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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152

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 玉师师 3165 2023-12-05 20:4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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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阎罗发现崔瑾战死时, 亡魂已经被无常缉拿,他简单收埋后立刻赶回冥府,阻止刑狱司审判, 费劲心机终于将亡魂留在阎罗殿, 却发现崔瑾尸身失踪, 此后千年再未寻到踪影。

阴天子看着斑驳的头骨和暗淡的名剑,胸中那股迟来千年的痛如同潮水一般慢慢上涌, 逐渐将他淹没。

他眸色沉了沉,稳住心神,漠然道:“堂堂荒戾太子, 竟做发丘盗墓之丑行, 足以让大梁朝的祖庙崩塌。”

原自障并未被激怒, 甚至唇角还扬起淡淡的微笑:“一千年了, 他从未入土为安,你感觉愧疚吗?他为你而死,你却无能为他收埋。”

如此直接的挑衅, 阴天子面色愈加平静:“你说得没错,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话锋一转, “那你呢?”

原自障阴鸷地抬眼。

阴天子道:“我坦然承认对他的痴迷,从不回避, 我会让全天下都传颂我们的深情,我会治理好他倾尽心血守护的冥府, 我会让他的愿望成真, 我不会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更不会让他的牺牲化作泡影, 而你呢?

“——枕流君不惜与天命相搏为你夺下的江山, 你守护好了吗?”

用倚伏盈虚祭强续50年国祚,却是更加惨烈的民不聊生。

诛杀枕流君后,荒戾太子威名大起,顺利执掌江山,他勤政爱民、锐意图治,深得百姓爱戴,被称为仁明圣主,然而执政多年之后,却渐渐懈怠,昏聩不堪,直至自毁长城。

“江山?”原自障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谁的江山?”

大梁的江山?

衮衣绣裳、面南而坐,就是拥有江山?

可往前推一千年,往后推一千年又是谁的江山?

伫立千古的名山大川何曾属于过一家一姓?卖儿鬻女的涂炭生民难道在意过谁坐江山?

你不惜入魔强续国祚,然后呢,朝堂上的穷奢极欲、敲骨吸髓,市井中的水深火热、啼饥号寒,哪一项因得来不易的江山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你付出一切换来的是这样荒唐腐烂的50年,请问你那些日日夜夜宵衣旰食殚精竭虑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师尊错了。”原自障漠然地说。

阴天子:“既然你知道枕流君错了,那也该知道对的是谁。”

“你想说子珏?”原自障对他歪头笑了笑,忽地收手,只见黯淡的剑影一闪而逝,他掌心稳稳托起骷髅头骨,温柔注视着黑洞洞的眼窝,慢慢靠近他,笑着说:“子珏总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放肆!”轻佻的动作掀翻逆鳞,阴天子周身死气凶暴地涌动,他低喝一声,抬掌拍去,死气卷起巨浪,冲向原自障的胸口。

原自障手腕一翻,旧剑和骷髅头骨合二为一,化作一杆细长秀美的法杖,他手指捏诀,催动术法,杖首的金丝笼中,头骨飞快地旋转,四面八方的亡魂怨气被抽提而起,挡住凶悍的死丧之气。

他选择在这背阴山招魂,看重的就是山底十牢八狱中无穷无尽的凶魂恶鬼。

“杀了我,你将再也找不到子珏的尸骨,”原自障从容地轻语,眉宇突然一冷,“……嗯?”

从天而降的死气巨掌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原自障神色顿变,蓦地抬手,不管不顾地往死气中抓去,手臂整个没入死气之中,阴寒死气侵骨蚀髓,沿着手臂势不可挡地冲向他的炁海。

就在此时,金丝笼中急速旋转的头骨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破裂声。

阴天子脸颊扭曲,愤然撤回死气。

原自障往后踉跄两步,借手杖稳住身形,病态瘦削的腰身狼狈佝偻着,一只手臂血肉模糊、白骨刺出,黑色的魂气不断从伤口逸出,却死死攥紧掌心的东西。

他慢慢抬起手,将那东西拿到眼前,细嗅着里面的熟悉气息,久久不敢张开手。

“送你的见面礼,”阴天子冷冷地说,“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原自障闭了闭眼,半晌才缓缓睁开,瞳孔剧烈颤抖,只见血淋淋的掌心,是一小块洁白的玉石,形状不规则,仿佛从什么玉雕上敲下的一缕头发。

“他在哪里?”原自障哑声问。

他的失态似乎只在那短短几分钟,很快就直起身来,手杖一摆,浓稠的怨气从地狱中被提取,修补受伤的手臂。

阴天子冷眼看着他的手臂渐渐复原:“控灵术?”

死丧之气对魂体有着势不可挡的杀伤,而能织补魂体的,无出活死灵的控灵术之右。

“我与灵王有交易,他自然要给我一些好处。”原自障不耐烦地说,“回答我,他在哪里?”

“谁?”

“哈,”原自障嗤了一声,“你装糊涂的水平实在低下,如果这就是子珏教导的成果,那我真的要嘲笑他一百年。”

阴天子反唇相讥:“如果要用徒弟的水平来评价师父,那枕流君一千年前就该自裁以谢天下……啊,”他仿佛想起什么,冷冷地笑起来,“呵呵。”

一千年前,枕流君发动倚伏盈虚祭之后确实一死以谢天下了。

果然原自障被激怒,手杖顶端的金丝笼中发出一丝啸声,卷起澎湃的亡魂怨气冲向阴天子。

阴天子站在原地没动,熊熊燃烧的那落迦火从脚下腾起,吞没扑过来的怨气。

原自障一击即止,迅速冷静下来,怨毒地盯着他:“交出枕流君,我会给你子珏的遗骨。”

“这交易不对等。”阴天子漠然地说。

“怎么?觉得不值得?”原自障阴桀地嘲笑起来,“这时又不承认子珏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至高无上,从无改变。”阴天子道,“然而子珏已经转世,前世的遗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而枕流君不同,他是你追逐千年而不得的人,现在找到他的唯一线索在我手中,是否对等,你自己算。”

原自障面无表情,生硬地反驳:“我没有追逐他千年而不得。”

阴天子诧异地挑眉:“你得了?”

