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原本以为,顾翎最起码会把他当一个月的空气。
因为昨晚他的确没什么理智，要不是顾翎最后脸白的厉害连骂人的劲儿都没了，周妄估计会做出一点更过分的事。
生长在胸腔深处那根细苗因为他的怒火变得蔫蔫巴巴，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折断死去。
周妄是硬生生刹住的。
冷白的路灯忽然一串串亮起,顾翎回头看他：“愣着干什么,扶我啊,下了床就不认人了是吧。”
周妄于是走近,抬手捏住他的指骨。
车子和保镖保持龟速坠在两人身后。
顾翎站在滑板上，与周妄的身高才差不多齐平。
两个人一时间门谁都没说话，周妄侧过眸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顾翎目视前方,并未理会。
马上要到家门口，顾翎才忽然开口道：“周妄，我说不要，就是真的不想弄了的意思，我对疼痛很敏感,疼过头了容易说不出话来,就会让别人以为我还能坚持。”
周妄手指紧了一瞬。
顾翎像是在说其他人：“我算是脸皮厚心态好，今天还能和你主动聊天，换一个含羞带怯矫揉造作的，恐怕抓你的手都抬不起来。”
周妄静悄悄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静悄悄的变态。
顾翎：“还有，我和你提个醒,你现在对我感兴趣怎么弄我都行，但是不许做，我在做上面很不喜欢强制，本来就够疼的了。”
周妄鼻息微动。
“你要是真的那么对我,我会很生气。”顾翎觉得自己今天说话是真温柔。
换以前他肯定先夹枪带棒的骂两句技术差再说。
但果然，心平气和之后，妄哥也没那么激动了。
顾翎单脚落地，周妄也跟着停下。
“为什么不能做。”周妄蓦地开口，他很知道给自己争取什么，“难道不是你先对我有的需求，主动来引诱我的吗？”
顾翎真想穿回去拍自己两下，但当下他淡定道：“做/爱做/爱，做肯定是因为有爱，你觉得我们现在有这个东西？”
周妄又沉默了。
没有。
顾翎不爱他，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顾翎：“不说这个了，说多了你又生气。”
周妄忽然打断他：“那怎么样你会有爱。”
顾翎：“嗯？”什么鸟问题？
周妄在这种事情上非常诚实：“因为我很想做。”
顾翎：“……”
您厉害。
顾翎皱眉：“总之现在不行，不许亲我，不许做我，其他事情上我说停你也要停。”
周妄脸色微黑。
“我们先在这件事情上达成和谐，再说其他能说的事。”顾翎补充。
周妄看着他，青年在灯下的皮肤更加白净，只是干净的雪地上落了一串串梅花，瞧着有点靡乱娇奢的氛围。
那是他留下的。
周妄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恶犬标记地盘一样。
顾翎道：“只要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觉得我们就有聊的余地，就当经营一场短暂的关系，在磨合时间门，我不想生活的太紧张。”
周妄：“你只要不气我。”
顾翎：“……行，我不气你。”
昨晚两人的导火索依然是周妄那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顾翎觉得这也是妄哥偏执心思心态爆炸的关键，他随口打探道：“以前一直没提，其实我对过去的事情挺有兴趣的。”
周妄不太高兴：“不要想。”
顾翎：“为什么？”
周妄：“没什么意思。”
顾翎松开他，将手伸进裤兜里，“怎么，想念过去的人，却不想面对过去的事情？”
周妄缓缓吸了一口气。
顾翎：“你也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吧。”
周妄扯扯嘴角：“你记住现在的我就好。”
他这么说，顾翎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周妄认定他就是七年前的人，这才是他将自己扣在身边的最关键的原因。
周妄似乎把那个阶段的他与现在的他融合在了一起，而把那个干尽蠢事的顾零当做了决不能再出现的敌人。
所以他怕他死，怕他再出事，因为一旦出事，或许顾翎又会变成顾零。
想通了这一点后，顾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心情也有点复杂，问道：“那以前的顾少爷喜欢你吗？”
