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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恶魔

石榴裙下 七子华 2978 2024-01-05 09:45:16

医院急诊室灯光如昼,铁钳和铁盘相撞的声音格外清脆,酒精和碘伏的味道覆盖了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

许蔚明在门口倚着墙而站,手里提着陆景初拍的片子,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里面的处理伤口的人。

“听说你在酒吧动手了?”莫凡的声音在凌晨懒懒的。

“一巴掌而已,用得着惊动莫少大驾?”许蔚明淡淡地说,“那群混混把我的人打得肋骨骨裂,手腕拧伤,我现在都嫌一巴掌太轻。”

“差不多得了,”莫凡好笑道,“你穿着裙子难不成还想一人来个回旋踢?不淑女了啊。”

“……”

“那几个人我帮你解决。”莫凡爽快道。

许蔚明盯着陆景初因为疼痛而皱起的脸,从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含着,缓解突如其来的烟瘾,“谢了。”

莫凡:“不免费。”

“莫少还能看上我一个打工人的什么东西?”

“你那条黑色裙子,”莫凡怕他不知道哪条,提醒道,“就你几个月前在酒吧遇到我的时候穿的那条,只有胸和裙摆是黑色布料,其他全是蕾丝那款。送我。”

许蔚明被气笑:“莫少,那是限量款,我也是搞了很久、通过很多关系才买到的。”

“我知道啊,早查过了,就是因为现在已经买不到了,不然为什么现在才找你要?”

许蔚明和莫凡从小就认识,那时候许家还没落没,在商圈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存在,但后来许父行差踏错触犯了法律,屁股没擦干净,被竞争对手抓到了把柄匿名举报。

辉煌一夕之间落为笑柄,而许蔚明父母也出了车祸因此丧命。

许蔚明那时候刚上大学,家里频频出事都比不上父母双双去世对他的打击大。

那时候他怀疑过车祸并非意外,但行车记录仪说明了一切———他父母在车上争吵财产和离婚的事情,口舌之争异常激烈,他母亲情绪崩溃,似乎有动手的嫌疑,才导致车子突然失控。

许蔚明从小就厌倦商圈中的尔虞我诈,他更不喜欢经商这些东西,在父母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以后不会继承父亲的事业,那时候许父还骂过他没志气。

所以许蔚明和那些手拿东山再起爽文剧本的人不一样,他处理好父母的事情之后就趁这个机会彻底让许家隐退,拿着父母以前留给他的一笔钱买了一套小公寓,过着和每个打工人都一样的生活,平淡、忙碌且充实。

幸运的是他并未完全一无所有,许父在世时待人亲厚谦虚,人缘不错,很多父辈的朋友都会多照顾他一点。

他和莫凡一直都有联系,只是一直不近不远的,关系变近的是这几年的事情。

许蔚明穿着女装去酒吧常被骚扰,什么歪瓜裂枣都往跟前凑让他心生厌烦,找不到合适的酒吧喝酒,这时候看到莫凡发朋友圈说自己酒吧开业,让朋友过去捧捧场。

许蔚明看到这条朋友圈,犹豫一瞬后,点开莫凡的微信,发了一条微信,从那以后就一直在莫凡的酒吧喝酒,没有人敢对他如何,大部分的骚扰没在许蔚明面前出现就被经理解决。

许蔚明舌尖裹着糖球,头顶的灯光在他清冷的脸上落下阴影,“你的算盘打得真好。”

莫凡慢悠悠地说:“不给就算了,那我换一条,你那个白色真丝的,露后背,深V开到椎骨那条。”

白裙更稀有,价格是黑裙的两倍。

真不愧是用钱养出来的少爷,眼界儿不是一般的高。

“……”许蔚明把糖咬碎,“还是黑裙吧,明天给你寄。”

莫凡满意:“谢了,我也不占你便宜, 打工人不容易,你存那些酒算我的,晚点我让经理把钱退你。”

现在许蔚明跟他们这些资本家可比不了,没跟莫凡客气,也懒得问他要裙子干什么,说了句谢谢就挂了电话。

陆景初包扎好了,手腕绑上了厚厚的绷带,脸上的伤做了消毒处理。

许蔚明将手机揣兜里,走进去问护士:“他肋骨的骨裂真的不用处理了吗?”

“不要的, 刚刚医生都说过啦,”护士小姐说,“骨裂情况不严重,只需要静养就行,只是帅哥这几天估计得受苦了, 会比较痛,可以吃止疼药,睡觉的话尽量侧躺没有受伤的那边。”

陆景初点头,他眼睛又圆又大,加上年纪本就不算大,总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 加上这会儿又受了伤, 看上去怪可怜的。

“那我们走吧,”许蔚明扶着他,“能走吗?要不要我推轮椅?”

男人到底是好面子的生物,直男的嘴硬在此刻发挥到极致,明明快疼得直不起腰, 还是说没关系,可以走。

许蔚明扶着陆景初明显感觉他步伐沉重缓慢,“我去给你推个轮椅吧?不然你会很累。”

“真的没事。”陆景初习惯性地想笑一笑,结果扯到嘴角伤口,疼得龇牙。

许蔚明有些无奈,“别笑了。”

“……”陆景初忐忑地说:“你不生气了吧?”

