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的那批人被送回战时营地的时候, 的确收到了许多异样的眼神。
只是对待人类和魔人的眼神是明显区别的。
曾为魔族奴隶的人，他们的身体在翡冷的照顾下其实已经好了很多，检查过后也没有需要治疗的地方。
有人想要把他们分开两个营地居住, 可是他们和那些魔人本来就是血亲，怎么可能因为旁人的目光而分开呢？
而这些人类当中，具备生育能力的男性居多, 这也是个遗留问题。
阿格拉娅不在的如今, 不会再有同样的案例出现了。他们不仅是魔族手下的牺牲品, 也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
英格尔满心的忧虑挂在了脸上。
艾利克斯对着他那日渐苦瓜的表情，笑道：“有问题就解决嘛, 结果总会是好的。”
英格尔看着他，面无表情想：
【真希望你那多余的乐观精神能分给我一点。】
然而他们尚还没时间考虑这件事, 军营中就传出了谣言。
“听说，那个心声魔王能够任意变成任何人的样子。”
“什么？！那怎么辨别得出来他变成了谁？”
“一模一样！没办法辨别........指不定, 我就是魔王！哈哈哈哈哈！”
“........屁！我都当真了！吓死人了！”
“我没开玩笑，很多人都知道了，你随便去问几个？”
“呃......我也听说了, 听说他还能听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被叫做心声魔王。他会杀掉那个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而代之，别人根本不知道他本人死哪里去了。”
“........真的假的？那他不是能够混进来随便宰人了？”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好了, 你别说了，要是被听过去, 怎么办？”
“........我好像也想到了那种可能......”
“你们是说, 如果高级将领或者元帅被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啊对对对........嗯？”
另外一个冷漠的声音插入三人的谈话，小兵想也不想直接点头答应, 但回过神，发现这句话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说的。
三人一齐抬头，他们的上将右手抬着帘子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他们。
“！！！！！”
“上将！！！”
“上上上将！”
三人蹿了起来，直挺挺地行军礼。
英格尔也没闲到去为难这三个小兵，他转头对艾利克斯道：“比想象中要快。”
艾利克斯道：“混进来了。”
他们再次召集了高级将领们。
实际上，关于魔王的具体信息，他们只告诉了这一群高级将领。
尤尼亚皱眉道：“难道是我们这群人中有人泄露了？”
艾利克斯笑起来：“倒不是我们当中有人泄露了，是魔王自己混了进来，自己把自己的能力的事情传播出去了。”
尤尼亚一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英格尔道：“他将人心琢磨得很到位。”
蒙德公爵露出了然的表情：“这样一来，人人自危。”
因为他能够变成任何人，所以任何人都有危险，谁也说不清自己身旁睡着的战友究竟是不是魔王，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艾利克斯道：“这个能力很麻烦，但我们已经知道他的几个限制。”
“第一，他是纯血魔族，他体内没有魔力，他就算变成人类，也无法模拟出魔力。”
“第二，他可以变成人类以及任何生物，但是变成那个人或生物时，身体素质是与其相同的。”
“第三，只要戳瞎他的双眼，刺穿他的耳朵，他就会失去这两个能力。”
英格尔：“问题就是怎么把他引出来了。”
将领们面面相觑，第一点倒是能推断出来，后面两个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也不敢直接问。这俩指挥官提出一些超前的预言性的东西也不是一两次了。
艾利克斯道：“我打算临时整理一下编制，嗯，就是将有无魔力的士兵分开。”
实际上，有无魔力的士兵在队伍中本来就是有区分的，只不过高阶区分比较明显，低阶区分不明显，稍微混杂在一起。
“明确一下，近期立刻执行，将军令传达到每个营地，尤其是住宿方面。”
所有人皆点头应下。
这是最基础的，分开了有无魔力的人群，起码在军队中是比较好搜索的。
巫师能够用探测魔法检测出有魔力的人群中是否混入了无魔力的人。
大陆上的人多多少少会拥有魔力，拥有一丁点的人比较多，无魔力的人群反而稀有，在近十几年，这样的人群多起来了。
有人问：“那没有魔力的人怎么办？”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视线不约而同地碰到了一块儿，他们的眼中和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艾利克斯转过来，道：“不怎么，什么都不做。”
“？？？”
这下一群人全蒙了。
***
这天，某后勤兵营地。
瑞郡跟随着一群一等列兵在大清早起身，他们的队长向他们传达了上级的命令。
“从今天起，无魔力感应的士兵与有魔力感应的士兵分营，小组也重新整编。”
此话一出，士兵队列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因为刻入骨子的纪律不敢喧哗，他们的眼睛已经在疯狂传递信息。
本来，低魔感的士兵就与普通人无异，这点魔力既不会让他们能够成为巫师，也不会给他们的身体素质带来很强的增长，所以才来了后勤营，做他们能做的事情。
“报告队长！”
“说！”
“这样不会有歧视的嫌疑吗？”
“上级命令！你有本事直接去元帅面前质问！”
“......”
