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资本家！！”
结束微信的沟通后，苏缇娜气得破口大骂。
“她说有龙就有龙啊！她怎么不去死啊！！”
“你别激动啊，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东西，可你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和老板吵架啊，毕竟她给你钱呢。”宋文彬试图平息苏缇娜的怒气。
“我没给她赚钱？”
可苏缇娜才不乐意，她愤愤然说道：“找不到龙也是我们的锅吗？龙不存在也是我的锅吗？我们找不到龙就得挨骂，赚钱也不是这样赚的吧。”
宋文彬觉得苏缇娜讲得有道理，劝慰道：“这是最后一集了，忍一忍吧。等拍完了这集，我们去度度假，放松放松。”
苏缇娜本来还愤愤不平呢，听宋文彬这么说竟被转移了注意力。
“真的吗？你真的要度假？”
“呃，还是先拍完这集吧。”
宋文彬说道。
这时霍雨拿着手机，说道：“诶，你看我查到了，还真有这件事！”
“什么？？”宋文彬一惊，赶忙把头凑过去：“真的有龙？？”
“1934年7月初，营口很多人说在田庄台上游发现一条活龙，人们用苇席给它搭凉棚、挑水浇，寺庙僧侣每天为它作法超度，数日暴雨后它消失了。看见者说它与画上的龙模样一致，有四爪和鳞片，嘴上两个长须，大眼睛凸出，身长大约10来米。”
霍雨读着百度上搜来的资料，惊叹道：“居然还分好几个阶段，“8月初《盛京时报》“龙降酿灾”新闻报道：7月28日一条龙在营口的天空降而升，弄翻三只小船，卷坏日资厂的房子，九人死亡，掀翻停在车站的火车。8月8日，在距辽河入海口10公里处的芦苇丛中，发现一具与传说中的龙特征一致的尸体，腥味远飘，有双角且是鹿角式的杈角，这在动物界罕见，鳞片装了两大筐，死亡前声音如牛叫……天啊……还说当时的伪营口第六警察署将龙骨运至西海关码头附近空地陈列数日，《盛京时报》派人采访，称为“营川坠龙”等，图文并茂，轰动一时。观者络绎不绝，导致去营口的火车票一时涨价。骨架保存在营口一个师范学校做标本，后因战争时期社会混乱，下落不明……”
霍雨正念的起劲，一旁的苏缇娜却早已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别念了，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啦，地摊文学的巅峰之作，根本算不上真实。”
“这…百度上说很多人都看到了呀！”
霍雨指着手机说道。
“那你们不是犯了人云亦云的毛病了吗！？要有点科学的思辨质疑精神啊！”
苏缇娜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想啊，中国这么大，就算真的有龙，它不坠在江苏，不坠在浙江，偏偏坠在东北，当时日本统治的伪满洲国，这是什么政治含义？这是小日本说咱们气运已尽呢！”
宋文彬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说骨骸因为战乱遗失，可拉倒吧。司母戊鼎那么大的玩意，几经战乱，不也保存下来，要真能有龙，真有龙骨，能没人舍命保护？”
顿了顿，苏缇娜指责道：“只能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杜撰的，乃是有心之人操控，其背后的隐喻恶毒而阴险，实在为人所不齿！”
她说完，霍雨没话了。
宋文彬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说：“我…我不知道。”
他心里加了句，我也不想知道。
有龙从天上掉下来，听起来好像挺玄乎，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脑子里现在还回荡着投资人的那句。
干啥啥不行，厌女第一名。
这句话如果放在三年前来说，他只会一笑了之，就是厌女第一名怎么了？但现在他却芒刺在背。
还能厌吗？
厌不动了。
就像他不理解苏缇娜为什么会因为有人相信龙存在这件事而愤怒。他甚至都不理解自己从前为何会因为女人而厌恶。
相亲软件上的女生很讨厌，可是软件一删，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拜金的小仙女很让人下头，可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既不想睡她们，也不想和她们发生任何关系。
