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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老婆就是不离婚 小胖子拍肚子 7822 2023-12-31 16:49:40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细密地覆在窗沿与屋顶,玻璃因为温差而凝出霜纹,远远看着像绽开的花朵。

比起窗外宁静的雪景,窗内则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喧闹而杂乱。

因为突然而来的命令,基地人员都在忙着收拾资料,能带走都带走,带不走则要立刻销毁。

楚迟思被锁在椅子上,手腕被固定着,细针埋在静脉中,正“滴答”,“滴答”,维持着她的生命。

银垂头看着她,楚迟思也望过来,那一双眼睛幽黑而深邃,与她的母亲像到了极点。

【你救不了楚怜。】

【你就只能折磨我了。】

轻飘飘几个字,让银的脸色变了变,淡色的眼瞳微微凝起,像是蒙着灰尘,颜色晦暗的水晶。

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表情,在楚迟思面前俯下身,掂起了那一条细长的输液管。

银掐着管道,然后倏地一拔。

输液针黏连着胶布,猛地从她手背上被撕扯下来,细针划破皮肤,带出一串细密血珠。

“嘶!”楚迟思吃痛,咬紧了唇。

血液顺着手背滑下,浸湿了拘束服的袖口,沾染在禁锢着手腕的金属周围。

“是啊,我没能救得了她,”银将带着血的输液针扔到一旁,慢条斯理地说,“我也不可能救下她。”

“毕竟……”

“只要战争结束,北盟就不再需要一个‘疯子’博士了,为了维护安定,为了平定人心——楚怜必须死。”

银的笑意愈凉,愈冷:“想要她死的人可是北盟上将,又有几个人能够逃得过去?”

银色长发自肩膀滑落,那身繁琐的白色制服上,本应该缀着北盟星的地方,换成了荆棘中的一把长剑。

【那是南盟的标志。】

【她是叛徒,也是被害者。】

在第二次循环中,楚迟思曾经问过唐梨这样一个问题:人类永远无法操控什么?

她给出的回答是“时间”,可这个答案并不正确。因为只要拥有了镜范,她就可以“减缓”时间流逝,获得“更多”的时间。

同样,只要拥有权利——

人也可以操纵他人的生死。

比如研究院的“事故”,比如楚迟思交付的那份“神经毒素”。

楚迟思默不作声,思忖着银刚才的那一番话,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

“没想到吗?”银垂眉看着她,目光怜悯,“你敬仰与信任的上将,竟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楚迟思愣了片刻,心中失笑。

【银似乎猜错了什么。】

【我信任的人,只有唐梨。】

只要还没获得完整的镜范技术,只要南盟还在不断施压,银就不敢杀她——楚迟思笃定这一点。

这次的追逐游戏,胜利条件是活下去,撑到北盟救援队到来,所以要尽力拖延时间。

而她现在要做的,一是观察形势,二便是伺机而动,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破绽为己所用。

她的筹码有两个:

①:让南盟获得镜范的“希望”。只要南盟/银认为己方还有获得镜范技术的可能性,就暂时不会杀她。

②:这一具孱弱无力,被困了三个月,能够让人轻易掉以轻心的身体。

镜范是她创造的世界,是一场具有严密逻辑性的游戏,对方在没有其他筹码的情形下,只能和她互相折磨下去。

但和纹镜里面不同,在现实之中的游戏——她可以作弊。

而这次的关键……

是信号。

在雪山上足够庞大,足够剧烈,能让唐梨瞬间定位,找到自己的信号。

“不管你再怎么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上将是顾全大局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楚迟思咬了咬唇,她缩着身子,有些微颤抖:“我相信她的为人。”

银打量着楚迟思,目光从被墨发遮掩的面容上掠过,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刚才的小疯子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现实中的楚迟思,似乎还是那个谨慎理智,思绪周全的性格。

“打开她的锁扣,”银对身旁的Alpha护卫吩咐说,“然后押着她上1号运输车,和我一起。”

金属环被“咔嗒”一声解开,Alpha护卫握着她的胳膊,被楚迟思猛地甩了一下,不过没有甩开。

“别碰我,我自己可以走。”

楚迟思侧着身,忽地笑了笑:“就这么害怕一名被绑了三个多月,仅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Omega?”

