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闪着雪花屏的直播间彻底变成一片黑暗。
公屏在瞬间被问号占领。
【咋啦咋啦？咋又停播了？这次还是信号问题？】
【不能吧，上次深山里海拔三千多米都坚持住了，这次的海拔才两千米而已。】
满屏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
距离四川较近的网友已经收到了地震预警。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所有人的耳膜，几乎是在瞬间就捏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四川地震了！卧龙……位于，震中！！！】
【6级地震！我的天！江江！还有那些动物！还有那边的工作人员！我的天！】
——
地震发生的瞬间，相关新闻就登上了热搜榜。
“四川卧龙发生六级地震。”
“江时正在卧龙保护区放归野生动物。”
“六级地震的破坏性。”
节目组的预热视频更是又一次被送上了热搜尾巴，但此时此刻，并没有人去羡慕这个热度。
毕竟，这一不小心就是会死人的。
——
江时很难说第一次经历地震的感觉是什么。
唯有害怕在那一瞬间几乎剥夺了他的所有感官。
那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呢？
地上全是飞沙走石，大雨倾盆而下，整个天空都仿佛近在眼前，灰色的天幕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
在蹲下身子的一瞬间，地动山摇，耳边的轰隆声不绝于耳，有山体被震塌，轰然掉入山谷。
树木被连根拔起，再倒塌。
有各式各样的动物叫声从林中传来。
还有动物拼命逃窜的声音，飞鸟在天上不停盘旋的声音。
对面的山林应该是震裂了一个口子，江时看见那边奔过来的动物都在中间忽然消失。
那是掉进了地面被震裂的缝隙……
江时把蛇小姐第一时间塞进了自己的衣领里，抱头蹲在地上大概十几秒的样子，地面的震动才终于停下。
但大雨没有停，天像是撕裂了一个口子，肆无顾忌的往大地上倾倒雨水。
“没事吧！”
张程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时摸摸怀里的蛇小姐，对方似乎是知道他在询问它是否安全，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
还活着。
他和龙林搀扶着爬起来看向旁边，“大家都还好吗？”
“没事，还行。”
工作人员都互相搀扶着起来，大家看了看其他人，除了身上一堆泥巴以外，也只有露出皮肤的地方被树枝或者石块划伤。
整个节目组几乎都是第一次经历地震，他们脸色惨白的看着江时，又去看向队伍里唯一的警察和消防同志。
“这……怎么办啊，我们是现在下山吗。”
有人茫然发问。
下山是肯定的，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还能不能下的去。
地震有可能震落大石挡了路，也可能将地震裂……
“先将食物全部都带好，摄影器都装好。”
想了想，江时又问张柔要运动相机。
“如果能顺利出去，外面的人应该会需要知道山里的情况，不能直播，就录像吧。”
张柔连忙让人将包里带的运动摄像全部拿出来，依次给江时龙林张程然，还有保护区的两个工作人员佩戴上。
“走，我们先原路返回看看。”
龙林在前面带路，大家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只是刚走到一半，一段爬坡路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周边全是倒下的大树，根茎暴露在外面，路上时不时能看见一道裂缝。
每道裂缝几乎都有好几米宽，在毫无工具的情况下，原路返回这条路直接被堵住了。
大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们需要找一个地方避雨。
但山洞这些地方先不说能不能进去，就是找都不一定找得到。
而且后面说不定还有余震，最保险的情况，就是回到刚刚溪流边的空地上支帐篷，等待雨停。
江时和龙林商量了下，再结合大家的意见，最终决定全部回到刚刚的溪流边上。
好在这次进山，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大家都准备充足，不管是江时这边，还是节目组，都带了几个帐篷，睡袋更是每个人都必备。
回到溪流旁边，江时和龙林去查看了下水流情况，水流比较缓慢，短时间内不会涨水，稍稍安心了些。
“大家把帐篷拿出来支上，虽然水流上看去还比较小，但也说不准这么大的雨，水位会不会上涨，所以尽可能往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支帐篷。”
