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醒来了，你想对他说什么？”
备采间里，黑漆漆的摄像机镜头前，练习生们被这样问道。
“……谢谢。”
蔡徐坤乍一听这个问题，久久地愣住了。接着是迅速的泪意上涌，表情逐渐变得不可控的过程。
但他还是坚持强忍眼泪直面镜头，即使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表情应该是完全称不上是“帅气”或者“好看”。
他必须要对莘映光说。
“谢谢。映光，我连谢谢都不敢跟你说。”蔡徐坤摇摇头，“谢谢太轻了。你是我永远的兄弟，这件事我永远都记得。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真的……”
“我等你一起出道。”
蔡徐坤说完，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了，扭过头去，背对摄像机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泣音，然后彻底失态。
*
这是《偶像练习生》官博上发出的视频——“天使在人间”莘映光个人特辑的开头。
和这个视频一同发出的，是一个几天以来最好的消息：莘映光的生命体征终于平稳下来，没有随时丧命的危险。虽然还在昏迷，但神经精神状态好转，醒来的可能性极大。
而只要他醒过来，就能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进行正常的治疗和身体恢复。
极光们自然欢欣鼓舞，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
他活下来了，他撑过来了！
路人们也纷纷松一口气。
接着，他们打开了官博发的视频。
一共24分钟52秒，在微博分成了两截，同时在《偶像练习生》的花絮里同步上线。
将近25分钟，全是莘映光的个人合辑。
前几天，节目组并不知道莘映光能不能醒来。编导组在悲痛万分下，连夜写出了这份策划。
莘映光要是捱不过去，真的走了，节目也就凉了。
可他们还要给剩下的练习生一个交代。他们奋斗了这么久，不能不出道。但在莘映光……的时候出道，影响太过不好。
孩子们肯定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们虽然做的是商业化节目，但也有良心。
因此，《天使在人间》这期特辑，从莘映光第一次被下病危那天起，节目组没日没夜地赶了三天，终于做了出来，和导师合作舞台这期节目一同播出。
如今有了好消息，《天使在人间》能实现的意义比预想中要好许多，至少路人对于这个节目的正面印象会扭回来一点。
*
视频开始，就是蔡徐坤坐在备采间的椅子上，低垂着头。
他的发色是阳光一样的浅色，但精致的五官上是显而易见的憔悴。
“如果他醒来了，你想对他说什么？”
……
“谢谢……我等你一起出道。”
没有任何的背景音乐，所有人都能听见蔡徐坤声音里的颤抖。
他断断续续的回答和转过身的泣音后，画面暗下来，归于一片寂静的黑。
浓墨一样的黑色里，两行白字缓缓浮现。
【On the day when death will knock at thy door what wilt thou offer to him？】
【当死神来叩你门的那天，你将以什么贡献给他？】
……
昏暗的舞台上，身穿深蓝色外衣的少年站立着，摄像机正对着他的侧脸。
光影明暗间，少年的容颜是另一种绝色，他眺望远方的样子成了一副大家笔下的名画。
他转过头来，目光锁定了一个地方。
张了张嘴，是一个半开的唇形。
然而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
少年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惊骇的事物，表情骤然凝固。
他急速地拧过身，似乎想要往这边冲来。
……
画面定格，颜色渐浓，再度归于黑暗。
【Oh, I will set before my guest the full vessel of my life——
I will never let him go with empty hands.】
【啊，我要在客人面前，摆上我满斟的生命之杯——
我决不让他空手回去。】
……
鼓点声，沉闷地，一声声，声音从小到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愈来愈急切。
而舞台上的少年，踩着鼓点，尽情舒展着自己的身体，那是最狂野又最克制的节拍，糅合成了他的舞蹈那独特的魅力。
他在镜头前勾着手指步步后退，口中说着什么，唇边有一抹肆意张扬的笑，他的眼睛可以叫人无尽地沉沦其中。
……
【All the sweet vintage of all my autumn days and summer nights，
all the earnings and gleanings of my busy life】
【一切我秋日和夏夜的甜美的酿酝，
一切我劳碌的此生的收获】
……
“咔咔咔咔”几下，舞台迅速变换，他笑着将手指在虚空中轻点；他眼含悲痛，掌心朝上，随唇边溢出的语句而逐渐抬起；他漂亮地飞身滑跪到台前，又从半跪起身，手握成拳，在观众的注视下高唱。
……
随后熄灭。
声音完全消失，画面归于黑暗。
安静得让人心惊。
白字浮现。
【will I place before him
at the close of my days
when death will knock at my door.】
【在我临终，死神来叩我门之时，我要都摆在他的面前。】
……
“当死神来叩你门的那天，你将以什么贡献给他？”
他的答案是，在死神面前，奉上我的一切。
飞蛾扑火般，燃尽我这短暂一生的所有，为了我认为所值得的——
生命。
他每一次的练习、每一次的舞台都这样坚决、拼尽全力，而当他面临关乎生命的抉择时，也是那样的坚决，没有分毫犹豫。
用最璀璨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也用最璀璨的方式离开。
……
【2018年3月24日，莘映光在舞台意外事故中重伤昏迷，入院抢救，并退出《偶像练习生》后续比赛。】
【2018年3月29日，经历五天的昏迷、病情反复与多次急救后，莘映光的体征终于稳定下来，有醒来的希望。】
【《偶像练习生》莘映光个人特辑——“天使在人间”】
【送给我们最好的少年练习生莘映光，】
【以及所有全民制作人。】
……
*
【我们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时间回到曾经《偶像练习生》第一期。
