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说喜欢他。
简明舟猛地怔住了, 满脸通红。
搂着他的手又收紧了点，谢景笑了声问，“是我自我意识过剩吗？”
他凌乱的心跳紧贴在谢景身前。
斜照的日光偏折过来。
搭在肩头的外套滑落了一边, 又挂在谢景的臂弯上。空气袭来，却不觉得冷，只有逐渐加速的心跳和不断攀升的体温。
简明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思绪却在脑海里乱撞着，他抓了下谢景身前的T恤衫，一时失声，
“我……”
谢景又把他往怀里抱了下。
接着在肩窝里一蹭, 抬起头。
那张明俊的面容便落入眼前，谢景埋头往他额头上一抵，垂下的眼睫掩着眸光。
简明舟微湿的额发尖落下一滴水珠。
顺着颊侧滑落，一路升温。
“没关系, 小叔。”
谢景细细看着他，笑着说, “现在这样, 我已经足够高兴了。”
……
距离同学会没多少时间了。
简明舟吹干头发, 收拾一下就得出门。
他在玄关换鞋，谢景靠在旁边送他。
简明舟这会儿已经平复了很多, 但余悸残存，还是没看谢景,
“我先走了, 小景。”
“嗯。”谢景又问，“你们多久结束, 小叔？”
“还不知道，可能要看气氛好不好。”
“如果太晚, 或者到时候喝了酒，和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简明舟推开门，偏开目光，“没事，不用。”
他侧对着屋里，身旁静了一秒。
随后动静靠来，一只胳膊从旁伸来圈住他的腰，谢景抱上来往他肩头一搭，
“你喝了酒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我来接你。”
声音低低懒懒地落在耳边。
简明舟心跳一瞬又乱了，握着门把的手一下收紧，慌忙中只发出了一声故作淡定的“嗯”。
等他下秒反应过来，谢景已经离身——
一大只靠在门框前，嘴角弯起，
“那我等你短信。”
-
三番五次被蛊惑，简明舟来不及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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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会已经要开始了。
吃饭的地方定在商业街的一家饭店里，十几个人，要了个包厢。毕业后各奔东西，这次能聚到这么多人已经不容易。
简明舟一进包厢，就看人来了大半。
大家都聊开了，看他进门还热情地招呼了一句：
“班花来啦！”
“班花坐哪儿，C位吗？”
“……”这些人！
简明舟打过招呼坐去边角，“Z位吧。”
一桌老同学多年未见。
又都是27.8的年龄，他落座便听周围在聊各自的近况，事业、感情。
刚倒了杯水，就有人转来：
“班花呢？在做什么，谈了吗。”
简明舟顿了顿，简略，“编辑。”然后说，“恋爱，还没谈过。”
“啥！？”
周围一圈人顿时刷的看来。目光震惊，声音哗然：“你没谈过！？”
前半句职业直接被忽略了。
简明舟稍稍松了口气，坦诚，“…嗯。”
一众含恨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隐约还飘出一句：“暴殄天物…！”
另一个男生神色悲凉，“我想找都找不到。”
铺天盖地的安慰便纷纷向他涌去：“没事，别去想就好了。”
“这辈子没有还有下辈子…”
简明舟，“……”
说话的是不是学生时期的仇人？
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了。
简明舟正放心摊平，坐在近旁一名叫许嘉桐的女生突然转过来。也不知道是半开玩笑还是什么，大大方方地问，
“诶，班花！没对象的话，你看我怎么样啊？”
他微愣了一下，就轻轻端水，“你聪慧美丽阳光大方，这个班花该让你来当。”
“……”对方听得嘴一张。
另一个女生笑出声，“不是，明舟。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啊？你是撩不动吗。”
简明舟脑中一瞬晃过谢景的脸。
直白的目光。滚热的拥抱。
还有自己慌乱无措的心跳声……
他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下，随后抿了口茶水，压下心绪，“有吗。”
…
这次同学会是班长组织的。
简明舟望了一圈却没看见他本人，直到快要开饭的时候，才看人姗姗来迟。
邹文凇身上的衬衣都还没换下，招呼了一声便坐到简明舟身旁。放下公文包松了松领口，长出一口气，“呼……”
简明舟侧头看去：
班长，真是把自己活成了996的形状……
感受到他的目光，邹文凇看来，无奈地笑了下，“临时加班。”他夹了口菜，又聊起来，“桓角应该不加班吧？”
周围都各自聊得热火朝天，一片嘈杂。
简明舟和他坐在一角，声音不大：
“月中和月末会很忙，其他时间还好。”
他说“很忙”都算是一笔带过。
毕竟他也很难描述每到死线期时，桓角精神病院里欣欣向荣的盛况。
况且他看邹文凇这会儿挺疲惫。
简明舟就没在人跟前吐黑泥。
“明舟，我跟你说。上周就是这样，结果这周我们主任他……”
邹文凇边吃边呱呱吐槽起来。
