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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爱侣

天地逆旅 春日负暄 2424 2024-01-06 09:27:37

胡人样貌殊异于汉人,谢燕鸿一直知道,他就最喜欢长宁琥珀色的瞳仁,眼色像琉璃杯里装的琥珀酒。他也喜欢长宁略带些蜷曲,毛绒绒的头发,软硬正好。他还喜欢长宁直挺的鼻子,鼻梁中间有个微微凸起的驼峰,上面有一颗浅淡的痣,不细看看不到。

长宁一看就是胡汉通婚的后代,乌兰则是完完全全的胡人。

她的瞳色更浅淡,五官秾丽,嘴唇丰润,浓密的头发盘成高髻,不施粉黛,也没有任何首饰,面庞迎着月光,好像午夜偷偷绽放的昙花。

谢燕鸿并非没有见过美人,玉脂艳冠桃花洞,太子的长女清河郡主在宗室中最是出众,他都见过。美的确都是美,但乌兰的美又与她们不同。见到乌兰,你就会想到草原上的牛羊月光,想到鸢尾花,想到雪莲,想到阴山顶峰终年不化的积雪。

长宁又用胡语对她说了些什么,大约是在介绍谢燕鸿。乌兰眨着她睫毛浓密的漂亮眼睛,朝谢燕鸿笑了笑,过来要扶他,谢燕鸿哪里愿意,忍着痛,退后了一步,示意自己无事。

乌兰把头巾重新围好,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谢燕鸿不明所以,忙凑到长宁身边,不等他问,长宁便说道:“你先跟她去,我把马牵来。”

他信长宁,但不信来历不明的乌兰,坚持要站在原地等长宁。乌兰也不催促,只站在一边一直看他。她歪着头,看得大大方方的,他们俩语言不通,谢燕鸿一看她,她就笑,笑得谢燕鸿都不知道该如何站才好。

不过片刻,长宁便把马牵来了。乌兰在前带路,长宁在后面与谢燕鸿小声解释:“乌兰一家是羌人,与我们家在关外比邻而居的,不知为何到这里来落脚了。待会儿到安全处,再听她细细说来。”

看来关外也不太平,长宁不由得担心起外公和阿羊,面色凝重。谢燕鸿的心也是一沉,手轻轻地握在长宁垂在身侧的手上,长宁反手捏了捏他的手指。

乌兰带着他们左穿右插,绕过残垣断壁,走到了废弃村庄的最边缘,那里隐隐有火光,走进了看,的确是生了火。围绕着火堆搭起了几个毡帐,有十数个与乌兰差不多打扮的人围坐火堆旁。

见有人来,火堆旁的人都警惕地站起,手上拿着武器,见是乌兰,又见后面随之而来的长宁,面带诧异,放下了武器。借着火光,谢燕鸿看清了他们的面目,都是胡人,若没猜错,应该都是乌兰的家人。

谢燕鸿迎着大家探究的目光,局促地跟在长宁身边,听着长宁用胡语和他们交谈。

乌兰坐在他旁边,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他一看,是一块硬邦邦的肉干,不知道是什么肉。乌兰见他犹豫,拇指小指伸出来比在头顶,嘴巴里“哞哞”两声,笑着盯着他。谢燕鸿点点头,沉默着啃这块牛肉干。

谢燕鸿压根儿听不懂叽里咕噜的胡语,只能看表情,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凝重严肃,满面愁容,只有乌兰一个人脸上还有笑意。

大约说了有一刻钟,总算说完了。

肉干太硬了,谢燕鸿也就啃掉了一个角,嚼得腮帮子疼。但乌兰一直在看着呢,他又不好意思放下不吃,只能硬着头皮啃。见长宁有空理他了,他松了口气,连忙住嘴不啃了。

夜已经很深了,乌兰与他的家人们入毡帐休息,将暖融融的火堆与寂静的夜留给了他们。

长宁边思索边说道:“他们说,在秋天,草尖刚刚开始发黄的时候,狄人里姓斛律的一支统一了几个部族,开始铲除异己。他们不堪狄人的劫掠,便开始迁徙。只是今年冬天太冷,大雪封山,往哪头都不好走,只能暂时进关内躲一躲,等开春,就沿着祁连山一路往西去,另找一处水草丰美之地,避开狄人的锋芒。”

谢燕鸿忙问:“那你的家人......”

长宁摇摇头,说道:“在他们出发之前,阿公与阿羊已经离开了,不知去往何处。”

“那这个小村庄?”

