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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镜先生?!”

银发之人深咖色的风衣右肩肩侧被鲜血浸透,晕染而开的色彩显得格外扎眼。尽管早已见过更多比这一幕更惨烈的伤口,但此时赤井秀一依然心头一跳,忍不住紧紧攥住对方的手腕!

指间在无意识的微颤,呼吸之间冰凉的冬季寒气和着血腥味从气管侵入,让他感到无言的窒息:“您的肩膀......”

然而鹤田镜却迅速将手抽出,身形一转再度往后开了几枪!

“砰砰”几枪精准扫除周围的几个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干脆利落。鹤田镜垂下手臂、向后依靠在墙上,深呼吸一口气。

赤井秀一视线中又晃进更多的血色,他看见银发之人捂住腹部一侧,鲜血从他的指缝中留出,染湿纤长白皙的手指。

“......! !”

“唔、稍微有点没计算好姿势。”鹤田镜轻轻呼着气,转眼却露出明灿的笑容,“导致被击中了两枪呢......真是大倒霉。”

银发之人看起来还是那副随意的姿态,即便面色发白也还是尾音上扬,充满别样的气质。

——只是说话的声音弱了许多。

赤井秀一内心忽地腾升起某种涌动的情感,心中燃烧着冷静的怒火——因为敌人,因为FBI,或许也因为自己——这一切都促使他默然抹了把脸,攥紧手中的枪,压低声音说:“......我掩护您撤离,您先包扎。”

“我自己临时处理,这点伤我还能应付。先解决那些家伙们。”鹤田镜微昂头,瞥了眼赤井秀一绷紧的肌肉和抿直的唇角,笑了下,“看起来,你似乎也想上前舒展一番?”

他重新站稳身躯:“上吧,莱伊。”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扫过,“战场是属于你的。”

赤井秀一狼眸凝聚而起:“我会速度很快,请您放心。”

前面,苏格兰和波本正尝试突围侧面的封锁,琴酒一马当先却也面临着不少麻烦。敌人大概是当地人,十分熟练地借助当地地形进行偷袭和狙击,紧咬着阻拦他们的撤退突围,像是黏在身上的口香糖一样甩不掉,让人厌烦。

赤井秀一眼尾锋锐挑起,绿眸深处燃着火焰,眼风化为利刃盯向那些敌人们。

“配合我,一起突围。”鹤田镜轻笑一声,他用受伤肩膀的一侧的手捂住腰腹伤口,调整好状态,另一边无损的左手握枪抬起,“虽然不是左撇子,但关键时刻靠左手还是可以的。”他自言自语着,气势腾跃而起、黑洞洞的枪口再度调转至战场!

后半程的赤井秀一仿佛挣开自我束缚的野兽,身姿矫健如同一匹爪牙尖锐的黑豹,他步伐灵巧地环绕在银发之人身边,默契配合与保护的同时、从围剿圈中撕开一道空隙!

赤井秀一黑色长发于空中甩出一道弧线,左手开枪猛烈又精准地逼退敌人,右手摸出口袋中刚才从后备箱所拿的烟雾弹,牙齿咬开保险栓后迅速抛出,又一枪精准打爆旁边的热风管!

蔓延而起的白雾恰到好处地干扰了狙击手的视线,众人加快脚步突围而出,穿梭巷口翻墙而过,顺利甩掉那些烦人的家伙们。

此时周围再度平稳,回归临时的安定。最近的安全屋并不远,众人巧妙扫尾断掉后续追踪,迅速返回芝加哥当地的一个组织安全屋暂且休整。

哐当关上大门,几道锁粗暴扣拢,琴酒周身气势依然翻涌如潮。

他掏出手机、冷着脸给自己这附近的势力打电话,厉声命令他们去扫尾——琴酒可没打算就那样放过偷袭的人,既然那些家伙喜欢以多围少,他当然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琴酒的敌人都在地下。他每次都能做到。

