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诗甜说道:“她说这是个误会, 要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学校,这事不解决我心里挺不得劲的。”
许燃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她身边, 可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梅映雪的情况如果不解决, 她和杨诗甜之间将困难重重,她必须耐得住性子。
“我回去和你说,谢韫齐那边我来处理, 你别管了。”
她语气非常决断,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味。
杨诗甜轻哼了一声:“这是我的事, 你干嘛那么霸道?”
许燃其实是心疼她,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表达, 只好说道:“谢韫齐城府很深, 我怕你受欺负,你先听话, 好吗?”
杨诗甜抿住红唇, 没有回应。
许燃问道:“你吃完午饭,准备做什么?”
杨诗甜:“我下午去培训班,今天第一次兼职。”
许燃这才想起来,上次她陪着杨诗甜去小天鹅舞蹈班面试的,同时也想起来,那天谢韫齐明里暗里和她争锋, 她当时关注点主要在杨诗甜身上, 倒是感觉不明显, 现在回头细想, 这才发现谢韫齐简直是见缝插针,抓住一切机会刷好感, 只要自己有一点疏忽,也许她就真的把人骗走了。
这个人城府太深了。
她神色忽然一变,那天谢韫齐当着大家的面说要陪杨诗甜去兼职,她不会真的去吧?
许燃暗暗着急:“小甜,我担心谢韫齐有可能去培训班找你。”
杨诗甜:“怎么可能?我们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家都知道说的就是她,她就算再厚脸皮,也不至于还跑去培训班找我吧?”
电话里传来余晓敏、李胜男等人的叫声:“小甜,走啦~”
杨诗甜匆匆道:“好啦,我室友喊我,先不说咯。”
许燃刚和杨诗甜挂断电话,孙哲的电话就来了。
“卧槽,许燃,有重大情况!”
“说。”
“喂,你就不能给点面子问一问是什么?”
许燃沉默,气氛尴尬,孙哲只好投降。
“算了算了,我说行吧,刚才我在学校广播室的兄弟告诉我,谢韫齐去广播室了!”
许燃眼神骤冷:“说下去。”
孙哲很无奈,他这个发小,完全不配合他的邀功,忒没劲了,他干脆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抖出来。
“她说她也想发个公开声明,而且说的大义凛然,什么央大是大家的央大,校园和谐建设人人有责……她的口才你是见识过的,那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的活的主,就连三个负责广播的老师都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我兄弟一听急了,当场给我打电话,我飞奔广播楼,结果你猜怎么着?”
许燃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听着,孙哲再次无奈,只好自己继续唱单簧。
“三个老师竟然拒绝她了!就连谢韫齐自己都愣住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我猜呀,她是想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洗白自己,结果没想到广播室没同意!”
许燃眸光凌厉,这才明白过来杨诗甜在电话里说“谢韫齐说要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是什么意思了,感情她是想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来个逆风翻盘?!
呵。
许燃:“知道了。小甜下午去兼职,你跟着她。”
孙哲:“什么?我都陪你女朋友吃过饭了,也买过单了,你还要我送她去兼职?朋友,你这样做可不大好。”
许燃:“2000。”
孙哲:“我们的友情就值2000块?你也太小看人了吧!”
孙哲:“得加钱!”
孙哲:“3000!”
许燃毫不犹豫:“好。”
嘶,怎么觉得亏了?自己的发小赢得大奖无数,每次的奖金都十几二十万,这次肖邦国际钢琴大赛更高,一等奖直接奖励二十万欧,换成华夏币那就是小两百万。
好家伙,妥妥一个富婆!
孙哲暗暗后悔,下次一定要狮子大开口。
许燃:“真有情况,你马上联系我。”
孙哲咬牙:“没问题,不过如果有意外情况,得加钱!”
许燃没搭理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保姆小心翼翼来汇报:“小姐,饭菜做好了,是不是给太太端进去?”
许燃去门缝看了一眼,梅映雪回到了书桌后坐着。
外祖家是清贵名门,世代都是文化人,传到梅映雪这一代,更是声名鹊起,梅映雪少年成名,青年得志,若是没有父亲出轨的事,她会是文化圈备受追捧的音乐家。
刚才还疯疯癫癫的她,此刻端庄优雅地坐在书桌前,又俨然恢复了名流贵妇的气度。
只是满脸冷若冰霜,眼底透出股阴狠疯鸷。
她皱着眉回到客厅,吩咐保姆:“送进去吧,给我房间也送一份。”
吃着饭时,她还在品味梅映雪的眼神,这眼神说明,她要更疯了。
***
央大广播楼下,谢韫齐一脸阴沉。
她没想到,广播楼的老师竟然拒绝了她发表公开声明的请求,就算她将声明内容打印出来请他们过目,也没有得到批准!