由于被制着动作,楚迟思根本动弹不得,墨发凌乱地堆积在肩膀上,衬得面色苍白似纸:

“我的资料还挺齐全,可是关于唐梨,你们似乎什么都没找到。”

哪怕因为咳嗽而稍显沙哑,楚迟思的声音依旧很清晰,无论是银还是坐在旁边的倪希桐,都能够听清楚。

“唐梨连天罗地网一样的8号区域都能闯进去,你们面对她的胜率,可能比1除以我的循环次数还要低。

说着,她弯了一下眉,嗓音淡淡:“好好想想吧,真正的威胁可不是我。”

一字一句,正中靶心。

果不其然,银皱了皱眉心,她直接无视了楚迟思,对两名护卫吩咐说:“还是按照原计划走。”

“把楚迟思关在1号运输车,派多几个人看紧点,别让她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两名Alpha护卫押着人走了。

倪希桐转着椅子,懒洋洋地问道:“长官,那您也是按照原计划,亲自看着楚迟思吗?”

银迟疑片刻,说:“不,我们要稍微更改一下策略,不能走原定的路线。”

虽然刚才那一番话导向性明确,很可能有隐藏的目的,但银不得不承认,楚迟思的逻辑很清晰。

她的妻子才是最大的威胁——哪怕整个基地的Alpha护卫加起来,可能都没办法在唐梨手下撑太久。

对上唐梨,银毫无胜算。

“我们一共有三辆运输车,尽量把资料拆分开来,将所有人分成三支队伍,从不同的方向撤离。”

银揉着额心,声音愈沉:“唐梨带来的威胁太大了,我们必须要降低风险。”

倪希桐挑了挑眉:“随你。”

四周吵吵嚷嚷,银有些烦躁地在基地中踱着步子,目光落到一旁的桌面上,那里摆放着两份资料。

楚迟思那一份很厚,详尽无比,而她妻子那份却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大片大片的空白上,只有寥寥几字的,与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

-

穿着正装的女人侧身而立。

胸前的北盟星映着冷光,褐金长发散落下来,她目光冷淡,脊背笔挺,对镜头微微皱眉。

-

唐梨弯腰系着鞋带,褐金长发便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金帘子似的,在面侧轻轻晃动着。

派派晃了晃腿:“少将,您还是准备披着头发吗?我看其他人都是束发的。”

在纷争中,长发其实是大忌,容易妨碍自己的动作,而且容易被敌人抓到破绽,从而进行攻击。

何止束发,整个北盟的Alpha小队中不是短发就是寸头,就唐梨一人长发飘飘,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可是迟思喜欢长发啊。”

唐梨理直气壮,说:“我可是要去见老婆的人,这样比较漂亮。”

派派:“…………”

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A队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全员都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已经习惯了她们不太正经的队长和她不太正经的言论。

距离出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们位于万丈高空之上,镜范的坐标说远不远,但说近也绝对不是很近。

碍于镜范对于“温度”的限制,南盟只能将临时基地设立在飞机迫降地点周围,也就是其中一个中立国的雪山上,没办法将镜范转移进南盟领土。

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唐梨娴熟着穿戴着装备,浑身上下都塞满了武器与各种各样的设备,她翘腿坐在边缘,望了眼窗外。

透过机舱玻璃向外看,刺目的阳光下,是晦暗不明的厚重乌云,在眼底悄然翻涌,将连绵不断的雪山埋藏其中。

满山的风雨欲来之势。

唐梨眯了眯眼睛。

螺旋桨嗡鸣作响着,掩盖住了她激烈的心跳,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溯流而上,倒着涌向大脑。

唐梨呼吸有些急促,隐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意,她捏紧指节,浅色眼瞳中映出万里雪原。

“队长,我们已经到了!”