不知道周妄是什么表情，但他沉默，顾翎就知道里面有事情。
果不其然，周妄开口语气不太高兴：“他喜欢着所有人，也讨所有人的喜爱，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每个人的目光都会放在他的身上。”
顾翎越听越觉得这剧情怎么那么像万人迷总受。
他连忙恐惧的摇了摇头甩开那想法。
周妄：“当然，也包括我。”
顾翎神情复杂：“你也看他？”
心平气和之下的对话，周妄也好说话了一点，他居然冷冷嗯了一声。
顾翎快被白月光的光芒闪瞎了眼：“那他看你吗？？”
周妄这次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事实上顾翎觉得，要不是周妄觉得他就是“他”，这个男人绝对会将这种年少的复杂心事带进坟墓当中。
“他看，只要我站近点，他看完周围所有的人，目光就总会轮到我。”
……
周妄的话给顾翎造成了极大的心灵震撼，冷酷如妄哥，居然也有这么爱而不得的时候。
难怪硬生生憋了七年，憋成了现在这样想把他关进玻璃柜橱里的变态。
顾翎觉得自己真算命大，在周妄面前那么抹黑他的白月光，都没有被弄死在床上。
以前他只能依赖顾书书给他的信息先入为主，觉得周妄凶恶，难搞，冷漠无情。
但一本书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寻找出那些文字中并未详细描述出来的隐线。
顾翎觉得自己在逐渐摸到这种，《黑暗诅咒》中并没有明显写出来的东西。
比如更加真实的周妄，和周妄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
顾翎没有以前那么没心没肺了，在别墅工作的人感触非常明显。
以前周总就算是晃在顾少身边，顾少还要嫌弃他挡电视，虽然他看不到。
003严重怀疑这祖宗就是单纯的不想和周总相处。
但最近几天，003发现顾翎偶尔会等周总一起吃饭了。
这可是顾少最喜欢的吃饭环节，竟然能专门为了周总而延迟！这简直就是吃饭的一小步历史的一大步！
就连003这么笨蛋的都可以看出来顾翎和周妄关系缓和，其他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受到高级待遇的周妄本人更是连着天提前下班了。
顾翎正坐在餐桌前晃着小腿，他没穿鞋，脚趾一点一点的踩在顾小狗的皮毛上。
听见门口声音顾翎探头探脑：“回来了？”
周妄看着他，一时间门并没有说话。
这么简单寻常的一句问候，他以前私自想象过无数遍，一朝忽然实现，居然让人有一种恐慌感。
得到的美好越多，就越恐惧可能会失去，人的本性就是这样。
周妄低低嗯了一声走过去：“说了不要等。”
顾翎揉了揉脸：“我现在吃你的饭，自然得等金主大人一起喽。”
金主被他“讥讽”着，却不回嘴沉默坐下。
厨师这才将饭菜端上来。
今天是川菜米饭，依旧是混血师傅主厨，他好久没做火锅了手有点痒，其中一道炒肉就多放了点辣椒。
顾翎闻着味儿，给那盘菜挪到了自己面前。
周妄表情不太赞同，顾翎抬头冲着他嘿嘿一笑。
周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顾翎对他笑的越来越多了，周妄不会破坏这样的时刻。
只是他视力还不见恢复，周妄就瞒着他，悄无声息的伸筷子将肉块里的辣椒挑了一些出来。
顾翎没发现。
003004在一旁已经快磕死了，就连混血师傅都一脸慈祥。
他们算是发现了，只要家里这位祖宗没事，大老板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小祖宗再给大老板一点好脸色，那所有人都会跟着沾光。
因为周总心情好了，人也会好说话很多，加薪升职也非常快！
一顿饭吃到中途，周妄忽然和顾翎道：“我已经把周家的一切都料理完了。”
顾翎腮帮鼓鼓，啊了一声。
一直在一旁的001给自己老板脸上贴金：“上次合同签完后，各项交接都已经收尾，周家现在所有东西所有人，都彻底归周总管了。”
002：“清理的时候还发现了周重元藏起来的一些虫子，也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当初周总就是为了找这批效忠周重元的虫子，才没有把顾翎暴露出去。
周妄自己在博弈中无所畏惧，但架不住周重元说了一句实话，顾翎就是他埋藏最深的软肋。
为了这根肋骨，满身孤冷的狼也学会了使用计谋周旋，而不是和以前一样就算被暗伤，咬着血也要报复反杀回去。
