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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江湾路七号男子宿舍 非天夜翔 6620 2024-05-07 09:30:36

春节前的倒数第二天,江东市已经显得冷冷清清,不少人都回乡下过年去了,曾经住满了外来打工新移民的江南区,西岭区等地一夜间人去楼空,唯独原住民较多的奇山路,江北,江湾一带仍有人气。

常锦星已经做好了在剧组过年的准备,意外的是,居然要提前杀青了!整个组都在等一个晴朗的冬夜,来拍摄最后一场男女主滑冰戏,以及男二陪伴女主看星星的戏。

恰好老天的安排将近完美,似乎想让他们回家过春节,在一天里让他们拍完了所有的戏。

“杀青了?”常锦星简直难以置信,再往后翻,表上已经没有戏了。

“呃…… 应该是杀青了。”就连制作人也有点不确定。

整个剧组安静了一会儿,继而大家一起欢呼:“太好了!”

孔禹被冻成狗了,大冬天的晚上他只穿一件毛衣,坐在结冰的湖边与女主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女主则安静地听着,台词很少,流两行清泪即满足要求,但不停发抖的腿出卖了她。

“杀青了!”大家又开始欢呼,孔禹抖成了筛子,绅士风度全无,也不管女主了,赶紧过来取暖,常锦星马上把自己的保温杯给他,里面是热巧克力。

“杀青啦——耶!”

声音响彻长湖公园,不少人戴着厚厚的耳罩裹着围巾,拿出先前拍戏用的仙女棒,在湖边开始玩。

如是,常锦星生平接到的第一部戏,就这样成功杀青。

“明天中午吃杀青饭吧!”制作人哆嗦着说:“赶紧回去睡觉,今晚实在太冷了。”

“去我房间暖和一会儿?”常锦星问孔禹。

“好,好的。”孔禹说:“谢谢了。”

常锦星与孔禹同甘共苦二十来天,已经成为好朋友,除此之外,他与整个剧组都相处得很融洽,这些天下来,他交了不少影视圈里的朋友,大多是剧务、场记、统筹,灯光助理等人员,还有不少宣传妹子要走了他的微信。

他性格平易近人,是个自来熟,又长得很帅,建立友谊对他而言是很轻松的事,除此之外,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哪怕临时演了个配角,他依旧是摄制组中的一员,没有做什么一飞冲天,大红大紫的美梦。

但与孔禹的友谊显得较为与众不同,因为他与孔禹在戏里是彼此的好友,拥有二十多年的坚固感情,拍戏时孔禹也一直带他,这让常锦星有点沉在戏里,尚未完全走出来。

“呼。”孔禹回到酒店里常锦星的房间,总算好受些了。

常锦星还在几个房里穿梭,整理带回来的一些摄影器材,帮师父填单子,核对东西,明天还要忙一整天,把剩下的内容倒出交给后期,检查备份…… 剧组杀青时演员是轻松了,摄制们忙得简直脚不沾地。

他的手机还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春节你怎么过?”孔禹喝着热水,问道。

这话提醒了常锦星,他原本计划在剧组过春节,但现在提前杀青了,得回去吧?江湾路七号想必没人了,不过自己待在家里过春节也挺好。

常锦星正要回答,孔禹说:“你要回去和张宇文老师过春节吗?”

常锦星心想,剧组里多半都在猜他与张宇文的关系,这很合理,他俩确实很像恋人——张宇文把男朋友安排到剧组里当摄影。

常锦星笑道:“我和他只是朋友,真的,相信我。 他现在已经出门度假了。”

孔禹想了想,“哦”了一声,说:“但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对。”常锦星说。

孔禹一直不敢对常锦星表现得太热情,只因他先前以为常锦星是张宇文的男宠…… 这很矛盾,他一方面想找层关系,抱个大腿往上爬,心想常锦星能给他正式引荐张宇文,在事业上推他一把,却又怕和常锦星走太近,惹火了正主。

“你回家吗?”孔禹问:“不回的话可以来我公司过春节,江由封也在,还有两个工作室的小妹妹。”

江由封是孔禹的经纪人,也是个年轻小伙子。

常锦星想了想,答道:“不了,我得回家。”

孔禹点点头,没有进一步的邀请,常锦星问:“由封什么时候来?”