金属门应声而开,湍急的气流奔涌机舱中,瞬息间便搅乱了她原本柔顺的长发,震得鼓膜生疼不已。

派派缩在位子上,被这个仗势吓得发抖,别说跳伞了,她一看窗外的高度都能被吓晕过去。

嘈杂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而炫目到近乎于刺眼的光线中,有个身影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唐梨逆光站着,磅礴的光源将轮廓剥离而出,强烈而又棱角分明,宛如一枚子弹,一把被锻造至精的刀刃。

-

只一晃眼,那身影便不见了。

-

凌冽的风刮过耳际,长发散落风中,身形下坠,下坠,无边雪原躬身迎接着她,等待着她回来。

从万丈高空到落地,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长靴凶狠地踩入地面,金发簌簌垂落身侧,松软的雪花被重量压实,印刻出一道极深的痕迹。

唐梨仰起头来,环视着周围。

仪器上的红点闪着光,正是最后一次收到镜范信号所标识的位置。

只不过,原本平滑的雪面之上,现在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车辙印,粗略来看应该有三辆不同的运输车,全部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这种型号的速度一般,但胜在机动性强,银很可能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牺牲其中一两支队伍来拖延时间。

唐梨正思索着,身旁不远处有队友在喊她:“少将,我们找到临时基地的入口了!”

她赶紧向那边跑过去。

“砰砰”几声枪响之后,大门被长靴毫不留情地踹开,门板砸在了墙上,震下阵阵尘埃。

基地里早已空无一人,地面上全是杂乱的碎纸与摔碎的仪器,可见她们撤离得也很匆忙,没办法销毁所有东西。

其中也包括了两台镜范。

唐梨将金属收回腰间,她从地上捡起一张没来及粉碎的纸,随意打量了两眼。

那是“唐梨”的调查报告。

唐梨嗤笑出声,随口说:“她们对这张照片倒是情有独钟,甚至还用在了纹镜里。”

报告对她来说毫无用处,被随意扔在一旁,唐梨继续在基地中寻找起线索来。

她动作利索地翻着文件,忽然之间,有一张夹杂在纸张里面的照片滑了下来,“啪嗒”落在地面上。

唐梨一下子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笑得很开心,眉睫弯弯的,白纱衬得肌肤温润又细腻,被唐梨抱在了怀里。

那是她们的结婚照,一共印了两张,偷亲那张是唐梨的,拥抱那张是楚迟思的。

怪不得在之前的循环中,楚迟思和说,自己把照片弄丢了,怎么也找不到。

原来是落在这里了吗?

唐梨一时有些失神,她将照片捡起来,指腹轻轻摩挲着边缘,忽地注意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对劲,照片有点太沉了。

唐梨拧紧了眉心,她将结婚照反过来,果不其然,在照片的背面,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那是一块塑料薄膜,贴着两枚小巧的药片,颜色一红一白,唐梨见过好多次,对其功能再熟悉不过。

那是被俘时自尽用的毒药。

唐梨瞬间僵在了原地,耳畔嗡嗡作响,不自觉地咬破了唇,使得腥甜的血气在喉咙中蔓延开来。

楚迟思口中丢失的照片,黏在照片背后的药丸,还有危机处理程序的第三条——“立即自杀。”

记忆碎片骤然串联起来,撞钟一般砸碎了唐梨的理智,照片从手中滑落,她跪倒在地,攥紧了拳。

自从与唐弈棋签署保密条款之后,楚迟思就将自尽药片黏在了结婚照后面,是随身携带的保障,也是对自己的提醒。

幸好,幸好——

可能是由于飞机迫降时的颠簸,亦或是南盟冲进来得及时,结婚照从她手中滑落,也就断了自杀的可能。

唐梨没有丝毫怀疑,假如再给楚迟思多那么一丝时间,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药片吞下去,直接死在失事当天。

-

额心刺痛着,高原压迫着鼓膜,耳畔一片嘈杂噪音,什么都听不真切。

“少将,少将!”