“……”原自障面容扭曲了一瞬,沉声道:“与你无关。”

“并没有人愿意与你有关。”阴天子怼回去,余光在他紧握着玉石的手上一瞥,淡淡道,“交出子珏的遗骨,和九彻印明,自废炁海,接受刑狱司审判,不得顽抗。”

原自障听着他的宣判,挑了下眉:“阎罗,你失心疯了。”

阴天子:“你只需选择是否接受。”

“而我却没有耐心与一个愚蠢的疯子做交易。”原自障道,“你翻来覆去强调子珏已转世,反而更像是某种慌乱的谎言,可惜你的演技和你装糊涂的水平一样蹩脚,你以为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送他轮回就可以骗过天下人,骗过异魂,骗过逆魂主,却骗不了我——引魂阵下无人应召,你殿里那个婴儿根本不是他,他的灵魂被你藏起来了。”

“呵,”阴天子冷嗤一声,嘲道,“连我殿里的婴儿都知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知道的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多。”原自障道,“你刚才有句话说得没错——这交易不对等。子珏的遗骨对你至关重要,而你也确实拿出了有关枕流君的东西,但这不意味着他就在你的手中,凭你还不可能掌控他,你只可能是因缘巧合得到他的一丝线索,那么这块玉石从何而来……”

他低头,重新审视掌中的玉石,他的手掌血肉模糊,而那块破碎的玉石却不沾滴血,在满手浓黑的怨气中泛着细润的光泽,甚至愈见莹华。

“原来如此……”原自障脸上的冷静有一瞬间崩裂,他咬牙笑出声来,慢慢抬头,漫无焦距地看向虚空,“原来如此……哈哈,子珏,原来如此!”

阴天子看着他逐渐疯癫,明白崔绝在将这块玉石交给自己时应该已经猜到如今的一幕,哼道:“说是同门师兄弟,但子珏属实比你聪明太多……”

“你却是最愚蠢的。”原自障蓦地扭头盯着他,咧开嘴恶意地笑着说,“直到现在这一刻,你都不知道自己被子珏骗到了何等地步——这玉石来自昆仑墟,当时妖王帝昭打开天门,你们也进去了,对吗?子珏是怎样说服你去妖界蹚那滩浑水的?”

阴天子皱起眉头:“帝昭……你知道那是帝昭而非云阳寒……在背后操控大祭司,制造献祭惨剧的,是你!”

“……他或许都不用说服,只要装一下虚弱,你自会主动带他去。”原自障丝毫没有在意阴天子的问题,带着扭曲的笑容继续嘲道,“你从来都被他玩得团团转,哈,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进昆仑墟?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你根本不知道一千年前骗你说妖界有神迹而让你离开天京的人就是子珏。”

阴天子负手而立,面沉如水,脚下如潮水般漫流的死气海却已然沸腾,他控制着五脏六腑犹如凌迟一般的痛楚,沉声道:“你的攻击毫无杀伤力,他确实骗过我……很多次,但我不在意,他也知道我不在意,这是我们的信任与默契,可惜,你看得穿,却看不懂,所以我和子珏心心相印,而你和枕流君支离破碎。”

“哈哈哈,”原自障癫狂大笑,“嘴硬如果能缓解你此刻的心痛,那我不妨让你更明白一点——他一定要进昆仑墟,是为了在我之前找到枕流君,他太需要一件能够钳制我的筹码了,因为他一直受我所制,从未逃出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右手擎起手杖,左手捏诀,金丝笼中的骷髅头骨翻转过来,正面转向阴天子,松动的下颌骨咔咔作响,仿佛在做着什么哗众取宠的劣质表演。

原自障狂妄至极,迎着幽冥之主的怒火,放肆笑道:“因为我早已将他的遗骨与本命武器炼化,和我自己的命格融为一体,我为什么能以凡人之躯苟活千年?因为我一直在夺取他的魂力,不得不佩服啊,我们的子珏看上去那样弱不禁风,魂力却出乎意料地强大……”

话未说完,脚下的背阴山轰然震动,幽深的地底响起恶鬼的嘶吼,山顶呼啸的风中夹杂着遥远的鬼哭声,整个幽冥大地都狂躁不安起来。

“你愤怒了,阎罗。”原自障大笑,“想杀我吗?动手啊,杀了我,然后重创子珏,哈哈哈……你后悔吗?当初不该那样草草收殓,使得子珏遗骨落在我的手中,是你的错,而你更错的,是自作主张在他炁海留下冥王鬼炁,以为能护他周全,结果却是他为了不连累你而自碎炁海,哈哈哈……后悔吧,他前世今生的苦难都来自于你,而你还沾沾自喜于两人心心相印,何其可笑啊哈哈哈……”

风越来越烈,引魂幡狂乱飞舞,漫天乌云被狂风卷动,黑沉沉地压下来,忽然,凌空一道惊雷直劈下来,法阵中的冥灯齐齐熄灭。

浓墨一样的黑暗中,阴天子缓缓提起割昏晓剑:“我确实后悔,让你嚣张这么久,才是真正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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