莘映光整个人仿佛就是“冰山”的代名词，眉眼鼻梁薄唇，从发梢到脚尖，披着一身清冷，从黑暗的通道里缓步走来。
他自己贴在身上的等级自评是“D”。
【记得你总说自己准备得不够】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这样写了，也这样说了：“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而且在一段时间后，可以准备得更好。”
张艺兴宣布：“莘映光的等级评定是——B。”
“比你的自评级高了两个等级，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吗？”
少年不好意思的声音说：“是的。”
这些对话一句句响起，并以字幕的形式出现在屏幕下方。
【我们知道你的谦虚、对进步的渴求
但你也要知道，你自己有多么优秀】
*
【记得你第一次展现强大的学习和吸收能力】
在B班蓝衣练习生群聚的练习室里，李荣浩夸赞道：“你对这首歌很熟悉。很自然，有灵魂，有情感。”
周洁琼从人群中把莘映光拉出来：“莘映光同学，跳的整个舞都很完整。节拍准确，动作到位。算是这里面跳得最好的一个。”
清冷少年一脸宠辱不惊，然而在被其他练习生起哄带头练舞的时候，可以见到他眼底的无奈和淡淡的笑意。
【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得到，你可以为此放肆地骄傲】
郑锐彬说：“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他跳舞很好。很早，还在练《Ei Ei》的时候。就练一个晚上，他基本上都能全部跳出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很厉害……”
说到后面，郑锐彬语气哽咽。
他很厉害。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
——观众明白过来，练习生们录制时还没有得到莘映光情况稳定的消息，那时他仍在病危。
同一个位置，郑锐彬曾在这里说：
“真的炸，蔡徐坤喊拍子，你一看莘映光跳舞，马上就热血起来了。”那时他还在《Dream》二队。
回忆的颜色褪去，回到现在。
郑锐彬摇了摇头：“在《Mask》里见到映光一点都不意外。错过了《Dream》之后，还以为终于能合作了……结果，还是没能……”
他喉头一哽，说不下去了。
*
【记得你第一次升级，喜悦藏在冷静和克制下，只有唇角微扬
我们和你的好朋友一样为你骄傲】
“……请去到你的等级。”
等级再次评定，莘映光从张艺兴手中接过“A”的成绩单，踏上到A班的台阶，与一起升级的尤长靖相拥。
【记得你第一次站在全民制作人面前
台下的观众是否以为你是个爱笑的男孩？】
“大家好，我是A组的vocal，莘映光。”
《PPAP》小组对决，舞台上的少年微微一笑，结束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沉默而笔直地站着。
【记得你第一次在备采间真情流露】
“你的家人呢？”
“都不在了……我一个人生活很多年了。”
少年懂事地对采访者说：“没事的，姐姐，别担心。我真的习惯了。”
可是明明，你的懂事和坚强才是最让我们心疼的啊。
【记得你第一次拿到排名成绩单】
少年接过24小时初印象排名，只有第33名。他平静到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让导演怀疑他没看见自己的排名。
【那时候，你应该是不满意的吧？但你还是认真地感谢每一位支持你的全民制作人。】
*
【在你冰山的表象下，其实，你是那么在乎身边的人
吃火锅那天，你一一说出了将近一百人的名字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记得我吗？映光映光——”
“《Can’t stop》A组C位，99票的范丞丞。怎么会不记得。”
“他真的记得！”
“宝宝记性真好呀~”
“我呢我呢？来来来，我是谁？”
“听到没，他居然连我票数都记得！”
“天，你是不是在偷偷关注我啊？”
一次次满怀期待的询问，一次次得到回答后高兴的击掌。
“啪！”
清脆的击掌声后，还隐隐有“I have a pen wowowo~”的喧闹声。
晃动的人影间，少年注视着众人的目光融化了冰冷，笑容是那么温暖。
谁又能说他笑得虚假、只在舞台上“变脸”呢？
【我们多想把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留住你的笑、你那内敛的温柔】
*
排名发布时，穿着银灰色制服，莘映光用沉沉的声音，有些艰难地道：
“我知道，你们说我在舞台上和平时很不一样……”
“但无论是有笑着还是没有笑着的我，都是真实的我。”
“而我想让你们看到更多，不一样的我。”
他的眼里有水光，但泪水从未落下。
下一刻，画面转到备采间。
陈立农道：“我其实有和映光讨论过笑容的问题。”
“我和他都是比较……有自己的习惯那一类。就会被人说。”
“然后他告诉我，改变不应该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我们要向全民制作人，向观众展现一种好的精神状态，就好了。”
“我觉得……他是个看得很通透的人。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见。”
陈立农的表达开始凌乱。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我怀念的》那个时候。他和尤长靖一起带我们练声、练歌。他唱得超级超级好听！”
“可是我不想……不想那是最后一次合作。”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最后痛苦地闭上眼。
那个给了自己鼓励后，自信地说“农农，别因为一次表演的排名怀疑自己。毕竟，跟你比的，是我们”的少年。
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隔着一扇重症监护室的门，他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让他如何忍心去怀念，那不再完整的《我怀念的》。
陈立农的采访画面渐渐淡去。
黑底白字浮现。
【“可是我不想那是最后一次合作”】
【我们都想和你合作，再一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上
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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