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本意是想放归完亮亮后再去看望一下伊丽莎白和卡萨。
他想看看卡萨联盟是否已经修养好重新进入新时代。算算时间，伊丽莎白的幼崽应该已经出生，是雌性还是雄性呢。
只是可惜。
他刚回到救助站就接到了陆荣华的电话。
“提前？”
江时有些意外。
“我没记错的话，顾厅长上次跟我说是明年三月份左右，这次提前这么早，资金充足了？”
做科研嘛，最费时间的不是前期的人员组建，联合国的提案通过，反而是科研中需要的一切资金。
国家当然会出一部分，但国家没法全出，所以剩下的就需要招标，比如一些科研器械的公司厂家之类的。
总之组建资金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江时都已经做好了，从非洲回去就走一趟亚马逊热带雨林的准备。
那头传来陆荣华爽朗的笑声，“被你猜准了，d国那边说是投资了，目前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你回来后去培训一下海上生活，急救知识这些，最迟一个月吧就可以上海了。”
江时听完若有所思了一阵，想到什么忽然问陆荣华，“培训要多久，可以给我空出一个星期的时间吗？”
陆荣华那边有些讶异。
“要休息？”不等江时说，又兀自的嗯了一声。
“确实，从这个救助站被外界知晓后，你就一直在忙，天南海北的跑，家都没怎么回，是该休息……”
话到这儿，陆荣华忽然一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时正等小老头把话说完呢，闻言喊了那边好几声。
大概两分钟过去，那边才终于传出了陆荣华急促的呼吸声。
“不行，没时间了……”
声音戛然而止，陆荣华挂了电话。
莫名其妙的反应让江时好一阵懵。
再打电话回去却是怎么都接不通了，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江时眉头微皱，从开始的淡定变的有些慌张，连忙给张明打电话。
张明却说也联系不上陆荣华。
江时有些担心，连夜让毕星然定了红眼航班回国。
路上一直惦记陆荣华的情况，也没怎么休息，飞机到达首都机场的时候，他黑眼圈大的能去当国宝。
一下飞机就打开手机再次给陆荣华去了电话。
好在这次陆荣华接了，只是声音听起来虚弱的很。
“喂，小江啊，我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天忽然头晕，手机又坏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对了，你上次说要一个星期的休息是要做什么来着？”
江时听他的声音，对他那句没什么事不太相信，眼神示意成峰他们快些后，自己也加快脚步。
“嗯，我准备把小海冬青还有金雕去放归了，它们不是还在动物园住着呢吗，总归是要放归野外的。”
“上次张哥还跟我抱怨说又救了几只猛禽，都快没位置了。”
“啊……海东青……”
陆荣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恍惚，啊了几秒。
“这事啊，行，我给你安排时间。”
说完，他又想说什么喊了江时一声，但沉默几秒，又止住话头。
“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坐上顾厅长安排来接他的车上，江时又给张明去了电话，询问陆荣华的情况。
那边也沉默。
沉默的江时隐约有些暴躁。
“张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老头难道生了什么大……”
“阿尔茨海默。”
张明打断他的话吐出一个专业性词汇。
江时怔住，瞳孔控制不住的放大。
“怎么会！”
“虽然是早期，但老陆从两个月前就开始逐渐出现记不住的事的情况了，那个时候我只以为是正常的哪知道……”
张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痛苦。
“你先装不知道，老陆不让我跟你说，怕你担心。”
江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浑浑噩噩满脑都充斥着不可能这个念头。
陆荣华对他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是长辈，是同事，也是在救助这条路上相携奋进的同行人。