世界在某些时刻悄然分裂开来，在他都不曾觉察到的时刻，而这分裂并未让他感到痛苦和不适，相反让他感到很轻松。
要是，要是能分裂的更彻底一点，要是能永远消失在人海之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现在的他身上还背着一张合同，一张从分裂之前就已经产生的合同。
只要能完成这张合同，或许他离真正的自由也就不远了。
“不管真假，去看看呗，反正投资人要的其实也就是个态度，并不是非要我们把龙找到。”宋文彬建议道。
“你觉得她是个只要态度的人吗？”
苏缇娜还在愤慨。
“我们就按她的要求找，找个一年找不到找两年，找到她兴致没了，自然也就不找了。”宋文彬说道。
苏缇娜看着宋文彬心如止水的模样，只感觉自己的脾气泥牛入海一般，竟是怎么也发不出来，末了，也只能悻悻道：“还找两年，找两个月我都受不了。”
……
……
一周后。
渤海东岸。
辽宁省，营口。
鹅毛大雪从天降落，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白色。
上一次来东北，还是拍西伯利亚特辑的时候，那会儿宋文彬就发誓，冬天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可是这不，才过了两年不到，他就破誓了。
此刻，大辽河的入海口，零下四十度的低温中，几辆越野车停停在了一片荒凉的河漫滩附近。
摄制组一行人冒着严寒正在户外拍摄。
和去杭州时不同，这里并没有闪亮的高楼大厦，整齐的柏油路，衣冠楚楚的企业家。有的只有冰雪覆盖的农田，冻结的枝干，冰冷的空气中写满了肃杀与孤寂。
尽管在旅行之后，宋文彬对寒冷已经有了相当的抗性，但当他再次在冬天来到东北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一阵阵的不适。
“这就是曾经坠龙的地方？”
霍雨看着地图问道。
“所谓的坠龙。”
苏缇娜强调道：“我可告诉你们吧，这种未解之谜我从小就看过很多，可这件事我认为完全达不到未解之谜的程度，因为在我看来，那所谓的龙骨，无论从形状还是大小来看，都是标标准准的鲸骨，看这里的地理位置，我认为那是一条搁浅的鲸鱼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件事，好像走近科学也研究过。”宋文彬在旁边附和。
“对，有人拿着骨头说是当年坠龙的骨头，你猜怎么着，一检查，野马的骨头。”说着，苏缇娜哈哈大笑：“虽然很残酷，但是这个世界是没有龙的。“
“可是我不相信，在这种海边生活的人，会认不出来鲸鱼的模样。”霍雨拿着她的望远镜，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你找个当地人问问呗。”
苏缇娜好像还嫌远不够冷似的，泼凉水道：“哦对了，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行哦，咱们投资人要的可是实实在在的证据。那些老头就算说出花来，天上也不可能再掉下一头龙来，我说的。”
宋文彬环顾四周，附近一片白茫茫的，空旷而寂寥。这几天他也看过一些有关营口坠龙事件的资料，这玩意早就成著名公案了，据说有众多目击者。可是这里除了雪就是几座废弃的破石头屋子，骑行up估计看了都直摇头。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有不少人家的啊。”宋文彬说道：“人呢？”
“谁知道呢？”苏缇娜耸耸肩。
三人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远处的路面上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拉木头的大车轧着冰雪从远处开了过来。好不容易看见辆车，宋文彬赶紧上前拦住了大车。
大车司机见宋文彬猴在雪地里冻得很孙子一样，说道：“兄弟你搁这干啥呢？”
宋文彬手揣兜里，守在车窗旁边问道：“老哥，这附近的人家呢？”
“附近的人早拆迁拆走了。”大车司机说道，口音是标准的东北人。
“拆哪去啦。”
“肯定拆城里去了，这大冷天的在这外头呆着谁受的了，你要和我一块走吗？我把你送城里去。”大车司机好心的问。
“不了，谢谢，我和我朋友有车，就是过来拍拍雪景的。”宋文彬说道。
热心的老哥看到了远处停的几辆车，这才放下心来，嘟嘟嘟的把大车开走了。