其他人在安全屋中调整着战斗后的状态,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前往房间那边整理。

赤井秀一几乎是进屋的第一时间便拉开抽屉找到医疗箱,单膝半跪在沙发前给鹤田镜进行子弹取出、消毒、止血包扎等一系列操作。

鹤田镜靠在沙发上呼气,身躯里嵌着两枚子弹的战斗可非常难受,他几乎是凭借毅力完美支撑并反击。

赤井秀一双手稳如磐石,小心地从血肉里取子弹,他放轻声音:“可能会很疼,这里没有麻醉。“

“没关系呢,恰好我也不喜欢麻醉那种迟钝感。”鹤田镜眨眼,他视线扫过赤井秀一,微顿两秒后、伸出左手靠近黑发男人。

赤井秀一下意识紧绷了一瞬,接着感受到对方偏凉的指腹按在他的眉心,顺着那道弧度擦过——竟是舒展开他蹙起的横沟。

银发之人放下手,笑道:“怎么了,一直露出这种表情?”

赤井秀一微怔,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直不自觉地眉头紧锁,而鹤田镜伸手、轻轻将其抚平了。

“......”赤井秀一张了张口、太多的话语却根本无法说出,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能吐出一句,“抱歉,镜先生......也谢谢您当时......”

鹤田镜翘起唇角、琥珀色的眼眸在光下显得更浅,让人看不透内里的情感。他轻快地打断道:“因为我是前辈嘛。”

赤井秀一稳住双手给鹤田镜清理与包扎,视线中的这些痕迹都是那样刺眼:“之后的几天,您的伤......”

他的确曾见过无数的伤,自己的、朋友的、敌人的。但没有任何一个会带给他这种混杂几分窒息的情感,胸腔中好似长出荆棘、缠绕住那颗说不明的心。

——这伤是因自己而刻下的。

即便知晓自己的立场,知道眼前的是组织成员,他也无法克制住指间的颤抖和涌起的情感,就像他无法控制自己燃起一把火的爱,即便未来或许会连带着他自己也焚烧殆尽。

“问题不大,清理包扎后不影响行动。”鹤田镜试着活动了下,尽管忍耐力很强、但扯到伤口之时也下意识轻嘶了一声。

短促的气音像是蛇的信子钻入耳蜗,赤井秀一半垂下眼眸,遮蔽住其中的复杂之色:“......是我的错,镜先生。”

“战场走神的确是你不应该犯的错误,莱伊。”鹤田镜浅色眼眸紧盯着赤井秀一,若非他当时关注着赤井秀一这边,对方可就要被敌方的子弹击中了。身为王牌探员,应该知道战场走神乃是大忌!

鹤田镜话语严肃一瞬,“你当时在想什么?”

这声问早已在赤井秀一心头模拟重复无数次,然而此时临到关头,赤井秀一还是顿了顿,才回答说:“我、在想......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他知道鹤田镜具有很强的观察力,于是最终还是如此回答——的确也是模棱两可的实话。

鹤田镜重新恢复成往日懒散的样子,浅琥珀色的眼眸眯了眯,恍若并不在乎的回答:“谁知道呢,蟑螂总是无处不在,是吧?”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糖,眉头微蹙,碎碎念道,“......这块竟然是芒果味的,看来当时在尤里蒂斯那里的果盘里摸错了。”

对方是真的不在意且没有怀疑吗......?

窗外的风鼓动而起,刮起的小石子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几片若有似无的雪花飘起,酝酿着芝加哥冬季的雪。

赤井秀一心境也随着天气的阴沉而愈加沉闷,那股纠缠的团却并未舒展开。

他宁愿对方质问、发怒、多疑、粗暴地对待他!狠狠地抓住他的肩膀或者咬住他的唇!眼刀钉进他的身躯威胁[别让我抓住你泄露消息的马脚]!

——也不愿对方就这样平静地揭过,似乎真的没想过那个背刺的人是他。

赤井秀一理性告诉他这是最好的状态,也是他最初想达成的目标。但某种窜起的情感还是驱使着他开口:“您就这样放下这件事情了吗?”

