无论如何，夏霁此刻开出的价码还是令我明白只要我将他逼到了绝境，他又会拿出什么样的手段对付我。
是啊，妈的，他在没有我的书中世界，可是曾经试图杀人的存在啊，而我居然还不自量力地想要通过于兴为他做点什么，这实在是……
“夏总，于兴的存在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只是一个研究员，他研究的事情关乎到我们两个人的大脑，如果跟他商量清楚了……”
“我不想听你说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也不想听见你为他辩解！”猛地将餐具重重地摔到桌面，夏霁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在我愣神的视线下，他深呼吸，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重新平稳了语气，问我：“所以，你接受我给你的投资么？这些都是你之前想要的。”
陡然间，一种无力感顿时席卷了我的身心，“如果说能够改变成正常的方式，那么我愿意接受。”
我不会不自量力地在这个时候对他说“不”，要是他理解成我为了于兴而放弃这么大一笔钱并要同他作对的话，我想我今后的日子恐怕会很难受。
“好。”夏霁说完，继续开始吃起了我给他做的早餐，而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餐桌那头的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或许无论是书中我认识的夏霁，还是现在的夏总，我所看见的、所与之相处的，都不过只是他本性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我难以想象，昨晚上夏霁一个人睡在那房间里，内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才会在再次面对我的时候，展露出这样的态度。
吃完早餐后，我将锅碗放进洗碗机里洗了，等收拾好一切离开厨房，看到的，是默然无声坐在沙发上的夏霁。
他没有同我搭话，而是我主动坐到了他身边。
他有话想对我说，虽然他只字未提，但我就是明白这一点的。
果然，当我坐到他身边，他才缓缓抬起脸来：“商玦。”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我强迫你做了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对于自己方才的表现，他展现出了畏惧，而他的这份畏惧，也毋庸置疑也是真心的。
“没有。”摸了摸他的脸颊，我说：“都怪我太混蛋了，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夏霁低泣一声，随即猛地贴过来，用力抱住了我，“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对我这样了吗？不要摸我的脸用那样的表情跟我说话，不要让我误会，不要对我温柔……”
怎么办呢？该不该告诉他，我全然冷漠下去后他的应对措施，才是让我更加感到棘手的。
当然，为了保命，这话我没有直接说出口，而只是任由他抱着，在他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才对他说：“刚刚的一二三，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就当你是在说气话，夏总，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是可以随时收回成命的。”
“不是气话。”夏霁抬眸，眉头微蹙着，像是不爽，又像是在控诉，“抱歉，不是气话的，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要威胁你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