顾翎听着几个人言两语把周家安排的明明白白，换做以前他听两句就要不耐烦，但现在他居然有兴趣反问：“那老妖怪还活着？”
周妄看他：“活着，我给他用最好的药。”
顾翎心想你能这么善良？
果然下一秒周妄就道：“吊一吊，再放一放，都说人在死的时候才会忏悔自己所有的一切，我让他多忏悔几次。”
顾翎：“……”
现在真就是也不装好人了呗？
他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前些天你不是在处理我家那堆烂摊子，如何了？”
周妄喜欢顾翎过问他，但有些事情的确不好回答。
他嘴唇抿起。
001002也不太好开口，最后还是001硬着头皮道：“顾少，您父亲并没有立遗嘱，但按照法律意义来讲，他剩下的遗产应该自动由您继承。”
顾翎笑了一声：“他能剩下多少，都给你们老板搜刮完了吧。”
001内心大喊救命，面上还算是快速反应道：“到了周总这里也就是到了您手里，我们老板的财产都是顾少的。”
周妄侧头看了001一眼，004暗中和001竖了个大拇指。
妈的，高人竟在我身边。
001吐出一口气，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顾翎以前总想着走，也总想着死，性情就有点随心所欲，除了狗儿子谁也不想管，现在他生活在这里，又想好好和周妄处一段时间门好聚好散，这才有心思关注以前不闻不问的事情。
“我那个孙子债主呢？”
周妄皱眉：“孙家？”
顾翎放下筷子：“对，你不是还让我欠着他的钱？”
周妄：“…………”
001连声道：“顾少顾少，我们老板可没这么想，之前有一次是要帮您清零了的，恰好遇见了周重元查账，所以才没处理。”
顾翎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那我现在还背着巨额债款吗？”
周妄：“没有。”
顾翎：“嗯？”
周妄：“S市顾家处理顾晋南的时候知道了你的存在，用顾晋南手里的一套隐藏房产帮你一把偿清了。”
他缓缓道：“合同签完之后，孙前就已经不在A市了。”
001点头：“他怕老板怕的要死，现在满世界的在找靠山。”
顾翎点了点头，是该怕，虽然周妄现在没什么反应，但老天爷每下一次雨，都是孙家命数的倒计时。
周妄不会放过孙家，更不会放过孙前。
时间门迟早问题。
顾翎想到什么惊道：“等等，顾晋南的事你怎么会让别的势力插手？他不是寡了一辈子没什么亲戚吗？？”
周妄目光微敛：“他有，只是被家族逐出来了，顾家的大本营在S市，顾晋南只是其中的远房分支，地位不算太高。”
顾翎：“……”Ϋǫѣŷ
我靠啊这又是什么隐藏剧情？
周妄：“严格说起来，你也算是那边的人。”
顾翎大脑CPU都烧起来了，他痛苦面具道：“人连我见都不见，听你这话处理我和老顾像是觉得穷亲戚丢脸一样，我算是哪门子的顾家人啊。”
周妄停了一瞬，道：“你不是穷亲戚，不用理会他们，你现在在周家。”
顾翎揉了一把太阳穴。
没想到顾晋南还有这样的家庭背景，能让周妄都知道的S市顾家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知道顾晋南有个儿子，却宁愿只用金钱来简单粗暴的解决后事，都不愿意多过问一句顾翎的事情。
外界都传言顾家少爷现在是周妄的人，什么五花八门的小情人剧情都有，而顾家处理顾晋南不可能不知道，人家却压根都没理会也没想着捞他。
可见那边对顾晋南和他儿子不屑一顾的程度。
顾翎要是不问，还不知道剧情已经走到了这里，周妄看他表情有点沉重，眼神落在他身上道：“你不用担心这些。”
顾翎：“唉……”
周妄：“顾家有的周家也会有，他们还要把所有的股份都按照亲疏程度分到家族后代身上，但是周家的所有股份都在我这里。”
顾翎：“啊……”
004见缝插针：“在周总这里，就是在您这里！顾少得到并不比其他本家人少！”
顾翎这才反应过来：“使不得使不得！”
他是要和周妄和谐一点，但也没想着把人家男主的财产都据为己有啊，这成什么了？这不是恶毒炮灰嘛！
周妄垂下眼眸，随手夹了一筷子食物，都吃进去了才觉得不妥，但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003悄声耳语004：“周总送钱送不出去，气的都吃辣椒了，顾少还是不够爱啊，他都没把周总当自己人……”
004：“嘘，一会给老板准备点过敏药。”
他们离得远，顾翎压根没有听见，顾晋南的富亲戚们不理他这个拖油瓶，他也没必要再去了解这条书中并没有明显描写的支线。
周妄却以为顾翎因为这件事有点伤心了，他忽然道：“顾晋南现在多一半财产抵了外债，剩下的一小点直接被S市收了回去，但你要是想要，这一部分我可以帮你拿回来，这本来就该是你的。”