孔禹马上说:“我给他发个讯息问问,我也该走了。”

他俩的房门一直敞着,外头有工作人员拿着啤酒走来走去,正庆祝杀青,还有穿着浴袍的女生们正在兴奋的大喊尖叫,大家心情显然都很愉快。

常锦星说:“我的意思是,要么晚上你在这里睡?江由封今天很忙,别让他再跑一趟了。”

孔禹十分意外,但很快他明白了,常锦星说的“在这里睡”,就只是表面上的含义。

“嗯,我让他不来接了。”孔禹说。

“好。”常锦星还在工作,他整理了器材去交表格,又在手机上联系后期,开了瓶啤酒给孔禹,与他碰下杯。 经过二十多天的培训,常锦星已经对剧组的工作得心应手,可以同时应付好几件事,王博涛见他长得帅人缘又好,于是让他负责许多与其他组沟通的工作——妹子们都是颜控,只要常锦星提工作要求,大家都愿意配合。 而制作人与导演又卖张宇文的面子,从不驳回他的请求。

这导致常锦星每天都开着多执行系统在处理各个组与摄影组之间的对接等工作,还能不时与孔禹聊天。

孔禹说:“那我去洗个澡。”

“去吧。”常锦星关上房门,前去找导演,把其中几场戏备份在硬盘里给他。 回来时孔禹正在吹头发,常锦星兴奋地说:“快看!有一场样片来了!是我们的!”

常锦星打开手机,给孔禹看,两人便坐在床上,凑在一起看那场戏。

“我演得好尬啊啊啊——”常锦星整个人倒在床上,简直欲哭无泪。

“你演得很好。”孔禹说:“你不是科班的,演出这个水准,还想要什么?”

常锦星说:“你才演得好!你看看你,眼神里全是戏。”

孔禹笑了起来,常锦星虽然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很尴尬,但还是觉得非常有趣。

“第一次演戏是这样的。”孔禹那表情,明显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演戏的时候,末了,又叹了口气。

午夜两点,常锦星也得睡觉了,他洗过澡,躺在自己床上,孔禹则躺另一张床,常锦星说:“我关灯了。”

“嗯。”孔禹说:“你冷不?”

“还行。”常锦星调侃道:“过来一起睡?”

孔禹突然不吭声了,接着,常锦星马上改口道:“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孔禹又在黑暗里“嗯”了声,那一刻,常锦星的渣男本能提醒他,如果这个时候提出要求,要和孔禹上床,他一定会答应的。

但常锦星控制住了自己,他在黑夜里打开手机,反复地看那段样片,仿佛自己也有一个多年的老友,而这个时候,他正睡在隔壁的床上。

“右礼。”常锦星说:“你在想什么?”

孔禹:“你还没出戏呢。”

顾右礼是孔禹在剧里的名字,常锦星忽然想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

“我在想。”孔禹还带着少许男二的语气:“姚琛,演戏演得好,也不一定会红。”

姚琛则是常锦星在剧中的名字。

常锦星:“但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越来越好。”

“是吗?”孔禹淡淡地说:“我怎么觉得,事业和爱情一样,不是你努力就能成功的。”

这几句台词像极了那名伤春悲秋又自以为看破人生冷暖的编剧,他们把人设从戏里带到了戏外。

常锦星坐了起来,裹着被子,怔怔地看着孔禹。

孔禹:“出戏了,锦星。”

常锦星笑了笑。

孔禹背对常锦星,又突然说:“他们是不是给你说过我的不少事?”

“什么?”常锦星茫然道:“没有啊。”

“没有吗?”孔禹转头看了常锦星一眼,答道:“哦。”

常锦星:“什么事?谁们?”

“没什么。”孔禹答道。

片刻的静谧后,孔禹突然说:“先前有位大哥捧我,前年我让他不满意了,也可能是对我腻了,所以去年一整年,我始终接不到戏。 连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常锦星“嗯”了声。

“那天你是不是听见我和陶然在船舷后面说的话了?”孔禹说。

“嗯听到一点。”常锦星答道。

孔禹又说:“所以,想红很不容易,别说红了,有时候生活都难。”

常锦星说:“等这部剧播出,一定就会更好的。”

孔禹答道:“还是看运气吧。 但你不用,有张导捧你,你想演什么都可以。”

常锦星哭笑不得,答道:“硬捧也没用,但我只是来学习的,我不会一直拍戏。”

“你想当摄影师?”孔禹始终背对常锦星,说:“千万不要来做演员,在大红之前,没有任何尊严。 甚至红了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家都只是有钱人的玩物。”

“不是的。”常锦星放下手机,朝孔禹道:“你听我说。”

孔禹:“如果你继续演下一部戏,慢慢地就会发现。”

“不。”常锦星答道:“右礼?”