“琴酒去处理了。”鹤田镜指了指,“估计今天偷袭的那群人都会下地狱吧。”

“不、我不是仅仅指这件事......您就这样揭过?就把这次袭击的原因放下了吗?”

鹤田镜停顿一秒:“无非是情报泄露,或者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调查需要时间,不如用这段时间去搞搞任务。”

“这次任务能感受出的势力已经超出我们的范围了,撤离也是合理。或者再向组织寻求更多支援。不然仅凭我们几人......”

“不用。”鹤田镜声音微冷,他淡然却坚定否定,“仅凭我们几个,便可以完美完成。”

窗外,柳絮般的雪花早已纷纷扬扬穿梭而起,大风呼啸而起、穿过街道庭院发出呜呜的声响。

赤井秀一手指微微蜷缩,他抬起眼眸,略微抬高声音道:“完成不了,镜先生!参与的势力恐怕早已超出芝加哥甚至美国的范围,况且这里有人要杀您。”

鹤田镜却笑了:“一直都有人想这么做,我从不怕有谁想杀我。”

赤井秀一嗓音携裹磁性:“我明白您的实力很强,但是他们是......小人。局势太乱了。”

“局势乱可以趁乱而为,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他平静地说。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局势乱中可是还有他这个内鬼,还有新上司领导下做事极端狠辣的FBI!

赤井秀一挺直脊背,话语剥去一贯的低位姿态、露出原本那强势与富有命令感的腔调,他迅速沉声道:“这次的确怨我拖累您受伤,但也同样显现出局势的危险,这次任务及时止损收手为好!谁知道背后除了本地势力的介入,还有具体哪些势力?说不准FBI也打算来分一杯羹,而内鬼早就......”

“够了!”鹤田镜猛地喝道,瞬间打断赤井秀一的话语!

这一声震喝如冰点冷水从头浇灌,让赤井秀一灵魂一个震颤重回冷静!

他这才回神发觉、自己在刚才被感性支配的短暂时刻喊出了些什么!

这边突如其来的争吵,让原本房间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警惕地探出身影,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琴酒也眯起眼睛,墨绿色眼眸盯过来。

房间中陷入一瞬间的死寂,外面愈加强势的暴风雪席卷起白色风暴,坚硬的雪花敲打在窗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赤井秀一后背浮出冷汗,他低垂下头,色长发贴着脸颊顺滑而下:“......对不起,镜先生。”他放低与放缓自己的声音,“是我情绪偏颇了。”

“怎么。”琴酒挂断电话,迈着无声的步伐逼近,眼风扫过,“你们刚才聊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莱伊说丧气话、觉得任务太难,我不喜欢听而已。”鹤田镜摸了把肩侧包扎好的伤口,轻轻活动了下,“包扎得不错,可以了。现在去收拾其他东西吧,莱伊。”

“......抱歉。”赤井秀一站起身子,他慢慢向后退开,隐没于屋中。

瀑布般的黑发随着微低头的动作垂下。此时的黑发男人面无表情,他早已冷静下来,内心又变成FBI未来王牌探员、无坚不摧的赤井秀一,他明晰工作、责任与爱的界限。

只是,心口依旧不可避免地涌现某种不能为人所知的疲倦。

故事的开局便是一场欺骗故事,他本身也知晓这彼此对立的立场。

唯一的差错,大概就是自己因为好奇或者贪心而过多接触,然而待发觉之时,自己却早已坠入情网黏连的深处。

赤井秀一目光扫向窗外,窗外白茫茫一片覆盖世间丑恶与美好。雪景倒映在他橄榄色的眼眸中,好似睫羽也挂上白霜。

——傲慢地把真心也当成筹码投入到赌局的人,或许最终都会输得分文不剩吧。

他抿直的唇角辨不清弧度,唇齿间带着几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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