说了一大通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拉回话题：
“抱歉，一直是我在说。”
“没关系。”
“对了明舟，你还记得高中有次午休，我们都躲去了楼梯间……”
简明舟顿了瞬，原来班长也记得。
他点头，“嗯，那次我们…”
话题刚打开，桌前突然又起身：
“来来来，大家端起豆奶，一起碰一个！”
一圈人便齐刷刷举杯起身。
简明舟只好先收住话头，端着豆奶跟周围人一道碰杯，哐：
“大家常见面，多碰杯！”
-
一顿饭吃到八点多。
吃完饭，人就分成两拨走。一拨准备回家，一拨转场去ktv接着浪。
ktv就近订在了饭店隔壁。
送完要回家的人，还剩下一半，简明舟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ktv包厢。
一进包厢。
大皮卡座，灯光摇曳。
好像真的把记忆一下拉回了学生时代。
简明舟缀在最后，拍了两张。邹文凇看见，“咦，你在拍什么？”
他说，“素材。”
邹文凇惊叹，“哇…”
一群人落座。
女生积极地跑去点歌了，简明舟窝去了角落，把素材发给小鹿。
小鹿画的是现代都市漫，拍的照片正好适合给动画宣传加笔做参考。
照片发过去，对方瞬间亢奋。
【cc小鹿】：喔喔喔喔喔……！编编你去哪里浪了！？[偷偷看看]
【cc小鹿】：灯光暧昧，舞池摇曳~适合……
简明舟回：同学会。
大概是没吃到想吃的饭，小鹿顿时萎了。转而投身到工作当中。
【cc小鹿】：再帮我拍点经典案发现场。
像什么沙发，茶几过道，走廊拐角，厕所隔间……
“……”
简明舟如沐春风：我被抓起来的案发现场吗？
【cc小鹿】：唉呀。[小鸟害羞]
他正发着，身旁同学就招呼，“明舟，黑灯瞎火的发啥呢？还说没谈恋爱啊。”
简明舟笑笑，“是工作。”
话音刚落，手机又震了下。
他毫无防备地点开，便看谢景突然出现。还带着新出炉的表情包：一只大狗顶着爱心朝他欢快地跑来。
昏暗之中，手机摊在跟前，屏幕上那颗爱心夺目耀眼！
跟前目光便齐刷刷看来——
“……”简明舟冷静道，“合作方比较可爱。”
他说完忽略掉一众目光，走去了更角落的地方。然后就看谢景又发来了一条：
【景】：小叔，在干嘛？^^
【明舟】：还在KTV。
【景】：多久结束？我来接你。
简明舟也不知道多久结束，但他是打算十点前回家：十点左右吧。
【景】：收到。[大狗蓄势待发]
他忍俊不禁：蓄势待发什么啊？
他低头发着消息。
暧昧闪烁的灯光一晃而过，照在他明净的侧脸上，嘴角微微弯着。
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酒精，他眼角耳根似乎染了抹惹眼的绯色。
那头许嘉桐转头拿饮料，看见就愣了下。
随后她按了按心口，扭头同身侧朋友说，“虽然之前说‘班花’是调侃，但明舟是真的漂亮啊。”
旁边几人便一齐看去。
是漂亮，有种不分性别的吸引力。
片刻，她们收回目光小声感叹：
“唉，这都没谈对象……”
“班花的花，难道是高岭之花吗？”
-
KTV里天昏地暗的。
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
简明舟坐了会儿，又被拉着聊起来：
“对了，明舟，你说你是编辑，是什么编辑？杂志，书？我们也去捧个场啊～”
他一顿，旁边邹文凇也转过来了。
还没想好怎么迂回，另一个同学又说，“是文学吗？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明舟语文成绩最好，几乎都在年级前三吧！”
简明舟自然地转开话题，“但我有点偏科，你综合成绩才一直排前面吧？”
“哈哈哈哈，也没有啦！有一次我……”
话题被再次带开。
他松了口气，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低头，是谢景的电话。
简明舟心跳蓦地快了拍，缓了缓接起，“喂？”
谢景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像是贴在耳边，“我到了，小叔。你在哪个包间？”
他愣了下，谢景都上来了吗？
“马上，我出来找你。”
简明舟说完挂了电话，顾不得打招呼，先出去找人了。
他起身出去，包厢门一关。
那头聊天的同学看来一眼，忽然又想起，“诶？所以明舟是什么编辑？文学？杂志？”
“我觉得是学术类吧？”
一旁，邹文凇手收紧了下。
……
出了包间，拐过走廊。
简明舟一出去，就看大厅里立了道熟悉的身影。谢景站在那儿，里面穿着那件修身的黑T恤，外面笼了件外套。
在大厅的灯光下，竟然有种性感又散漫的味道。
他收敛心神走过去，“小景。”
几步到了跟前。谢景目光在他耳边和颊侧落了两秒，“喝酒了，小叔？”
“一点点。”他补充，“没拼壳。”
“我猜也是。”谢景轻声， “KTV里又不卖海鲜。”
“……”
谈不下去的话题默然终止。
简明舟转头往回走，“等我一下，我回去打个招呼，再拿一下包。”
谢景跟着他，“好。”
两人一路聊着天回去。
到了包厢门口。
简明舟推门一瞬，隐隐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门开，里面瞬间就安静了。
灯光敞亮着，一众视线齐刷刷落来。
在看见他身后的谢景时愣了下，但又被别的事压了下去。
女生那头欲言又止，男生更为沉默，其中一两人神色有些古怪。只有邹文凇没有看他，坐在一旁低头涨红了脸，面上浮出纠结和懊恼。