孔禹没有回答,常锦星又用剧里的名字来称呼他了。

“我们都只是陪衬。”常锦星过来,摸摸孔禹的肩膀,说:“于长空才是人生的主角。”

“对。”孔禹答道:“他才是主角,我们只是陪衬。”

常锦星说:“不过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孔禹回头看了眼常锦星,两人注视对方的双眼有好一会儿,常锦星动了感情——戏里二十年的好友情谊,外加戏外两人的朋友关系掺杂在一起,驱使他凑上前去,亲了下孔禹的脸。

孔禹翻身,一手揽住了常锦星的脖颈,却开始与他接吻。

常锦星:“……”

这他妈太刺激了,常锦星的性癖里虽然没有操自己的好友这一项,但突然发现和多年一起的朋友上床,也相当刺激啊。

但就在两人接吻时,常锦星神智恢复短暂清明。

“不行了。”常锦星火速逃回自己床上,说:“再这样下去要犯错误的,右礼,我们是好朋友,不能上床的。”

孔禹也被逗笑了,没有说话,转过身去。

常锦星心脏狂跳,盖好被子。

“我从小就没有过这样的朋友。”孔禹说。

“我也没有。”常锦星答道。

孔禹说:“不过演完这个角色,我大致感觉到了。”

常锦星笑了起来,外头传来剧组同事喝醉酒大喊大叫的喧闹声,外头再次下起雪,杀青了,戏也结束了。

翌日清晨常锦星睡醒时,孔禹已经走了,一夜狂欢过后大部分人还在熟睡,常锦星匆忙起来,又去做收尾工作,背着器材去影视公司,给他们当面备份剧照以备后期宣传用,把表格交回他们的摄制部,偌大一个公司已经开始放春节假了,冷冷清清。

所有工作结束后,常锦星有种很突然的感觉——这就结束了?完了?

今天中午还有杀青宴,男女主过来敬酒,孔禹也与经纪人来了,常锦星与没睡醒的王博涛以及灯光师们一桌,喝了点酒,下午又有人提议去唱歌,然而大家都想回家过春节吃年夜饭,这提议便给否决了。

离开吃杀青宴的酒店时,孔禹的经纪人跑来,塞给他一个礼物——是个新手机。

“空了再聚。”江由封拍拍常锦星的肩膀:“代问张导好啊。”

常锦星朝他挥手,看见孔禹已经上了车,离开。

项目结束了,常锦星转身走了几步,去坐地铁,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只有短短二十来天,却仿佛经历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地铁上,他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银行卡入账:135700.00元。

常锦星整个人差点晕倒。

他马上查明细,发现是薪水,又看微信,剧组财务给他发了薪酬表,里面有他当摄影师的薪酬12000元,以及交通补助、伙食津贴、茶水费等三千七百元,另外十二万则是出演配角的片酬。

当演员也太好赚了吧!常锦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他又发消息给张宇文,张宇文那边完全没有反应,想必正在快乐地度假。

这简直是一夜暴富!常锦星控制住自己冲动消费的欲望,毕竟今天已经是除夕夜了,商家早已关门,街上冷冷清清,想去胡吃海喝一顿也没地方,只得还是乖乖回到了江湾路七号。

奇怪的是,家里居然亮着灯!

常锦星打开门,发现餐桌上放着泡面碗,郑维泽的房门敞开着,里头传来说话声。

“维泽?”常锦星说。

“是的呀……”郑维泽正戴着假发视讯,突然间听见常锦星的声音,瞬间挂掉通话,冲进洗手间里,开始卸妆。

常锦星:“???”

“我在洗澡!”郑维泽慌张极了,大喊道。

“哦。”常锦星从地铁站外的商店买了点酒与食物,放在桌上,收拾乱七八糟的泡面碗与杯子,说:“你没回家吗?”