老哥走后，苏缇娜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说道：“走吧，人大车司机都受不了了。我不知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纯受罪。”
她缩着脖子抱怨不止：只听说过龙能下雨，没听过龙能下雪的，这么低的温度就算真有龙估计也冬眠去了。
大冬天的什么都没有，附近又没人，几人只好离开了荒郊野外，回到了营口市区，这会儿正好到了饭点。三人便找了家东北饭馆，点了盆当地的特色血肠杀猪菜，围着火炉坐了半天才缓过来。
有了血肠子和杀猪菜，苏缇娜的心情好了一些。她笑嘻嘻的在锅里捞着酸菜吃，一边吃一边建议道：“我看这龙什么的也别找了，我听说东北最有名的就是烧烤和澡堂子了，咱们吃完火锅去搓澡吧。”
“一条龙服务是吧。”宋文彬边吃血肠边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我们就这么和申屠嘉说，说我们在澡堂子里找到龙了。”
她这么说霍雨都忍不住乐了，吃吃的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笑，她严肃说道：“不行的，咱们现在的身份，去澡堂被认出来就完啦，要是被有心人偷拍那更完啦。”
苏缇娜一想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难过起来。
“有了名气之后澡堂都去不了了，那些名人都不洗澡的吗？”
“可能不会在公共浴池洗，你要是真想洗，回龙场自己建一个呗。”霍雨说道。
苏缇娜翻了个白眼：“说着玩的，我可没那么腐败，在家冲冲就好啦。”
三人正说着，这时门外的服务员来帮他们上菜，上完菜之后却不走，说道：“几位，外面有人想见你们，请问可以让他进来吗？”
说笑顿止，宋文彬讶然：“谁啊，吃饭时候找。”
“哦，那人说他是市委宣传部的。”
宋文彬站起来，说道：“那快请进来吧。”
很快，服务员就迎着一位夹着公文包，有点微胖的中年人进了包间，男人刚一进门就握住了厌老师的手，热情洋溢道：“呀！宋老师，你好你好，我是市委宣传部的主任，我姓刘，你们叫我老刘就好了，真没想到你会来咱们辽宁。”
说罢，他看了看桌上的锅子，问道：“你们这是在拍美食节目吗？”
对方并不认识且来意不明，宋文彬没有太客气，也没有接茬，只是和他握了握手，道：“刘主任好，您怎么知道我们过来了呀？”
“呀！你刚下飞机那会儿不是就被人认出来，还拍照合影了吗？我朋友圈都在刷，说你们来辽宁了。”
说话间，屋外就有好些人凑过来，眼巴巴的往屋里看，看见坐在桌子边的白毛苏缇娜，颇为稀罕。
宋文彬有点无语，下飞机被认出来这种事他已经习以为常，节目组的行程的确没有保密，但这么快就传开了消息还引来了市政府的人也令他始料未及。
“书记让我来问问，问你们你们咋想的，要来营口拍节目。”主任旁敲侧击问道。
宋文彬心头一凛，赶紧说道：“我们不是来拍那种外国的段子的，我们就是来附近找几个老人。”
说着他想到什么，赶紧拉着这位刘主任坐下，说道：“这会儿正饭点呢，主任一起来吃点吧，咱们还没怎么动呢。”
刘主任也没推辞，他坐下之后问道：“找老人？你们找谁啊。”
霍雨就在一旁把他们的来意说明了一下。
一听他们是来找龙的，刘主任也是哭笑不得，但也放下心来，说道：“你们是为这事来的啊。嗨，我还以为你们为啥事呢，那事还挺多人知道的，你别说，就连央视的人都来拍过，不过那都是20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的年轻人知道的并不多。”
“现在知道那些事的老人还在吗？”宋文彬问道。
“基本都不在了，那是哪年的事来着。”
“1934年。”霍雨提醒他。
“对，34年，离现在90多年呢，就算是那年出生的人都90多岁了，更别说人哪有刚出生记事的。那会儿能记事的怎么不得七八岁，那会就七八岁的人，现在都100多了。”
“是啊，都100多了。”
霍雨喃喃道。
“那块地是拆迁了吗？”
宋文彬问。
“是，拆了有些年了。”
“拆完迁哪了呢？”霍雨问道：“我想那些老人总归有后代的吧，要是有后代，我们说不定还能问点东西。”
“拆完之后的地我倒是知道，只不过…”
宣传部的刘主任看着三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看见那表情，宋文彬知道肯定又来活了，不过他这会儿已然驾轻就熟，说道：“主任你是有什么需要吗？如果我能帮忙，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