许蔚明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有些冲动,给你惹麻烦了。”陆景初自我反省,“我刚刚看到你的电话神色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那群人还在找事儿?实在不行我就跟他们去警察局,确实是我先动的手, 这点我承认。”

“没有,你想多了。”许蔚明说。

总不能说刚刚神色不好是心疼裙子。

“慕璟,”陆景初捂着胸口走得很慢,“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动手吗?”

“我知道你的性格不会轻易动手,”许蔚明看着他脸上的伤,露出一个笑,“能让你动手的话,必然是非常严重的问题,触及了你的底线。 我没有必要问,是你先动的手没错,但我知道肯定是他们的问题。”

陆景初脚步一顿,注视许慕璟柔和的面容,突然眼睛一热,眸中浮出淡淡的水光。

许蔚明微怔,意外他的反应,“你怎么了?”

陆景初仓皇地转开,想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却又忘了自己肋骨痛,牵扯地咳嗽起来,疼痛更加剧。

最后许蔚明没辙,还是找来一个轮椅,将他推到停车场。

“你家在哪儿?”许蔚明做戏做全套,佯装不知地址。

陆景初没有回答,而是在副驾驶沉默几秒后,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姐姐的。”

“嗯?”这是许蔚明第一次听他说家里的事情。

“只不过她去世了。”陆景初的声音很轻,他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腕,“她是在大学时候被流言杀死的。”

陆景初的姐姐比大四岁,那时候他正在上高中,他们家庭并不是特别富裕,每个月能给她的生活费没多少,于是姐姐就去兼职做家教。

十八九的女孩爱漂亮, 特别是手里的钱充裕一点后,会买漂亮衣服、鞋子,化妆、染头发、做美甲。

这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姐姐上了男人的车之后,所有合理的事情开始被扭曲。

说她傍大款、在外面当站台小姐、陪酒女。

“其实姐姐根本就没有,”陆景初痛苦地闭了闭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因为肋骨的原因,呼吸困难,“那个男人是她学生的哥哥,他确实是在追我姐姐,所以才开车接我姐过去补课,我姐姐对他也有好感,跟我聊过几次。但出了这事儿之后,我姐被异样的目光和流言包围,不敢再和他来往,甚至辞了家教工作。”

“她解释过,澄清过,可是没有人信。她就连最喜欢的裙子都不穿了,为的就是洗清别人对她浪荡的印象。

可是流言蜚语是恶魔的镰刀,别人不在乎真相如何,只享受饭后闲谈的快乐。

“他们学校有一个论坛,姐姐被人开了一个帖子,里面对她的讨论一万多条,她申请让校方删过,提交申请的时候需要截取不实内容,每次姐姐申请的时候,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语又会进姐姐的心里。”

“姐姐选择过报警,可是效果不佳,抓到了造谣者也封不住流言。”

陆景初喘了口气,眼睫湿润,“姐姐被逼成抑郁症之后跳楼自杀了。”

车内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们头顶,照亮这方小小的天地,挡住了如阴暗沼泽一般的黑暗。

“所以我没有办法看到外界对女性的诋毁无动于衷,”陆景初抬眸看向许慕璟,眼眶通红,“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恶意这么大,姐姐也好,我上个公司里的职场骚扰也好……我知道自己很冲动,不管是今天的事情还是在上个公司因为帮同事解围而被开除。我只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帮她们,如果当初有人能帮姐姐出头的话,也不至于造成这样的结果。”

“包括现在亲戚聚会的时候我会听到他们私下讨论说姐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别人也在做家教,为什么偏偏是她出现这样的事。 被害者有罪论,这个社会一度让我很恶心。”

“所以,慕璟,对不起,今晚是我冲动给你带来麻烦,我知道是我处事不够成熟,可我没办法听他们对你的诋毁,我……”

话音终止,陆景初呆愣地瞪大眼,坐在副驾驶上脑中一片空白。

他看着许慕璟的脸在眼前放大数倍,下一秒唇上传来柔软,馥郁的香水掺杂着淡淡的酒香侵入陆景初的感官。

长发垂落,柔顺的发梢蹭上陆景初的脸颊, 在皮肤上留下细微的痒。

二人的呼吸交错,许蔚明捧着陆景初的脸颊,指尖安抚性地蹭上他的后颈,为了避开嘴角的伤口并没有深入,只是唇瓣紧贴,缓缓厮磨。

陆景初闻到了酒气,大脑眩晕,好似迟来的醉意。

短暂的几秒被无限拉长,好似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月光窥破云层, 海潮激起浪花。

许蔚明松开陆景初的唇,指腹在他受伤的嘴角轻轻擦过,“没有必要道歉,你做得很对。”

若是别人或许无法和陆景初共情,但是许蔚明可以。

从他穿上女装那一刻,无论是女性身份,又或者日后被揭露,已经注定了要身处旋涡中心。

但人生是自己的,无论是非对错,是真是假,都不需要别人来评判。

道理很简单,可没有人明白。

恶魔早已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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