在这儿暂住属实是无奈之举，毕竟山里大雨后很可能会出现山洪，在溪流边上搭帐篷属于很危险的做法。
但现在只有这里有空地，周围不是震出来的裂缝，就是茂密的树林。
树木棵棵高大，真要在树林里搭帐篷，余震的时候万一树木被震倒或者出现地裂……
怕节目组的人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还和大家解释了一番。
帐篷支好，分成男女各自几对进帐篷里避雨，顺道将没来得及吃的午饭给吃了。
吃东西的时候，江时和陈飞王贺他们算了下背包里的食物。
因为没想过要在山里呆多久，大家最多只带了三天的食物，其中大部分还都是面包这类需要水顺下去的。
而偏偏水是他们带的最少的，因为考虑到山上有暂住点，能烧水……
想到这儿，江时有些头疼。
“张队长，按照你以前救灾的情况，山里会在什么时候进行救援？”
张程然面色不是很好的摇摇头，“不管什么地区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往救援，但……路况，天气情况，都会是我们救援要遇到的难题。”
“我们现在只知道附近的地裂，但如果进山的路线出现落石或者泥石流，那消防进山的速度就会慢很多。”
地震来的突然，没有人知道多久被救，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最好的一条路就是自救。
不管是张程然还是龙林，都比较偏向于自救。
“卧龙保护区里面还有很多个村子，这些村子等救援队伍打通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自救出去的路上如果碰到，我想前去救援。”
这是张程然思考良久才跟江时提出的。
江时当然没有意见。
但张程然依旧感到抱歉，“本来是来保护你们的，但……山里那些受灾的村子更需要我，不过我会让龙队长先送你们出去的。”
江时点点头，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其他的。
他们商量好后，江时就去找了张柔。
毕竟节目组还有那么多人，到底是原地留守还是自救还要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张柔闻言，没有半点犹豫。
“当然是自救，我们都没经历过地震。与其忐忑不安的继续在这儿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救援，还不如跟你们走。两个队长在，保护区工作人员对山里情况又熟悉，安全更有保障。”
“那行，等雨停我们就出发。”
——
然而这个雨却没有要停的架势，只是在三个小时后，雨势终于见小。
反正大家都穿着防水的冲锋衣，索性就淋雨出发，因为他们发现溪流的水变的更小了。
在下雨的情况下水流变小，更有可能是上游被截断了。
不管是落石截断的还是地裂，都证明这里不能再呆，不然溪流再次回复流水，水流只会湍急。
走之前，江时和张程然去看了下溪流对面，他先前看见这里有动物逃出来，在中间的时候又消失。
虽然早就最好心理准备，可在看见地上消失不见的裂缝时，江时还是感到了胆寒。
裂缝消失不见不代表江时之前看到的是错觉。
反而情况更加可怕，代表这里曾因为地震裂开一条缝，但是在地震结束后，地面移动，裂缝合拢……而掉进去的那些动物则永远的留在了地底。
江时深吸了口气，冲龙林摆手，“看来是没得救了，走吧。”
“我们往山上走？”
龙林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点头。
“看这个雨势短时间是停不了，地震加上大雨……很有可能引发山洪或者泥石流，我们所处的地势越高才越安全。”
回到溪边大家已经收好帐篷，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得知大部队要上山后，犹豫许久还是没忍住叫住江时。
“我们想，如果上山的话，可不可以顺道去仔仔的领地看看，仔仔这次生的是双胞胎，好不容易才养活到一个月。”
“这次地震我有点担心……”
说到这儿对方又连忙摆手，“当然如果你们担心安全问题的话，我们可以自己去……”
工作人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时打断，“没事，到时候可以让大家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我陪你们去。”
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下胸口，“我们蛇小姐虽然脾气暴躁，但嗅觉不错，让她找仔仔和熊猫幼崽的位置应该会事半功倍。”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高兴的不停说谢谢。
“两位大哥，你们继续说谢谢我就要不好意思了，好歹我也是动保人，野生动物救助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不是。”