不远的队友在喊她。

唐梨转过头来,她将那张照片拾起,不露声色地放进口袋中:“发现什么了吗?”

她顺着指引走过去,眉心锁得更紧了,声音里压着滔天怒火:“真是不想活了。”

那是一张束缚用的椅子,旁边的输液管针沾着血,扣着手腕的金属上也有些血泽,还是鲜艳的。

地面血痕斑驳,有些踩过的痕迹。

唐梨俯下身子观察着。

大多数痕迹都是脚步造成的,只有其中一处血痕有点奇怪,三滴血液砸落在地,被人为地划了一道,连接起来。

“三辆运输车,迟思在1号。”

唐梨直起身子,掷地有声:“走,我们顺着1号的车辙追过去!”

运输机将雪地车降下,轰鸣的引擎声之后,压出了数道深深的车辙。

AB两队分为四组,三组追赶不同的车辙,而一组留守原地回收资料与镜范,继续寻找有用的线索。

凛冽的风吹过面颊,在皮肤上划出道道白痕,她们轻装上阵,速度自然要比运输车快上许多。

唐梨眯了眯眼睛,隐约望见了远处的轮廓,她抬了抬手,声音沁冷:“狙击给我。”

黑洞洞的金属对准前方的轮廓,唐梨俯下身子,浅色眼瞳注视着瞄准镜,在不断的颠簸之中——

倏地扣动了扳机。

只听一声轻响过后,不远处的运输车骤然抖动了一下,整个车身向着右后方塌陷。

为了躲避不远处的悬崖,运输车猛然右拐,硬生生地摩擦着壁沿:“呲啦——!”

浓烟滚滚冒出,直奔天际而去,空气中都是燃烧的火星,后胎被子弹击中,整辆运输车都陷在雪地里。

她们的雪地车甩开一道圆弧,在前方横停下来截断了运输车的道路,不让对方有重新启动的机会。

她们动作迅速地跳下车,三名队友冲往车头,准备先控制住司机,而唐梨独自来到车尾。

她卸下金属,利落地打开保险,然后瞄准着车门上的电子锁:

“砰砰——!”

两声枪响破开了门锁,唐梨近乎于急切地砸开门,然而眼前的一切让她血液倒灌,僵在了原地。

车厢中空空荡荡,只散落着一些文件与纸张,本应该在1号车厢里面的人,不知为何不在这里。

怎么回事?

我看错暗信了吗?

唐梨心跳都快停止了,她怔怔地看着空旷的车厢,五指死死地扣着车门,快要把金属把手都给掰下来。

“少将,快过来!”队友的声音从车头传来,“我们找到银了!”

银被压着手臂与头颅,有些狼狈不堪地跪在雪地里,咳出几滴血来:“咳,咳咳!”

月色长发被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间,将银“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那人力道又凶又狠,下了死劲,额心磕着细雪与砾石,霎时被划破了数道口子。

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人猛地拉了起来,她断断续续地咳着,被迫直视那双浅色的眼睛。

唐梨拽着她的头,眼底一片血丝,嘶哑着吼道:“迟思在哪里?!”

Alpha信息素在一瞬间被释放开来,如喑哑撕咬的兽,尖牙倏地衔住脖颈,压迫感极为强烈。

银颤抖着仰着头,血珠顺着唇角滑落,面上却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你说楚迟思吗?”