刚重生的时候，如果不是陆荣华给他提供了一个饲养员的职位，他的救助之路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顺利。
可现在……
算算年龄，老陆今年也不过六十出头，怎么会得这个病……
他双手蒙住脸，浑身都萦绕着一股低落的情绪。
毕星然和成峰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陆荣华生了病，但看江时这个样子，情况肯定严重，也就没打扰他。
——
江时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看陆荣华，他先去了救助站，把堆积的工作解决，和工作人员针对后续的救助方案开了个会，再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下，睡了三个小时养精神，才去陆荣华住院的医院看他。
陆荣华表现的和往常没什么两样，问就是老毛病不严重。
只是偶尔江时错眼再回头的时候，总能看见陆荣华望向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江时想问，但看陆荣华疲惫的样子，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江时想，或许陆荣华是在想要怎么跟他开口跟他说生病的事吧。
他神情举止如常，全当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这是陆荣华想的，那他照做就好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他接到陆荣华发来的微信。
很长，但归总来不过三个意思。
不要因为他耽误工作，继续往自己想走的救助路。
好好照顾自己，救助不是最紧要的，身体才是。
最后这个江时有些没看明白。
他说：希望你能在离开前落实我们当初的初衷。
他回忆了下，和陆荣华的初衷应该就是救助野生动物，从根源上缓解自然生态这件事。
但拿不准陆荣华说的是不是这件事，看看时间，回了句：“好。”
决定等下次来看望陆荣华的时候再当面问问好了。
——
江时太忙了，看望完陆荣华，顾厅长那边就联系他要开始培训，让他赶紧忙完放归的事情。
他又火急火燎的带着小海冬青，金雕，以及沙狐赶往内蒙古大草原去放归。
完成放归后，赶回首都参加了培训。
目前这个科研项目是完全保密不对外开放的。
所有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中国的某项科研悄然拉开了帷幕。
一个月后。
十月一。
江时一边观看阅兵一边登上了此次环海洋科研队的轮船“神舟一号。”
这是一艘可以破冰的破冰船，从今天开始，未来好几年他都将会和这艘破冰船一起见证中国在自然生态，自然环境，以及海洋动物方面的研究进步。
想着，他随着大部队来到甲板，看着宣传组的工作人员在召集人员一起拍大合照，拿出手机对准海面拍了张照发给陆荣华。
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空了下，敲击键盘。
“陆叔，我们准备出发了。”
神舟一号带有无线网，所以也不会上了海就没消息，他叮嘱陆荣华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要跟他说。
得到陆荣华发来的语音里笑呵呵的应答。
彼时江时还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和现在的陆荣华聊天，见陆荣华答应，状态还不错，他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要保密，除了相关负责人来送行的并没多少人。
成峰和毕星然依旧负责他的安全工作，跟随他一起上了这艘船。
其实船上的日子很无聊，科学家每天要做的事，就是采集标本，记录标本，研究标本。
而江时需要做的，就是在研究院科学家们需要的时候出现。
具体表现为，一只身上长满藤壶的海龟找人类求救，江时被叫过去好声好气的哄着海龟去除了一身的藤壶。
再比如：追逐嬉戏的海豚群看上了这艘船上的两脚兽，绕着轮船试图和两脚兽一起玩。
无果后，绕着轮船骂了一通非常脏的脏话，然后扬长而去。
匆匆赶来听到的江时：……
研究员们眼巴巴的看着他，“江哥，海豚都说啥了？”
江时委婉表示，“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怎么行呢，爱它就要爱它的一切，江哥你放心不管小海疼骂的有多脏我都不在乎的。”