001也补充：“周总本来也是要给你的，但那边动作太快了。”
顾翎丧眉搭眼的趴在桌子上：“得了吧，人家缺那点东西？连顾晋南那点瓜俩枣的都不给我留，就是诚心看他的后代在外面自生自灭吧，我说他到底做什么缺德事儿了，这么众叛亲离不受人待见。”
周妄抬眼：“你想知道，我可以查。”
顾翎觉得周妄最近好说话了不少，但他也就是随便一嘴，没得让妄哥亲自去牛刀杀鸡。
“算了算了，”顾翎摆摆手，“我现在又瞎又穷的，送到人家面前估计都没人看得上。”
周妄这下是真的心里不舒服了，顾翎很少提自己的眼睛，但是每提一次，他都要心里绷紧一次。
他把他从海里捞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听他的心跳，最后才发现抹了一手的血，尽管顾翎脑后的伤口已经长好，头发也长了出来，但近两个月时间门，他的视力依旧不见恢复的迹象。
庄明说或许还得一段时间门，可能是脑部没有恢复好。
筷子在周妄的指尖发出一点扭曲响声，顾翎转过头：“干什么，这声音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妄松了劲儿，饭吃了一半就不吃了。
顾翎早已经干完自己那份，坐在这一直都是在等他，这会听他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扫地机器人在他脚底下滑过。
周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人带到一旁，顾翎眨眨眼：“你不去书房？我还想着和你顺路上去，现在太阳没落山，脚底下的小灯不太好使怕摔了。”
周妄眸光漆黑的看着他，复杂情绪起起伏伏。
他不应该是这样，他应该被所有人爱，是最健康完美的人才对。
顾翎甩甩手：“喂喂，掉线了？？”
周妄忽然动作，他身高腿长，抱起顾翎轻而易举。Ϋǫᒂў
顾翎：“？！”
我去？
周妄抬脚，绷紧的指节紧紧揽着他的腿弯和背后。
顾翎直接傻了。
他几乎没被人这么抱过，也几乎没被人当做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对待过，唯二的两次都是周妄。
周妄凶，周妄不好说话还容易生气，但他的确，的确对白月光好的没话说。
顾翎心里又泛起了一点异样的感受，有点毛毛躁躁的痒，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好像满心满眼全世界都是他。
他忽然想起周妄说的话。
少年月光看过所有人，才会顺便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站近一点，也能更快一点被看到。
可能只有一瞬，可能只有几秒，周妄曾经这么争取过。
顾翎想让周妄明白男人就那么回事，希望他认清自己的路，也想让周妄对不愿意提及的过去释怀一点，别那么紧抓着了。
周妄抱着他一路往前，身后1234的目光像是看见儿子终于有了媳妇的八十岁老父亲。
顾翎被稳稳放在卧室门口，周妄和以往一样转身往电梯口走。
几步过去，背后还没有关门的声音，周妄皱眉回头。
就见顾翎抱着手臂懒懒散散靠在门边，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方向。
周妄：“还有事？”
顾翎：“没什么。”
他嗓音勾人道：“就是看看你，你不是嫌他以前总捎带着看你么，现在我认真点，虽然暂时啥也看不见，但我现在只看你，高兴点了没有？”
周妄没说话，低头，走进已经打开的电梯。
顾翎听见电梯声也转身推开了房门。
他随手关闭，刚落下锁子准备洗澡，锁芯就又传出被谁逆转解开的声音。
顾翎微微一愣。
冷淡木调从缝隙侵入进来，周妄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呼吸微紧的抬手拽了拽领带。
严谨的气势瞬间门带了一丝压不住的欲/念出来，与他沉寂清冷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翎正要说话，就被周妄拦腰带起落在大床上。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紧紧扣着顾翎。
下一刻，冰凉冲动的吻便落在了漂亮青年仰起的喉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