说完，几人纷纷笑起来，给因为地震布满阴霾的队伍带来了几缕阳光。
——
整个队伍一共十五个人，一个接一个的排成排在雨幕中行走，就像是一条小龙缓慢向上爬行。
天色快黑下来时，终于找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地势，支上帐篷就准备在里面过夜，等天亮再继续赶路。
一路上王锦蛇都没闻到其他动物的味道，要么是地震的时候跑光了，要么是地裂的时候掉进去了。
为此，支帐篷之前，他们还在这块平地上研究了好久，确定没有裂缝才住下。
天灾，处境艰难，大家也没心情说话，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在帐篷里找地方准备睡觉，睡之前安排了人守夜以防万一。
江时和陈飞是守后半夜的，只是刚睡着没多久。
他就被龙林拍醒。
“江站长醒醒！山洪了！我们要尽快撤离这里。”
这一句话让江时彻底清醒过来，仔细一听，洪水奔涌而下。
声势浩大，让地面都在隐隐震动。
虽然这里地势高，但谁也说不准后果，这里是不能再呆了，要继续往山上走。
意识到这点，他飞快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拽起还有些茫然的陈飞。
其他人已经听见动静在收拾帐篷了。
但山洪来的很快，眨眼就仿佛到了眼前。
“剩下两个不收了！走！快点走！”
一把拉起就近的张柔，另一手再拽一个摄影师，几乎是疯了一样往更高的地方跑。
尽管天色漆黑，只有每个人手上的手电筒能照亮前方的路，可依旧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
几乎都是拼了命的跑，才终于赶在山洪来之前爬到了更高的地势上。
“轰！”有树木被洪水冲断，眨眼就被泛起的浪花卷进去。
等确保山洪已经往下，江时找了个地方往下看。
方才众人休息的平台已经被淹没。
但凡刚刚速度再慢一点，他们就会和帐篷一起被卷走。
有了这么一着大家是都睡不着了。
谁也不知道晚上还会发生什么，只能将剩下的帐篷都支起来，坐在里面等着天亮再赶路。
将近凌晨的时候又来了一次余震，但只有两三秒，安然度过。
早上六点，天边开始泛出朦胧的光，所有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地震的第一夜，他们安全度过了。
等天亮再往山下看时，水位虽然下降了些，但还没完全消退，水面还依稀能看见从上面冲下来的树木，以及……动物尸体。
江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再看向更远的山下，心中又是一沉。
这场山洪也不知道会摧毁多少田地，多少村庄……
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江江。”
领口忽然冒出一个小脑袋。
从来没有被蛇小姐正式喊过名字的江时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什么？”
“有活物的味道。”
江时挑眉。
“能闻出是什么吗？”
蛇小姐将脑袋伸出来探向后面的森林，“闻不出来，但肯定不是人，而且……很弱小，年龄很小。”
不是人，还很小，那应该是野兽幼崽。
想了想，江时看了眼正在吃饭的其他人，叫上龙林一起去后面查看。
不管怎么样，天灾面前他希望一切生命都能得到救治。
根据蛇小姐的指引往林中走了大概一千米左右，江时忽然听到了很细微的几声。
“嘤嘤。”
他面色一怔，又皱眉听了下，问龙林，“你听到了吗？”
对方点头，“是幼崽。”
这个声音只能是幼崽了。
他又循着声音和蛇小姐的指引找过去，终于在一棵倒下的大树树枝下看见了躲藏在一堆树叶中的小家伙。
察觉到有人类靠近，小家伙警惕的抬起头，看见江时歪了歪脑袋，可怜巴巴的哼唧一声。
“嘤……”
那是一只只一个多月的熊猫幼崽，看上去也不过刚睁眼没多久，这会儿全身湿漉漉的，许是冷，还在不停的发抖。
江时一颗心顿时就碎了，连忙上前将小家伙捞起来放进怀里。
“小可怜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冲锋衣冰凉，显然没有办法让小家伙取暖，它一个劲的往江时怀里拱，试图汲取温暖。
江时一看，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让蛇小姐在脖子上呆好，就拉开拉链将熊猫幼崽塞了进去。
人类的体温是小家伙最需要的天然取暖器，一接触到温暖源，小家伙的哼唧声就不停。
拱着脑袋在江时怀里到处蹭。
龙林走过来，没忍住露出地震后的第一个笑。
“真可爱啊，看上去很依赖你。”
但江时笑不出来……
无他，这个场面，这个举动，这个语言翻译过来的话……
小幼崽一边蹭他一边哼唧着说的是：“妈妈，饿饿，奶奶。”
男妈妈重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