凭什么?
明明许燃中午才对着广播公开讲话。
凭什么她就可以,就因为她是钢琴天才?
我也是美术天才,凭什么我不行?嫉妒和愤懑充斥她内心,令她像是变了个人,平日的温文儒雅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狂躁和不甘!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许燃默默吃完饭菜,来到自己的琴房。
十二岁那年,她随父母搬到这个新家,也因此和杨诗甜断了联系。
当时年纪小,只是觉得生活中突然少了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妹妹,有点可惜。
并未想到,生命中所有的相遇,都早已写好了结局。
搬到新家不久,梅映雪就给她配了这台崭新的顶级钢琴,从此她的日子更加忙碌,每天都在练琴、练琴、练琴。
无一日停歇。
及至后来,父亲出轨被发现,完美的一家三口瞬间分崩离析,吵架、哭闹、嘶吼、歇斯底里的怒号……
许燃闭了闭眼,脚步轻轻走到钢琴前,她坐了下来,掀起琴盖,指尖落下,温柔如触恋人肌肤。
她怀着异样的心情,弹了一首弹过无数遍的《唐璜的回忆》。
“许燃,你今天必须给我弹会《唐璜的回忆》!”
“过来,给我跪下!你是要成为世界顶级钢琴大师的人,一首《唐璜的回忆》你竟然弹不好?”
“我让你偷懒!我让你不用心!我抽死你!”
“你哭?你还敢哭?今晚不许吃饭!”
“孽畜,这首曲子你明明可以弹的更好,为什么要在青少年大赛上错一个音符?”
“给我跪四个小时好好反省!”
隔壁的梅映雪听见熟悉的琴声,先是一怔,她已经很久没听见许燃弹这首曲子了。
《唐璜的回忆》在音乐界被称为世界上最难的钢琴曲之一,整首曲子无论是节奏还是技巧,都达到了十级的难度。
梅映雪本身就是音乐家,立刻听出许燃弹奏的这首曲子的水准。与前两年相比,她现在弹的这首《唐璜的回忆》可谓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就连许多成名已久的钢琴大师都比不上!
果然,自己的高压教育是没错的,她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全靠自己的督促和教导!
她唇角忽然勾起,带出一抹冷笑。
“这个不孝女,刚才还吓唬我说再也不弹琴了,现在不又乖乖服软了吗?”
“混账东西,我是你妈,我让你做什么你必须做什么!”
“我看你还能反了天?”
她眼神渐渐凶狠,透出股阴郁、狠辣又疯鸷的神色。
隔壁忽然传来保姆惊慌失措的声音。
“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姐,你不能这样……”
梅映雪眼神一闪,连忙从书桌后转出来,等她来到隔壁琴房时,只看见许燃正端着一盆水,往钢琴上浇灌,而且她刻意往钢琴内部浇灌的,看已经积了一地的水流,明显已经浇灌了好多盆了!
“啊!”梅映雪发出了一声惊叫!
她冲到了钢琴面前,颤抖着双手去抚摸着琴键。
这台顶级施坦威D274,属于特别定制款,耗资高达五百万,从遥远的国外空运回来。
如果内部进水,那就彻底毁了!
这个孽畜!这个孽畜!
梅映雪不敢置信地看着满脸漠然的许燃:“你个孽畜,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台钢琴有多名贵?你就这么毁了?你个不孝女,我打死你!”
她怒不可竭地扇出巴掌!
许燃闪身躲开,丢下空掉的水盆,声音异常平淡:“我说过,不会再弹。”
她压根不理会愤怒至极的梅映雪,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往外走,梅映雪还在无比心疼地看着被水浸湿的钢琴,她完全无法置信,这台价值五百万的钢琴就这么毁了!
许燃走到门口,驻足:“两天后爸爸约我再见面,到时候我会答复他。”
“你说什么?”梅映雪再次发出了尖叫。
“两天后,我给爸爸答复。”
“孽畜!孽畜!你个孽畜!我要打死你!”梅映雪冲去门角抓住了体罚的鞭子,发疯一般往许燃身上抽!
