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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医院

石榴裙下 七子华 3187 2024-01-05 09:45:16

亲人出事,陆景初整个人是紧绷的,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高中时赶回家,却在医院里看到盖着白布的姐姐,还有倒在床边已经哭晕的母亲。

他们失去过亲人,对那种灭顶的悲痛记忆犹新,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会更加慌乱,以至于陆母完全语无伦次,只知道哭。

陆景初的太阳穴像小针扎似的,他不想说话,许蔚明自然不会开口,车厢里蔓延着沉默,却又暗暗流动着心安的感觉。

有人陪着到底是不一样的,许蔚明的掌心很热,不知是否还在发烧的原因,把陆景初的右手慢慢捂热,二人的掌心贴在一起,温度变得相似,交握的手带着安抚的力量。

高速是一条笔直的长路,没有转弯或者停下,在维持限速的极限中,以最快速度飞驰着。

陆景初担心单手开车太危险,中途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许蔚明以更不容置疑的力道十指紧扣。

“……”陆景初想着陆父的事情,没心思和他纠缠什么,抽不出来就不抽了,盯着手机等陆母的电话。

在极致的安静中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精神紧绷到疲惫,可没有一点想睡的欲望。

陆景初的手无意识地擦着手机的钢化屏幕,目光定在某处发呆,直到脖子僵硬酸疼才抬起头,扫到了药盒才想起许蔚明也是个病人。

指示牌一晃而过,显示前往B市的方向和公里数,还有休息区标志。

“你在前面停一下吧。”陆景初嗓子干哑,清了清嗓才找回声音,“你还在生病,换我开会儿。”

许蔚明说:“你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陆景初觉得也是,他现在脑子里停不下来,像一团搅起来毛线,理不清头绪,也无法镇定。

响起来的电话铃声好似魔咒,让陆景初的心再次揪紧,刚响了一声马上接起来,“喂,妈。”

陆母在电话里的声音隐隐传出来,许蔚明听得并不真切,只听到“骨折”、“手术”这一两个关键字眼。

“医生都检查了完了吗?有没有其他问题?”陆景初问,“有没有内脏出血?头有没有照片?”

陆母又说了几句,许蔚明明显感觉陆景初松了一口气。

“那就行,要做手术就做,费用这些你不用管。”陆景初安慰路母,“只要检查没问题就行,骨头是最好解决的事情,妈,你别太担心,我马上就到了,我来解决这些。”

挂了电话后,陆景初呼出一口气,靠在座椅上放松了些。

“叔叔怎么样?”许蔚明问。

“做过检查了,手臂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术,其他都还好,没什么问题。”陆景初抿了抿干燥的唇,“我就怕他这一摔出别的事,他不算硬朗,这些年抽烟喝酒的不爱惜身体。”

许蔚明安抚道:“好在结果不算太坏,伤筋动骨是小毛病,让叔叔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养一下身体也不错。”

陆景初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

压抑沉闷的气氛随着他们的闲聊缓缓流动起来,心情缓和之后,黑夜的笼罩也没那么令人窒息。

陆景初给夏以酲发的请假微信得到了回复,单手不方便打字,他还是挣脱掉许蔚明的掌心,捧着手机敲屏幕。

左手的湿汗炽热难以忽视,指缝间残留着被插/ 入紧握的触感。

陆景初打字的动作慢下来,摁下发送键后,目光一瞥,看向依旧搭在扶手箱上的手臂。

许蔚明的手掌垂下,手背上有四个月牙以及被太过用力捏出来的红印。

“……”陆景初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接陆母电话时有多紧张,以至于那么大力地掐住许蔚明的手。

他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捻着湿润的指腹,逃避似地把头偏向窗户那侧。

到医院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医院里是彻夜通明的灯光,在光洁的瓷砖映出匆忙的身影。

他们赶到时陆父刚做完手术出来, 伤的是左手,打着厚厚的石膏, 露在外面的手指肿得发亮。最严重的手臂,可其他地方也有伤, 脸颊多处淤青,脚腕也扭伤了, 用厚厚的绷带缠着。

陆母在看到儿子的时候又忍不住哭,平时蛮强势的人,在遇到家人健康这种事只剩无措和眼泪。

陆父伤痕累累地躺在差床上沉睡,虽然只是皮外伤,但看上去狰狞可怕,陆景初看着也挺难受的。

“好啦,别哭了,妈。”陆景初安慰道,“骨头的事好好养着就行了,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三个月后爸又能生龙活虎了。”

陆母抽泣道:“我知道,我只是后怕。你是不知道你爸摔下来的样子, 整条手臂像豆腐一样软了, 脸上又流着血,可吓人了。”

陆景初拍着陆母的背,接过许蔚明递过来的纸,帮她擦眼泪,“没事了,现在手术也做了,我刚问医生,手术很成功,问题不大。”

陆母点头,情绪平息一点,这才看到陆景初身边站着的清隽男人,自知失态,理了理耳边凌乱的头发,“这位是……”

“他……”陆景初一时有点不知该怎么介绍许蔚明。

同事不对,朋友更说不上。

他们关系微妙, 好像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能放在他们身上。

许蔚明接过话茬,俊美的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阿姨您好,我是他朋友,您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好在一起,所以我跟着景初一起来看看叔叔,您别怪我不请自来。”

陆母摆手,“当然不会,真是麻烦你了。”

陆景初看了一眼许蔚明,长得帅、口才好,一番话说得漂亮又有分寸,他依旧那个会捕获人心的许总监。

“其实刚才我就想问的,”许蔚明说,“叔叔为什么住走廊?是没有床位了吗?”