“乌兰说,他们来到的时候,这个村子就已经没人了,估计是被狄人洗劫一空了。”

谢燕鸿急道:“那咱们明天就出发,出关去,找你的家人。”

他太急了,急得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立时就出发,一路奔驰而去。长宁有些想笑,勾了勾嘴角,但因为甚少笑,嘴角才勾起来,又觉得别扭放下去了。他说道:“路不好走,没法找,开春再说吧。”

谢燕鸿乖乖地点头。

“我们也先在此地落脚,我与乌兰一家比邻而居十几年了,彼此间都信任。”

谢燕鸿继续点头。

“他们空出一个毡帐给我们,夜深了,先休息吧。”

谢燕鸿还是点头,点了两下又顿住了,为难地将手上的肉干给长宁看,小声说道:“太硬了吃不了......”

长宁二话不说接过去,自己把剩下的三两下啃完了。

毡帐不大,但睡他们两人是绰绰有余了。因着只是临时搭的,有些简陋,但厚厚的毛毡将寒冷隔绝在了外头,围出一个暖融融的天地。谢燕鸿好奇地摸了摸堆在角落的毛毡,纯白色的,摸上去有些粗糙,但很厚实。

“这是什么毛?”谢燕鸿问道。

“白骆驼,极暖。”

长宁说完就撩开毡帐出去了。谢燕鸿也不问他去做什么,他正想着要躲开长宁,自己偷偷脱了裤子看看呢。乌兰踹的那一下,踹得结结实实的,他走路都扯着裆疼,刚才一直忍着没好意思说。

不会踢坏了吧!

谢燕鸿鬼鬼祟祟地躲在毡帐的角落,解了裤子看。光线昏暗,好像看不出什么来,依稀见到有些红痕。

正在他打算麻溜地穿回裤子的时候,长宁回来了。

谢燕鸿手忙脚乱,来不及穿,先盖严实了,抢先说道:“没什么......我就......”

长宁打断道:“受伤了?”

“没、没有......”

“我看看。”

这哪里能看,谢燕鸿忙屁股蹭地往后退了几寸,连忙摆手,涨红了脸,说道:“不用看不用看,没事。”

长宁面无表情的,看上去特别认真,真的生怕谢燕鸿受伤了。

谢燕鸿坚持道:“真的没事。”

长宁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总算妥协道:“好。”

“你能不能......”谢燕鸿羞窘道,“转过去,我把裤子穿好。”

长宁干脆出去了。

谢燕鸿飞快地将裤子穿好,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好意思主动开口让长宁回来。他自己将厚实的白骆驼毛毡抖开,把长宁横放在地上的长刀充作枕头,侧躺下去。眼睛虽然闭上了,耳朵却竖着。

过了好一会儿,谢燕鸿总算听到了长宁回来的动静。

长宁轻轻地掀开毛毡,睡在谢燕鸿身侧。两人挨着,毛毡一盖,很快地就暖起来了。谢燕鸿轻轻地往后挪了挪,背靠着长宁的胸膛,满足地喟叹一声。

“那你和乌兰,算是青梅竹马?”他突然问道。

长宁“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谢燕鸿却没睡,望着毡帐的帐壁,一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长宁身世扑朔迷离,一直跟在他身边护着他。如今谢燕鸿突然意识到,长宁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也有家人朋友,甚至还有个青梅竹马,而自己现在却只有他。

谢燕鸿有些茫然,长宁是怎么想他的呢?

那他自己呢,他又是怎么想长宁的?

谢燕鸿见过的爱侣不少,他的爹娘,相敬如宾数十年如一日,娘身体不好,他爹遍访各地名医,找遍了各种正方偏方,大夫开的每一道方子,他都细细查过看过,生怕出一点岔子。

他的哥嫂,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恩爱夫妻。春三月金明池踏青时,在垂杨岸边远远见过一面,章玉瑛帏帽的轻纱被春风吹起,谢月鹭惊鸿一瞥,就从脸红到了脖子根,没过多久便喜结连理。过定礼时的活雁是谢月鹭自己出城到芦苇滩上射的。他不擅骑射,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捕了一对活雁,谢燕鸿那时候还笑他呢,谢月鹭板着脸,正经严肃地说,雁是忠贞之鸟。

谢燕鸿看过那么多,但没有一对爱侣是男子与男子。

想到这里,他的脸又烧起来了。

他与长宁也能算是爱侣吗?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感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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