虽然不服气，士兵们还是如往常一样执行了军令。
瑞郡伪装成一个大众脸的士兵，混杂在其中，很快思考出了这个对策所针对的目标。
人类军的高层猜出了是他散布的谣言，并且开始找他了。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才有意思。
如果这群人类都是蠢货，也就没有戏弄的价值了。
列队结束，他私下找到了队长，确认了一下：“队长，对于无魔力的士兵，上面可还有别的命令？”
“没有了？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就随便问问，队长辛苦了。”
瑞郡一转身，便收起了谄媚的笑容。
无论怎么想，他都考虑不出，他会被发现的可能，毕竟，就算无魔力的士兵相对少数，也有相当一部分数量呢。
而且他和他们也不在同一片战场。
在整个战线几百个战营里寻找他，简直如海中寻针。
不过，他也无需操之过急。
他尽可以杀几个士兵转换身份，但是杀了人之后，人数登记也很容易查出来。
他可以用普通士兵的身份尽量多收集一些情报。
只要能找到净化者将其杀掉。
他们就赢了。
这些日子，他仔细地将这些人的生机勃勃和对胜利的自信收入眼底。
他真的是非常期待，看着这群人类从希望再次坠入绝望是什么表情。
.......
.......
瑞郡选择的是后勤兵中在各个营地之间奔走的负责运输物资的兵种，这个职位的好处在于能够辗转各地区，获得各地的情报。
比如队伍整编后，没几天，他就来到了东部战区。
他记得这片战区距离‘母亲’种苞所在地很接近，根据他与‘母亲’分支的交流，她没有感受到白贝特死亡的迹象，而且就算白贝特被抓了，他也不会透露‘母亲’的任何信息。
只是最近在人类军中收集情报的时候，他得到了很多关键信息。
比如净化者是个混血的小婴儿。
这个婴儿经常跟随在最高的指挥官身边，他去哪里就将他带到哪里。
瑞郡回想起来，大概是几个月前，人类突然发了疯一样进行攻击，不再惧怕尸毒。
而且不再在乎土地被污染，事实上，现在因为战争而死去的土地现在仍然还是浸泡在毒里头的。
他们不要命地突进。
但是人数却没有过分减少。
因毒素而死亡的人越来越少。
就是多亏这个净化者。
营地里很多战斗部队的士兵都接受过净化。
人类词汇中的“净化”，在圣族的词典里，就成了“毒害”。
一个混血的杂种却拥有对圣族根本造成威胁的能力，多么可笑。
也不知道这个净化者会不会对‘母亲’分支甚至本体造成损害。
他既然到了东部就必须要找机会确认一下，最好是替换了守在那身边的人，直接把他带走。
【如果………他能为我所用………】
然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脑海就涌现了魂肉分离的强烈刺痛。
他深吸了几口气。
他低声道：“我错了，母亲。”
“我会尽快找到他，然后杀掉他。”
机会意想不到地来得很快 。
队长在深夜将他们叫起来，飞速吼道：“等会儿元帅，也就是陛下，带人来检查！”
人类军的首领，准确来说是现任丘涅的王，尚未加冕的王。
他见过两三次，上一次见他，他只在他的眼里读出了疯狂的杀意。
因此他才有可乘之机。
只可惜被人救下。
如果那个时候能杀了他，魔族也不会损失这么多的战斗力。
据说他是人类中唯一突破九级的骑士。
意思是比八级厉害一点？
瑞郡舔了舔嘴唇。
“据说是带着净化者来给各个营地的人净化，据说是害怕士兵在雾瘴里奔走沾染了毒性不自知会落下后患。”
“我也听其他营的朋友说了，他们前几天去过了，见到了那个小王子。”
“哎呀，什么小王子啊，是继子吧？陛下连王妃都没有。”
“哈哈哈哈那可指不定是和营帐里的………”
“闭嘴吧你们！陛下那么正直纯洁的人，怎么容得你们瞎揣测！”
“哈哈哈哈纪律副队长上线了，知道你崇拜陛下，我们这里谁不崇拜啊，而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都十九世纪末期了，怎么思想还那么古板啊你！”
听着舍友谈论一些无聊的玩笑，也能获得关键的信息。
【净化者………能够净化毒……那能够净化活着的我族吗？】
瑞郡在犹豫，他张了张手指。
很明显他们这么做是想把他从队伍里揪出来。
他在想，
是冒险一搏接近净化者呢，还是暂时退走，进行观望。
他目前不知道净化者是否真的能净化他们，或者只是能通过某种方式区别出他和人类。如果只是一个幌子呢？
如果他这个时候退走，也许可以少一些危险。人类也可以根据人数登记查出他曾经在哪个营地，那个时候他早就逃得远远地了。
只是，他可能很难再遇到如此接近净化者的机会了。
他皱起眉头，母亲分身的意识在催促他选择前者。
假如，净化者真的能够净化活着的圣族。
那么他过去起码要受点伤。
嗯，虽然他讨厌受伤。
但起码他不会死。
是个值得一试的选择。
明确了利害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不会逃走，他要见到那个净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