许燃挨了两下,忽然伸手拽住鞭子。
母女俩对视,梅映雪双眸血红,看着她像是看仇人,嘴里不住咒骂。
许燃双眸黑漆漆一片,惨淡、无神,没有一丝光泽。
梅映雪真的从来没把她当女儿看待,只把她当成一个货物,她最拿得出手的货物,她最得意的货物,她毁了钢琴,她第一时间心疼钢琴,从没体谅过她挨的那些打,受的那些践踏和辱骂,还有无数个日夜里缩在被窝里无声无息流淌的眼泪。
她微微昂高下巴,压下眼底酸胀。
“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她轻轻松开鞭子,往外走去,梅映雪被她这声凄凉无比的话给说的心头一颤,意识到好像有些事情真的不一样了,等她回神,只看见许燃的身影从门缝一闪而过。
“小燃?”
“小燃,你别走……”
她扑到门边,看着女儿背影佝偻地走向电梯,很想追出去,却不知怎么地,又硬起了心肠。
晚上8点,杨诗甜结束兼职。
孙哲正在和一个女生电话吹牛逼,杨诗甜等了一回儿,也没等到他结束通话,只好说道:“孙师兄,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现在没事,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回学校了。”
谁知孙哲秒挂电话:“你要回学校?”
杨诗甜:“对呀,你不回去学校吗?”
孙哲眼珠一转,倘若再护送杨学妹回去,岂不是又可以赚一笔?
“回,走,我护送杨学妹。”
杨诗甜很不好意思,婉拒,孙哲大义凛然,非要跟着。
两人出来培训班,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身姿高挑的长发美女倚靠在大门口的铁门旁,她上半身全都浸在黑暗中,落寞又萧瑟。
杨诗甜一眼认了出来:“许燃?”
许燃站直,朝她走来,萧瑟的身姿慢慢暴露在昏黄的光芒下,完美立体的五官打上淡淡灯光,显得俊美又冷艳。
冷白的脸上,神情一点点变得生动起来,那双幽深的墨眸望过来,一下子就捕捉住了她的眼神。
如无声无息的猎网,罩住了猎物。
杨诗甜心头一跳,慌乱地避开了目光。
孙哲嘻嘻笑起来:“不错不错,领悟的不错,都知道来接杨学妹了。”
许燃淡淡看他:“你可以走了。”
孙哲大呼小叫:“连句谢谢都不说,就让我走?做买卖的都没你这么无情!”
许燃不理他,走来挽住杨诗甜的手,径直出大门口。
孙哲在后面高喊:“喂,我本来要护送杨学妹回去学校的,就算你来接他了,钱也要照付!”
杨诗甜被她当着孙哲的面牵手,非常不自在,别扭又害羞,一直尝试抽手。
一下,两下,三下,始终抽不出来。
两人沿着安静的长街往学校走,路边是长满凌霄花藤的矮墙。
“喂,谁准你牵我手了,快把我放开!”
许燃不说话,继续走路,杨诗甜还要凶她,忽然被她猛地侧身抵住。
骤然拉近的距离,送来了清晰入耳的心跳和呼吸,杨诗甜慌如小兔往后退,被她步步紧逼。
下一瞬,她后背抵在了矮墙上,微凉的触感所带来的不适,远没有眼前冷艳慑人的脸庞,更叫她慌乱。
“你要……”她话还没说完,红润的嘴唇就被封住了。
细腰被双掌掐住,整个人被许燃禁锢在怀中,湿1热又强势的吻,像场暴风雨,侵袭她唇舌。
紊乱的气息,柔软的唇,越来越深入的吻,令她很快晕头转向。
没有持续多久,许燃松唇,却没有松开她,杨诗甜的眼睛水润潮湿,细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泪珠,模样楚楚可怜。
“你又欺负我?”
许燃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后背摸去。
“干什么呀?”杨诗甜更加恼怒。
许燃近距离看着她,低声:“背上有伤口。”
杨诗甜惊诧失色,将她掰过来细看,果然看见她后颈上露出一道血痕,往衬衫衣领下延伸。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了?”
许燃没解释,轻声道:“需要擦药,小甜帮我好吗?”
杨诗甜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是不是又想我去你家?”
许燃垂眸:“家里还有药,指尖的伤口又破了,也要上药。”顿了顿,她又补充:“只有小甜心疼我。”
杨诗甜被她这句话说的无比糟心。
既心疼她,又埋怨她。知道自己对她那么好,也不知道珍惜。
她心里闷闷地,看见她的伤口,难受极了,干脆转身就走,许燃连忙跟上:“小甜,伤口疼,手上的伤口又破了,背上也好疼,小甜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