郑维泽没有回答,他十分紧张,幸好常锦星没进他房间,他又赶紧把裙子,丝袜之类的塞回衣柜里去。

常锦星却不太意外,打开冰箱看了眼,还有不少食材,是之前严峻买的,里面有给小棋吃的鳕鱼,冻虾,以及一些牛肉。

他便拿出来解冻,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同时拍照告诉严峻,先把他储备的食物吃了,过完年再给他买,同时给他发了个红包,当做给小棋的压岁钱。

严峻正在家里忙得不可开交,从回到家的一刻起他就没休息过,打扫卫生,为母亲换床单,调试暖气管,清理冰箱,整理母亲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一堆纸箱等垃圾…… 擦窗户,贴春联与福字,还要准备三人份的年夜饭。

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手机,问常锦星:【你回去了?不是在剧组吗?】

常锦星解释了,严峻又问:【宇文呢?】

常锦星答道:【不知道,出去过年了吧,只有我和维泽在家。 】

常锦星回完消息,把手机放在一旁,突然察觉到什么,转头,发现郑维泽穿着睡衣,正怔怔地站在厨房门外看他。

“你怎么回来啦?”郑维泽的眼眶发红。

常锦星放下食材,擦了下手,转身朝郑维泽走去,问:“怎么了?你没回家?”

郑维泽上前,骤然抱住了常锦星,常锦星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有问,只是搂着郑维泽,片刻后,摸了摸他的头。

郑维泽很快又与常锦星分开,离开厨房,回到餐桌前,继续用手机。

常锦星观察片刻,确认郑维泽没有哭,也许只是心情不佳,便说:“今天剧组提前杀青,我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自己一个人过春节呢,你也没回去,太好了。”

郑维泽问:“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蒸鱼。”常锦星答道:“再炖个牛肉给你吃吧,爆炒个虾,你饿了没有?”

“我刚吃过午饭。”郑维泽说的午饭也只是泡面,事实上这两天里他一直在吃泡面,临近春节,连外送的都回家过年了。 下午四点他打算吃完这顿泡面,就不再进食了,真的勇士敢于直面饥肠辘辘的夜晚。

要说有什么事,确实也无事发生,也许只是因为泡面吃多了营养不良,外加日夜颠倒导致精神不振,冷冷清清的家里更让他触景生情,下午他与威士忌视讯,看见他一大家子人正在吃饭,于是更难受了。

孤独会在节日时,被成百倍地放大,看见威士忌一家人时,郑维泽的孤独达到了顶峰,忽然就觉得,活在这世上是件很没意思的事。

就在他最寂寞的时候,常锦星意外地回了家。

“你在和朋友聊天吗?”常锦星在厨房里忙碌,依稀记得回家时郑维泽正在打视讯电话。

“是…… 是的。”郑维泽以突然断网为由,把视讯关了,换了平时,威士忌一定觉得很奇怪,但今天家族聚餐也忙得很,便没有多问。

“你拍戏顺利吗?”郑维泽大概知道一点,但不知道是张宇文介绍他去的。

“很顺利。”常锦星笑道:“我在戏里演了一个小角色,播出以后你会看到我了。”

“哇!”郑维泽既羡慕,心里又有点酸溜溜的,但常锦星长得这么帅,在郑维泽的眼里,他几乎是完美的,从认识他第一天开始,郑维泽就觉得他以后不会是个平凡人。

“你要当明星了吗?”郑维泽问:“可以先给我签个名吗?以后等你红了,我可以留着当纪念。”

“我不会红的。”常锦星笑道,开始上菜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常锦星还是做得很丰盛。

“哎,都这么说。”

郑维泽经常在网上看明星们的八卦,知道他们大抵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之路,发迹前都是普通人,一夜大红大紫之后,诱惑纷繁而至,什么意中人,前女友,好友…… 好一点的,从此再不相见;差一点的,则成为了往上爬的垫脚石。

“真的。”常锦星认真地说,摘掉隔热手套,给郑维泽倒了点红酒,与他乾杯,说:“新年快乐。”

“这是户主家的酒吗?”郑维泽小心翼翼地问。

“我今天特地去买的。”常锦星说。

两人碰杯,郑维泽的滋味相当复杂,既留恋这一刻常锦星带给他的感动,又感觉到自己仍然爱他,只是希望得到回应的美好愿望,早已成为泡影。

新年之后,郑维泽已能明确地感觉到,意中人的人生境遇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不再晚出早归,不再通宵熬夜,作息变得十分规律,每天背起包出门时,脸上写满了希望。 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并渐渐地把自己甩在了后面。

想到这里,郑维泽更难过了,仿佛过了今夜,常锦星就要远走高飞一般。

常锦星还在回手机上的讯息,拍照给他剧组里的朋友们看。

“那你想做什么?”郑维泽问。

“啊?”常锦星从手机里抬头,说:“摄影啊,我从小就喜欢摄影,现在也是。”

郑维泽:“继续给剧组当摄影师吗?”