江时艰难张嘴，在几个大小伙子期盼的眼神吐出一句有些毁三观的骂字。
研究员们恍恍惚惚，“好脏啊。”
“真脏。”
“虽然知道海豚本性和它的外表严重不符，但我真的受到了打击，怎么能骂的这么脏的！”
都是搞专业研究的，谁又不知道海豚这种生物呢。
只是短暂的接受不了罢了。
研究员们恍恍惚惚的走了。
江时看着在前头欢快跳跃的海豚失笑，正要离开。
忽然又一只海豚从海面跃起，江时转过头，刚好和那小家伙对上眼。
紧接着，一声惊呼。
“江江！！！”
这语气，这声音，是熟豚！
江时有些诧异，连忙靠近栏杆，被旁边的海军同志拦了拦。
他摆手，“没事没事，遇到熟豚了，我就问候问候。”
再定睛看向不停自海面跃出跟他欢快打招呼的，不是小海豚又是哪个？
当初遇见这个小家伙的时候，海豚群体因为那些污染物受到重创，这个小家伙是里面鲜有的健康海豚，后面海豚集体治疗的时候，这家伙也跟着一起。
听江浙那边的水生保护中心说，治疗结束后那群海豚就搬离了那片海域，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儿遇见。
他有些开心，眼睛都笑弯起来，冲小海豚招手。
“好久不见～”
得到他的回应，小海豚非常开心，开心的又一次从海面跃起，然后一头撞在了轮船上，疼的它发出尖锐叫声。
嗯，骂的很脏。
江时瞳孔地震。
之前那个香香软软，虽然怕人类，但总是跟着他，会小声喊江江的小海豚去哪儿了！
难道脏话是海豚的什么必学功课吗！
以前的小海豚不会骂人，啊不，骂豚的！
往事不可追，再怎么回忆也回不去从前，江时只能哭笑不得的冲小海豚摆手。
和江时重逢的喜悦很快让小海豚重新开怀跳跃起来。它绕着甲板前面的海平面跳跃一会儿后，忽然扭头扑进后方的族群中。
不多时，它领着一条小海豚游过来，声音嘹亮且带着几分炫耀的，“江江你看！我的崽！”
江时并不意外，按照时间推断，此时的小海豚早就到了可以繁衍的年龄，有幼崽很正常。
他扬起嘴角眉眼弯弯毫不吝啬的夸奖。
小海豚更高兴了，用尾巴甩了江时一脸水后，忽然开始打量轮船，然后丢下一句话，“我现在把它甩上去你接好了啊。”
说完也不给江时反应的时间，小海豚就往后游一段距离，然后试图用脑袋去顶小幼崽。看上去像是要把小幼崽直接给顶上船。
江时先是：(ΩДΩ)！
然后紧急叫停。
“你等等等等等！你先等一等！”
就那么一会儿，江时硬是在即将入冬的海风中冒了一脑袋的汗。
“我虽然说了它很可爱，但我没想要它！给我把你的脑袋缩回去！”
小海豚直愣愣的看着他，然后把脑袋换成了尾巴。
江时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咬牙，“尾巴也给我缩回去！”
眼看小海豚还在思考要，江时又赶紧补充，“不许把你的崽给我！我不要！”
在陆地上已经当够男妈妈了，他并不想上了海还要带崽！
小海豚有些不解的游了两圈。
“可你不是喜欢吗？”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江时再度哭笑不得，“喜欢也不能带走啊，我也很喜欢你难不成还要把你带去人类世界？”
这话一出，小海豚陷入沉默。
江时以为它在思考，还想说一下人类世界不适合小海豚啥的话。
结果就听小海豚十分郑重又极度不可置信的，“可是我只是让你摸摸我的崽诶～”
“江江你想什么呢？”
“那可是我的崽诶，我怎么会送给你？”
豚豚震惊.jpg。
江时：……
原地呆滞。
所以说，人有时候真的不要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不然这就是后果。
江时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
这还不是以前被塞崽塞出心理阴影来了嘛。
他遥望海豚族群方向，转移话题，“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但凡今天在这儿的不是小海豚，是六六莽莽等家伙，一听这话就能分辨出他转移话题的意图，必定要把江时死死拿捏。
可惜小海豚并不知道人类那点子拙劣的伎俩，很快就被岔开话题，开始聊它们从哪儿来，又要从哪儿去。
至于小幼崽？很快就被其他同伴带走了，之后小海豚再没提过要给江时撸崽的话。
江时猜测，小海豚应该是怕把崽给他就拿不回去了吧。
第一次被误会要抢崽的江时表示很无奈。
不过除此之外，小海豚还算黏他，海豚群跟着他们的船走，每天小海豚都要来找江时玩水。
就是那种，他从甲板上倒水下去，淋小海豚脑袋的幼儿游戏。
江时表示过抗议，但没挨过小海豚眼巴巴的期盼，认命当起自动浇水机。