银笑着说:“已经死了。”

“只要看到浓烟,就证明有一辆运输车被你截停,她们将会立刻杀了楚迟思,确保她无法回到北盟。”

厚重的浓烟弥漫着,四周都是四散的烟尘,呛得喉咙沙哑,四肢百骸都灌满了铅。

银猜到了楚迟思极有可能会给唐梨留下暗信,于是干脆在运输车出发的前一刻,将1号与3号的路线调转。

如果能将楚迟思带回南盟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看见浓烟”,就“立刻杀了她”,以绝后患。

“哈哈哈哈——”

银肆意大笑着,长发尽数散开,淡色瞳仁倒映着昏暗天空,倒映着隐没在烟灰之中的雪山。

“唐梨啊唐梨,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银笑意越深,“这滋味如何?”

攥着长发的手骤然松开,银砸到了地面上,唐梨高居临下的看着她,眼睛里空洞一片,将手压在刀柄上。

-

匕首被猛地拔出,挑起一丝银色冷光,紧接着狠狠扎入那人胸膛。

-

楚迟思用力抽回匕首,刀尖带出了一串温热的血珠,Alpha护卫连退了好几步,捂住了受伤的肩膀。

运输车被切断了油管,被迫停在一处悬崖边缘,天际乌云密布,雪花在空中瑟瑟翻涌。

楚迟思握紧匕首,胸膛犹自起伏着,她被三名Alpha包围着,脚下踩着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雪堆,一步步向后退去。

“不行,完全没法靠近她,”护卫捂着伤口,皱眉向同伴喊道,“枪呢?”

有人回应他:“在这里!不过之前浪费太多子弹了,必须省得点用,一击毙命才行!”

楚迟思退到了一处死路。

她背后就是截停的运输车,车门敞开着,资料与文件散落了一地,都是有关于镜范的研究。

赶来的同伴掏出了金属,管口对准了楚迟思的额心,那人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噗嗤”一声轻响,金属被楚迟思躲了过去,她利用那轨迹,让子弹扎入车厢的气罐中。

随着气体“嘶嘶”从孔洞冒出,楚迟思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金属方块,向几名Alpha挥了挥。

她笑容很甜:“谢谢。”

打火机划出一道抛物线,被点亮后扔入车厢中,火苗将气体引燃,熊熊大火顷刻便吞没了整台运输车。

一起都发生的太快,几名Alpha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全都愣在了原地。

楚迟思抓紧时机,她拽起一罐掉落在地上的化学气罐,拧开气闸,然后猛地往火里扔去。

-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山顶响起,剧烈的火光点亮了黯淡的天空,就连乌云也仿佛要燃烧起来。

-

唐梨远眺着那一片火光,橙红颜色涂抹在侧脸,将眼睛映得极为明亮。

那是【信号】,

是迟思给她的信号。

唐梨将扎入银手背的匕首抽了回来,那刀尖染着红,滴落在皑皑白雪间。

“不好意思,”唐梨笑了笑,“你的计划很好,就是好像低估了我老婆的战斗力。”

手腕的筋脉被尽数割断,疼痛在脊骨间炸开,银蜷缩在雪中,不至于死,却又被疼痛折磨的死去活来。

“她还在等着我,先失陪了。”

唐梨将人扔给几名队友,转身就往火光那里冲去,长靴踩得雪花四溅,只恨不得能快些,再快些。

-

深渊中狂风呼啸,卷得长发纷乱不已,也把火光撞得摇摇晃晃,越燃越烈。

-

楚迟思被爆-炸的冲击力撞到一旁,肩膀中被刺入几块碎片,血液汩汩涌出,将拘束服染红了一块。

“咳,咳咳……”

楚迟思勉强爬起身子,眼看那几名Alpha护卫也马上要起来了,她咬紧牙关,将各种文件都抱到怀中。

她跌跌撞撞,猛地一抛。

纸张像是腾飞的白鸽,展翅飞往天际,却又纷纷扬扬地向下坠,坠进滔天大火之中。

那一道明红的线迅速蔓延,纸张仿佛被看不见的红兽啃咬着,很快便化为了苍白的灰烬。

楚迟思跪在雪中,支起身。

她多年的心血与研究,成百上千次模拟实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火中,再不留一丝痕迹。

“快点快点!”Alpha护卫在身后叫喊着,“赶快压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爆-炸震得心肺有些疼,楚迟思压着额心,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决定不和那些人硬拼。

她天生有些畏寒,森然寒气没入骨髓中,直冻得人发抖,一脚深一脚浅,踉踉跄跄向着远方跑去。

喉腔干涸得吓人,每一次呼吸都似撕扯着肺腑间的血肉,从唇边溢出些腥甜的血星来。

Alpha护卫们追了过来,身后一片吵嚷声,都被她急促的呼吸给盖了过去。

-

快些,再快一点!