“嗯……”常锦星把手机放到一旁,给郑维泽盛汤,答道:“如果有剧组要我,会再熟悉几次,不过我想去学校里进修。”

这确实是常锦星的心里话:拿到这笔片酬后,他有了不少钱,不用再过从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终日发愁要去哪儿当太监的生活。 他想找一所大学,报读一门摄影专业,因为在剧组里的工作,让他发现自己需要更多的系统性知识,不能再靠看书与研究相机来自学。

“等开春后吧。”常锦星答道。

郑维泽:“真羡慕你们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常锦星笑了笑,说:“你也一定有,当主播不好?而且你还在上学,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郑维泽叹了口气,答道:“你知道吗?我骗了你们所有人,其实我…… 嗯,是的,我没有在读书。”

常锦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因为今夜的气氛,也许因为郑维泽觉得撒谎太久了,不想再这样下去,宁愿痛痛快快地当回自己,至少在这个除夕夜里,说点自己想说的话。

“哦。”常锦星只得说:“其实…… 我也没有读过大学。”

于是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容里都带着少许苦涩。 常锦星想起第一次与张宇文见面并搬来江湾路时,他告诉张宇文,自己是在江流大学摄影系毕业的。 那时他只以为张宇文是个普通的二房东,但现在想来,张宇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给自己留了个面子,没戳破罢了。

“你不是摄影系的吗?”郑维泽十分诧异。

“没有。”常锦星说:“我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念过书了,一直在到处混。”

郑维泽点点头,说:“这样啊……”

常锦星的学历只有高中,这仿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而且他也会为了虚荣心而撒谎,这两个特质,让郑维泽觉得,他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我也是高中毕业后,就来江东找工作了。”郑维泽说:“但我是离家出走的,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吧。”

“为什么?”常锦星问。

郑维泽想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说:“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想当女孩,那时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维泽出生在闵溪县的一个中产家庭,父亲是船员,母亲则是家庭主妇,他的父亲秉承着女生都会嫁人的传统思想,一直想要男孩为自己养老送终,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郑维泽一直受到相当的关注与宠爱。

小时候,父亲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海上,郑维泽家里全是女生,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他更倾向于女性的性格特征,而这点特征,令他在小学到初中时,接受了一段时间的霸凌。

常锦星没有打断郑维泽,只是认真地倾听着。

“初三时我吃了一段时间的糖。”郑维泽解释道:“糖就是……”

“我知道是什么。”常锦星明白“糖”是雌性激素的代称,许多跨性别者没有条件或是不愿做手术,就会吃雌性激素,来让自己的身体淡化男性特征。

“到了高中时,我就被发现了。”郑维泽说:“再也弄不到了,但高三那年,我也放弃了,不想再当女孩了,当男生也挺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男不女的……”

“不要这么说。”常锦星笑了笑,说:“你就是你。”

常锦星搜肠刮肚,想找点话来安慰郑维泽,张宇文如果在的话,也许能说出一些温暖又有力量的话,但常锦星不行,他只能听,真诚地倾听。

郑维泽:“可能我发现还是男孩子,在这个社会上活得更容易一些?高中联考我考得很烂,落榜了,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然后你就到江东来了。”常锦星接下话题。

“对。”郑维泽说:“我还记得我高中时喜欢的那个男生呢。”

“是直男吧。”常锦星说。

“你怎么知道?”郑维泽诧异地问他。

常锦星笑道:“你一直喜欢直男。”

“他很痞,和你一样,也喜欢混。”郑维泽说:“交了好几个女朋友,当时我好崇拜他,不过我觉得他对我是真心的,虽然吵架的时候,他偶尔会动手打我。”

常锦星心想那实在太不可取了,说“像我”简直是侮辱我,无论什么状态下,他都绝不会动手打人,不管同性还是两性关系,暴力都是绝对禁止的。

郑维泽:“所以我一直觉得直男是可以被掰弯的,就像他一样。”

常锦星认真地提醒道:“但是他们最后也会离开你。”

郑维泽没有说话,常锦星又说:“后来你们分手了?”

“当然分了。”郑维泽说:“也许他觉得我不是真正的女生吧,不过就在分手的半年后,我听说他骑机车追撞,发生了事故,死了。”

常锦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你父母和姐姐。”常锦星说:“一直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嗯。”郑维泽答道:“他们只知道我在江东。”

常锦星看了眼手机,意思很明显了,过春节也不和他们联系吗?但想到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他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郑维泽又带着少许期待,问:“你呢?”

常锦星一时无言以对,郑维泽的本意是交换一些秘密,同时更了解彼此,但想到要分享常锦星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又实在让他有点……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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