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科动物的尾巴是十分敏感的, 这样踩上一脚，几乎要让陆森这头东北金渐层直接升天了，他这眼泪完全都是生理眼泪, 疼到哽咽。

在穆赫送来了爪子之后，他浑身颤抖地蹲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尾巴，缩成了一个球。

“陆森……”穆赫也顾不得莫桑了, 它立刻去低头查看陆森的情况, 但是即便这样，耳朵也是微微动着，以防止莫桑忽然进行攻击。

莫桑看到陆森这副模样，已经气得想要升天了, 它的獠牙动了动, 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就踩到了尾巴吗！你给老子起来！这样子想什么话！不知道有多丢虎脸吗！”

对于陆森而言, 这便宜爹管的还挺宽, 别以为他不知道一般公虎是不负责照顾幼崽的。

陆森轻轻动了一下尾巴, 然后疼的龇牙咧嘴, 将身子蜷缩成圆球，虚弱得侧躺在了地上，一只爪子时不时抓一下穆赫的后爪，叹气道：“你知道自己多重吗？”

穆赫当然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但是它对自己的体型还是非常了解的，它这样的体型，在整个森林都是十分罕见。

穆赫有些心疼地轻轻抬起爪子去触碰一下陆森，陆森立刻疼的嗷了一声, 躲到了树后面道：“你先别管我, 那还有一头老虎在看着我。”

莫桑冷眼注视着陆森, 喉咙里的低吼声已经压不住了。

它前爪愤怒勾起，直接将草茎都带着翻了过来，上半身下压，前肢微微弯曲，一副即将进攻的姿态，这模样看上去比上次遇到它们时更加愤怒了。

陆森倒是躲在树后，这种重量级战斗，他去哪一队，哪一队必然要输，安安静静做好吉祥物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陆森倒是乖觉，而察觉到了莫桑动静的穆赫也立刻做出了反应，它转过头看向了莫桑，目光从莫桑身上扫视了一圈，声音略显低沉道：“离开这里，你现在打不过我。”

这不是穆赫在开玩笑，更不是自负，而是因为莫桑刚刚才和别的老虎战斗过，现在的它还有些体力不支，身上更是有着伤口，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显得十分狼狈。

穆赫微微低吼着，警告着莫桑。

莫桑站在原地，它虽然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却没有贸然选择进攻，而是站在旁边观察，目光从穆赫和树之间，看到了正在微微摇晃着的尾巴，狠狠咬了咬牙。

“穆赫。”陆森的尾巴是真的疼，但是相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他更得提醒一下穆赫道：“驱逐它。”

穆赫应了一声，抬起爪子朝着莫桑走去，原先穆赫没动的时候，莫桑还会微微走动，但是当穆赫真的动起来，朝着自己缓缓走来时，莫桑直面穆赫的威压，它浑身紧绷，一向谨慎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畏惧。

它是很清楚穆赫的实力的，而且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莫桑虽然愤怒，但是却并不糊涂。

“吼——”穆赫的耐心显然是有限的，它低吼着，想要按照陆森的意思对莫桑进行驱逐，它是不可能让莫桑继续留在自己的领地，即便它是陆森的父亲。

莫桑显然也是知道这点，它一边低吼着一边后退，穆赫直接加快了走向莫桑的步伐，莫桑立刻侧身后退。

东北虎一般在双方对峙处于弱势时，即便是退让，也不会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而是选择侧身后退，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反击。

陆森趴在远处只是看着，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尾巴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了一下后，立刻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尾巴时不时被穆赫踩骨折了。

之前他说自己尾巴受伤，爪子受伤，现在倒好，这一下是真的受伤了。

穆赫的后爪猛地用力，直接扑向了正在犹豫是要战斗还是要逃走的莫桑，正是因为它的主动出击，莫桑下意识做出了躲避的反应，而后便立刻冲向了灌木丛，既然已经选择逃走，它就不会继续恋战，以防止会更加激怒穆赫。

莫桑的身形极为灵活的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穆赫并没有立刻回到陆森的身边，而是眼看着莫桑的身形消失之后，又在旁边嗅了嗅，确定莫桑的确是走远了，这才放心的转身回到陆森的身边，查看起了陆森的尾巴。

陆森的尾巴一向喜欢翘起来，这一下都不乐意翘起来了，整个萎靡了下来。

论一条尾巴对于一头东北虎的重要性，大概就是这样了。

经此一事，陆森决定自己下次如果打架，实在打不过的情况下也能攻击对方的尾巴，哪头猫科动物能扛得住这样的伤痛。

“还能动吗？”穆赫见陆森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有些担忧起来。

陆森叹气道：“没事，还活着。”