-

唐梨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短短十分钟,她已经冲到了火光之处。

那辆运输车燃烧着,雪地上全是错乱的脚印与鲜血,不远处还躺着一名Alpha护卫,剩余的人正向悬崖冲去。

那几人的目标很明确,其中一人手中正拿着把银色金属,正对着前方,看得唐梨呼吸都停止了。

-

她遥遥地看见了那个人。

-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雪山如一头沉卧的巨兽,阴沉沉地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落入腹中的祭品。

楚迟思站在悬崖边缘,四周已是退无可退,眼看着那些Alpha护卫步步紧逼,用那银色金属对准了自己。

-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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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声枪响,两枚子弹洞穿了不同护卫的心肺,他们应声倒地,身躯砸进厚厚的雪层中。

然而,唐梨还是晚了一步。

最开始的那枚子弹划破空气,淬着火星,扎入楚迟思的肩颈,将她狠狠向后推了几步。

楚迟思面色惨白,踩着悬崖边缘,不自主地向后倒去。

-

那寂然的黑暗包裹住她。

楚迟思咳出一口血来,她恍惚间想抬头看看阳光,却只看到了一片乌云。

她的身形急速下坠着,就连刮过耳畔间的风,都好似困兽低沉的呜咽。

耳畔嘈杂的噪音褪去,干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肩膀的疼痛似乎也消失了。

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轻盈,宛如一根悠悠飘落的羽毛,飘浮在这浩然天地之间。

-

……

-

好安静。

-

好安静啊。

-

风声好像停止了。

-

刀刃深深扎入悬崖中,不止向下滑动着,刺耳的刮擦声响起,把快要飘散的意识都给硬生生扯了回来。

楚迟思睁开眼睛。

这次她没有看到乌云,而是看到了那人被风吹散的长发,那颜色总让她想起鹅黄的花蕊,想起毛绒绒的小狗。

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缩在站在研究院的窗帘后面,见到过的那一缕穿透层叠枝叶,令人眩晕的日光。

“迟思……”

唐梨哑声说:“你吓死我了。”

幸好唐梨动作够快,一手揽住楚迟思的腰际,一手则紧握刀柄,止住了两人不断下坠的趋势。

身下就是万丈深渊,摔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唐梨的脉搏突突直跳,手腕还有些颤抖。

“你抱紧些,我先带你上去。”

唐梨缓了口气,瞥了眼悬崖深处,顺口叮嘱了一句:“千万不要向下看。”

谁知道,楚迟思“扑哧”笑了。

那一贯疏离冷淡的眉眼间,仿若霜雪消融,藏不住的潋滟笑意,一层层次第晕染开来。

楚迟思搂紧了她的脖颈,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在怀中落下零星凉意。

她悠悠说道:“你带我多坐几次过山车,再买一个超大的草莓棉花糖,我就不怕高了。”

唐梨:“…………”

完了,老婆还记得这茬。

等两人回到悬崖边缘的时候,恰好遮掩天空的乌云也跟着散去了,阳光透过云层,铺洒在皑皑白雪间。

湛蓝的天际铺展开来,那些切切实实,真实存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烘的周身都暖洋洋的。

不再是虚拟的世界,不再是空洞的建模,不再是实现录好的影像,在这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动着,不会被数据流所影响。

阳光好漂亮啊,她想。

“迟思,我能看一眼你的伤口吗?”唐梨得到她同意之后,稍微拽开了些许肩膀的布料。

唐梨看得蹙紧了眉睫,指节颤抖着,在身上摸索着什么:“止血针,我的止血针呢……”

楚迟思揽着唐梨,枕在她肩颈上,长睫软软地拂过,细绒般蹭着肌肤,稍微有些痒痒的。

“肩膀中弹了而已,一点小伤,”楚迟思倒是很冷静,嗓音淡淡,“又不会死。”

唐梨生气了:“迟思!”