海上的日子无聊，但有了小海豚的加入后，轮船上倒是时时响起欢笑声。
时间在飞速消逝，眼看在走走停中，轮船终于进入南极海域，众人都松了口气，准备到了地方先好好休息休息，然后进行新科考站的建设准备。
只是轮船还没到港，这天一大早，一月的南极还是极昼天，一眼望去岸边高山完全被白雪覆盖，阳光下的白光刺的江时眼睛都睁不开。
站在甲板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拿出墨镜带上，趴在栏杆上看了会儿缓缓升起的朝阳，正要离开就感觉轮船被什么东西“咚咚咚”的撞上。
撞船的那东西应该还挺大，声音沉闷，船身都微微摇晃了一阵，江时被这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
发现居然是几头虎鲸。
大家伙们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撞了两脚兽的船，大叫着退开的同时又骂骂咧咧。
江时竖起耳朵听了一阵。
听到了座头鲸的名称。
仔细一看，果然看见了被虎鲸群围追堵截的一头未成年座头鲸。
而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一片黑。
毕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到他身边，见状十分贴心的递了个望远镜过来。
拿起来一看，座头鲸群正急速赶来。
显然方才是虎鲸群在追杀这头座头鲸幼崽的时候匆忙间撞上了轮船。
江时没打扰这场捕猎，只从兜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摄像机对准进行拍摄。
这是上船后的习惯，因为总是需要记录遇到的动物，海生植物等，就有了将摄像机随身携带的习惯。
这下倒是方便了记录。
眼看两个海洋威名赫赫的大块头即将干群架。
船上的两脚兽们都十分激动。
虎鲸和座头鲸是生来的天敌。
虎鲸会追杀座头鲸，捕猎未成年的座头鲸。
座头鲸也会在一切有可能的情况下攻击虎鲸。
虎鲸嘛，主要是因为座头鲸幼崽就在它们的食谱名单上。
而座头鲸嘛……当然是因为虎鲸捕食座头鲸幼崽，对座头鲸全体来说，虎鲸都是它们幼崽健康平安长大的最大阻拦。
所以通常在和虎鲸对上时，两者不可避免的会有一场斗争。
至于虎鲸为什么不捕食成年座头鲸？那当然是因为体型差距，打不过。
成年的座头鲸身长可达十四五米，几乎是成年虎鲸的一倍。
虎鲸打不过成年座头鲸，捕食幼崽也都是钻空子。
所以这两家可以说是世仇。
要说虎鲸是海洋该溜子，那成年座头鲸就是面对虎鲸的专属该溜子。
如果虎鲸的日常是：吃饭睡觉揍全体海洋动物。
那座头鲸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虎鲸。
江时瞄了眼即将达到战场的座头鲸群，琢磨这群虎鲸会怎么做。
只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刚刚还在围堵座头鲸幼崽的虎鲸忽然转身朝轮船看了过来。
不，准确的说是盯准了江时所在的位置。
江时：？
不等他反应，只听那虎鲸一声尖叫。
“是江江！冲鸭！江江来啦！”
刚刚还堵着未成年座头鲸的虎鲸群们齐齐转身冲着轮船就来了。
毕星然和成峰一把拽着江时退后，生怕虎鲸要集体撞船。
但很快就见那些虎鲸们齐刷刷停在轮船前五六米的地方，然后欢快的开始喷水。
水柱直愣愣朝着江时落下来，把甲板上的两脚兽们淋了个落汤鸡。
江时：……
很好，多熟悉的场景，他刚刚怎么就没认出来这都是群老熟鲸呢！
虎鲸们还在欢呼雀跃的喊着江时，那边莫名被抛下的座头鲸幼崽飞快回到了自家大人那儿，然后跟着大人们一起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虎鲸群。
“乖崽！你这是准备跟我畅游大海！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了吗！”
换言之，你愿意让我养了是吗！
虎鲸婆婆的记忆好到江时打了个抖，然后被塞进宿舍换衣服去了。
一月的南极还很冷，一点也不暖和，尤其现在还浑身湿漉漉被海风狂吹。
对于虎鲸家庭的这个重逢礼，江时在换好衣服重新回到甲板上后，直接拒绝三连。
不需要，没必要，下次别了。
虎鲸全体应好，然后虎鲸婆婆重复自己的问题。
“所以江江，从今天开始你要靠我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