经此提醒,陆景初也反应过来这件事,刚刚忙着安抚陆母,听医生说手术成功,松了好大一口气,完全忽略了这点。

“进医院的时候医生就提醒过我了,最近床位紧张,可能会住走廊间我能否接受,”陆母说,“我那时候没多想这个, 觉得先把骨头接好,其他的到时候再另说,所以就……”

走廊环境差,病人没隐私可言,来回地脚步和交谈声都会有影响,没办法好好休息,而且陪伴家属也没有休息地方。

陆景初看着床头边上的一张凳子,那是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旁边还有病人,他和许蔚明两个肩宽腿长得男人往这一站,就没再有能过路的空间。

这种养病环境肯定不行, 陆景初打算去找医生沟通一下,多人间也无所谓, 至少不能被影响。

许蔚明提出要上洗手间先离开一步,陆景初去医生办公室前被陆母叫去打热水,她哭了一晚上,水分严重流失,需要补充一下,不然脸上会长斑。

“……”陆景初见他妈妈开始担心这个问题,看来是真缓过了,无奈地笑了笑,提着水壶去打水。

许蔚明说去上洗手间,陆景初也去上了个厕所, 可没看到人,却在回来的路上,见他和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一起。

他们并肩站在住院部的大门口,医生上了年纪,头发是中年人惯有的地中海, 笑容和蔼,伸出手拍着许蔚明的肩膀,似乎在嘱咐什么。

许蔚明身形颀长,俊朗温润,在夜色下宛如一块璞玉,脸上挂着惯有的浅笑, 微微点头,那份尊重中隐隐带着几分示好。

陆景初站在远处的树下,还是第一次看到许蔚明这种姿态,不禁好奇对方的身份。

他们没谈多久白大褂大叔就离开了,陆景初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大叔转身之后,许蔚明眼中的笑意褪去,嘴角也慢慢放平。

方才还平易近人的气场,转为几近淡漠的平静。

陆景初的电话振起来,是陆母打来的,他以为催促接水的事儿,一边注视着许蔚明,一边说:“妈,我到楼下了, 马上回来。”

“景初啊,你去找医生了吗?”陆母纳闷儿地问,“刚刚医生和护士来把你爸转进单人病房了,还是很高端的单人病房。”

陆景初一愣,目光黏在掏出烟盒的许蔚明身上。

“其实,如果实在没有房间也无所谓的,”陆母忧心地说,“这个病房得花不少钱吧,还提供水果……你赚钱不容易,不要在这方面浪费钱了, 凑合住两天得了。真的没必要住这么好的……”

陆景初耳边是陆母的声音,不转眼地注视着许蔚明将烟叼在唇上,打火机冒出火光, 烟雾从薄唇飘出,在空中散尽。

陆母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没听见陆景初的回应,“喂?儿子,你在听吗?我跟你说话呢。”

陆景初的喉结滚了滚, “妈,我这有事, 一会儿再说。”

他曾经以为许蔚明这么干净清润的人不抽烟也不喝酒,直到后来亲眼见许蔚明喝酒,顿时觉得这个霁月一般的上司有了烟火气,可抽烟却是他第一次见。

许蔚明身上的气息永远是干净的,烟草似乎与他格格不入,所以哪怕许蔚明说过自己要抽烟, 陆景初也想象不出来他抽烟的样子。

这会儿看到了,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真切又陌生。

许蔚明听到身后的脚步转过头,看到陆景初后想起来自己口中有烟,不想对着他喷出,停顿的那一秒倒是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凌晨的住院大楼幽静无声, 在这样静默的环境中,衬得许蔚明的咳嗽格外响亮。

“你感冒没好,抽烟做什么?”陆景初走近问。

许蔚明咳了一阵,喘过气, 把烟头扔地上踩灭,扔进就近的垃圾桶,嗓子是被烟染过的哑,“有点累,抽一根。”

“……”陆景初见他神色疲倦,脸色也不好,提着水壶的手紧了紧,抬手去摸许蔚明的额头。

许蔚明没躲,由着他主动贴向自己。

“你是不是又发烧了?”陆景初蹙眉道,“怎么感觉有点烫。”

“不知道。”许蔚明闭了闭眼, 身体朝陆景初那边倾过去,脑袋靠着他的肩膀, 疲惫道, “陆景初,我不舒服。”

陆景初没办法再冷言冷语,感受到许蔚明的体温,确定他真又烧起来了,语气有些急,“去看急诊, 有医生值班的。”

许蔚明没回答,而是问:“今晚安排我住哪儿?”

“你花人情换来的高级单人病房,你不住吗?”陆景初问。

许蔚明说:“那是给叔叔的。”

“……”陆景初能闻到许蔚明头发的清香,一垂眸就看到了男人脖子上青色的血管,“许蔚明, 我不想要你做这些,我不想一再欠你人情,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我不会照做。”许蔚明直起身子,眼眶里有没有休息好的红血丝,“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这样我才有理由继续赖在你身边。”

他的眼神脆弱又强硬, 陆景初心脏不适,受不住的移开视线。

“陆景初,我巴不得你欠我越多越好,”许蔚明背光而站,大楼里的光溢出来,模糊了他的神色。

“———最好多到只能用一辈子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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