摸索大半天,唐梨终于找到了止血针,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扎在楚迟思的肩膀伤口处。

环形的数枚针尖没入皮肤,将药物注射进血液里,唐梨紧蹙着眉头,看起来比楚迟思还要疼。

她声音沙哑:“这不是小伤。”

唐梨咬着唇,似是不服气般,又小声嘟哝了一遍:“迟思,这不是小伤。”

楚迟思歪在她怀里,眉睫弯弯的,笑着应了句:“好好,我疼到走不动了,得你背我回去。”

那干净而澄澈的阳光啊,落在她带笑的眉睫上,为她渡上一层薄薄的光,惹得眼中繁星如沸。

迟思,她的迟思。

每次看向她的时候,心里就像是装满了蓬松的羽绒,柔软得不可思议,轻飘飘浮在云朵中。

“上次在雪山是我背你回来的,”楚迟思轻声说着,“这次轮到你背我了,好不好?”

唐梨一时哑了声,喉咙间被什么堵着,又苦又涩,大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楚迟思肩膀上不止有枪伤,还有爆-炸时飞溅的碎片,深深浅浅地扎在皮肤间,染开大片红色。

那手腕细得能轻易扯断,皮肤薄而透明,针孔已然泛着淡淡的青色,能望见清晰的血管与脉络。

她受伤了,她在流血,她消瘦得厉害,她的唇畔毫无血色,她三个多月没好好吃饭,她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可她还在对自己笑。

唐梨死咬着唇,鼻尖酸涩得厉害,苦意在喉腔中流淌着,心口似被钝刀反复割磨,干涸得溢不出血来。

她闭了闭眼帘,正想转过头去,却被一双细柔的手捧住脸颊,又将自己给掰了回来。

“……别哭,别哭呀。”

楚迟思软声哄着她,那声音柔柔的,缭绕在心尖:“别难过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不,一点都不好。】

【迟思,我快要气疯了。】

唐梨拧着眉,浅色长睫都被水汽压弯,湿润的水雾从下眼睑蔓上来,遮盖住了她的视线。

她说:“我没有哭。”

那眼眶蒙着一层薄红,泪水不止打着转,映得浅色瞳仁近乎透明,似被水浸透的琥珀。

一道透明的水线滑落面颊,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黑色的衣领间,倏地便看不见了。

唐梨攥紧了拳,脊背微微起伏,骨节都用力得泛白,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没有。”

布料摩挲着,发出细弱的窸窣响声,她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如密不可分的网,缠绕的藤。

楚迟思捧着唐梨的面颊,向她靠近些许,轻声唤她的名字:“唐梨。”

唐梨垂睫看向她:“嗯?”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她能望见楚迟思面上细细的绒毛,近到两人之间只能容纳一个吻。

鼻尖氤氲着些许她身上的淡香,那气息湿润而清甜,似覆满细雪的枝叶,无声间融化了些许。

楚迟思仰起头,亲吻着她泛红的眼角,一下接着一下,带走了那些湿润的水汽。

细弱的气流滑过肌肤,热热的,痒痒的,将心跳都吻得停了几拍,停在她温柔的触碰之中。

那吻太轻,又太细腻,像天空中的云,又像阳光下融化的雪,让全世界都变得安静而美好。

楚迟思环过她的脖颈,抱得很紧,说话和小猫一样,总会在心间挠着痒痒:“我也很想你。”

她说:“唐梨,带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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