简明舟心头一撞，若有所感，“怎么了？”
许嘉桐，“没……”
另一个男生已经开口，神色微妙，“听说你是男男漫画编辑，真的吗？”
谢景倏一抬眼，简明舟脑中嗡的空了瞬。
明喇喇的灯光下，视线全落在他身上。
揣测，猜疑，怪异。
和他当初选择隐瞒时预想过的，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
简明舟指节在身侧紧了下，还是点头，“嗯。”
开口的男生一下就弹起来了：
“卧槽！男的跟男的那种…你是喜欢男人吗？同性恋？”
“喂！”许嘉桐皱眉，“这只是职业啊。”
简明舟心口像被沉重地一压。
跟前的声音越发激烈起来：
“不是，真的有直男搞男男漫画吗？明...简明舟学历那么高，不至于是被迫选的吧。”
那男生越说越膈应，“卧槽。那高中大家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是用什么想法看我们呀？”
其他几人也被他说得神色古怪起来。
视线落来，呼吸渐渐变得阻滞。
简明舟抿了下唇，正要开口，突然听身后传来一道散漫带笑的声音：
“我也喜欢看bl，你觉得我现在是用什么想法看你？”
简明舟蓦地一愣，转头。
谢景就靠在门口，他一直没说话，包厢里的人几乎忘了他。这会儿他耷着眼睫睨来，身形高大，冷脸看得人惊心动魄。
分明是把人往死里打的想法。
对面一个寒噤，收声了。
包厢里安安静静。
谢景又眼皮一抬，淡淡说，“bl漫画编辑怎么了。能做出这么精彩的书，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吗？”
他语气平常而散漫。
简明舟心底却有什么蓦然一触，莫名有种泪意上涌的感觉。脑中突然浮出同人展那天，他对猫尾说的话：
“老师很优秀，不仅仅是因为bl才被人喜欢。”
那时候，猫尾好像也哽咽了一瞬。
原来是这种感受。
涌动的情绪在心口冲撞着。
有什么压在心口的东西被豁然冲开了。他明明眼眶发热，心头却轻快起来。
他呼出口气，平静自然地开口：
“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原作者更辛苦。接下来还有一部动画待宣发。”
简明舟笑了笑，“你们有兴趣也可以去看一下。”
一旁的邹文凇刷地抬起头——
“卧槽！动画！”
包厢里顿时惊讶：“好厉害，那得是很有名气的作品吧？”
许嘉桐一下站起来，“我也能看b、bl，给班花捧场！”
简明舟心头微一动，温和道，“好。”
男生那头也有人开口了，“恭喜啊。”
一片热闹的议讨论声中，先开口的那名男生面色渐渐憋红。周围已经有几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像在催促他道歉。
简明舟没管他，拿上包正要同谢景离开，突然听人挽尊地开口：
“但我也没说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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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目光落在他和谢景身上，“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吗？所以才说什么没谈过…”
简明舟脚步一顿。
谢景也忽的顿住了。他动了下唇，想说什么又压着眉忍了下来。
简明舟反应过来：
是因为自己还没回应他，所以他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对……
陌生的情绪烫了下心口。
默了两秒，他转头说了句，“你都知道我的标准了，还担心自己做什么。”
他说完同众人道了声别，走过去拉住谢景身侧收紧的手。
“我们先回去了。”
谢景好像愣了下，随后被他牵走。
背后包厢门一关，隐隐有爆鸣声穿透——
简明舟没管里面会是什么反应，拉着人一直走到了外面的街道。
十点多的街道融在夜色。
周围亮着模糊招牌灯，车尾划过一道道明红，街头三三两两的行人。
清冷的夜风吹醒了头脑。
他心头却依然胀得发烫，像是有什么冲撞着胸口。
情绪动摇，翻涌着。
一直以来在意的事，也变得不在意起来。被另一种更为鲜明的情绪取代。
“抱歉，小叔。”身后轻声。
简明舟转头，就看谢景目光落在他手上，“我今天多事了，这样他们更会觉得……”
悸然发烫的心潮忽地推涌上来。
他手紧了紧，又将人松开。
谢景睫毛一低。下一秒，怀里噗的埋进了一道身影，简明舟抱住了他，
“这又没什么。”
谢景双眼倏而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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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明舟埋在他身前，头一次不在意周围可能异样的目光。心绪起伏了下，闷在人怀里清晰地开口，
“喜欢bl不是值得羞耻的事，喜欢你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