穆赫凑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陆森的脸，模样看起来有些心疼，陆森见状便爬了起来道：“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等我缓过劲就好了。”

为了防止穆赫自责，陆森连忙引开穆赫的注意力道：“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驱逐莫桑吗？”

“不知道。”按照穆赫以往的习惯，莫桑绝不会这么轻松的逃出穆赫的掌心，毕竟进入了它的领地，就得有做好被猎杀的准备，但是既然陆森要求这么做，穆赫也乐得听陆森的话。

陆森看了眼莫桑逃走的方向道：“莫桑是和别的老虎战斗受伤的，而且还是我们不知道的老虎，旁边也有路易斯和尤雅，也许还有别的，所以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莫桑弄个你死我活，更不能在这时候受伤。”

陆森抬起头看着穆赫道：“换句话来说就是，今天你是杀了莫桑，但是莫桑的实力不弱，你必然也会受点伤，那你可能就会成为明天的莫桑，即便明天比如路易斯来了，你依旧赢了，那么后天，往后呢？单打独斗没谁赢得了你，但是如果对付一个连续几天都在战斗，并且身负重伤的你，就要简单得多。”

其实就是“车轮战”的道理，但是穆赫是一头老虎，它听不懂这个，所以陆森要把这个道理揉碎了告诉穆赫。

就像是穆赫一点一点的教他狩猎技巧一样。

“你没有询问莫桑，是谁和它战斗了。”穆赫问道。

“疼晕了。”这个还真不是夸张，陆森那一刹那疼的是脑子一片空白，他深深叹了口气道：“下次遇到一定……不，下次还是别遇到了。”

他也不太想见到自己这个便宜爹，毕竟对方的眼神的意思实在是太明确了。

“穆赫，我想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遇到更多的老虎。”陆森凑近了它，低声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你愿意吗？”

他距离穆赫很近，穆赫的耳朵因为痒而微微动弹了两下，就在陆森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他试图去说服穆赫，然而穆赫却只是微微转头，十分自然的伸出舌头去舔舐了一下陆森，而后道：“好。”

它甚至没问陆森想要做什么，就直接表示认可了。

陆森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时至今日，如果他还看不懂穆赫是什么性格，那就是他傻了。

没想到这头凶名赫赫的东北虎，是一个顶级恋爱脑。

陆森抬起爪子抓了抓他自己的脸。

*

莫桑之前就受过伤，一直没好，被逼着离开了南部朝着中部这边走，其实它也不想来这里，奈何身后跟着的那头老虎实在是太强了。

起初莫桑以为对方是想要占领南部领域，但是后来它发现似乎不太对劲，对方只是追着它跑，并没有停留在南部，甚至没有把南部的领域当做自己的领地进行巡查。

一般东北虎占领了领地之后，都会抹去原本领地占有者的气息，然后覆盖上自己的气味，以警告周围的掠食者这里是自己的领地了。

但是这头老虎实在是太反常。

莫桑来不及想更多，它甚至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头老虎交爪，对方的实力远胜于它，莫桑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杀死加贝的那头东北虎。

原本它以为自己会和加贝是一样的下场，没想到这头东北虎并没有杀掉它，就像是在故意地放过它，驱赶它，将它引向另一个地方。

就在莫桑还在思考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它准备选择一个离陆森它们远一点的地方，虽然陆森没有参与战斗，但是仅凭穆赫，都已经让莫桑明白了，自己是绝无可能战胜穆赫的。

如果再次落在了穆赫爪中，莫桑几乎可以想得到自己的下场。

然而它边走边思考，等注意到身边动静的时候已经晚了，莫桑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它抬头看向了前方的雪堆，这雪堆和平常雪堆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莫桑多年死里逃生的经验告诉它这不对劲。

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隐隐露出了獠牙，压着上半身，它的喉咙里发出低吼，警告着对方。

然而这雪堆旁边的枯枝微微响动，一个身影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莫桑的瞳孔骤然紧缩，它下意识将身体压得更低，爪子却不住地往后退。

出来的是一头东北虎，但这头东北虎的体型，十分强大。

它的目光落在了莫桑的身上，眼神平静，只是隐隐露出的獠牙上还沾染着鲜血，这是之前莫桑的鲜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莫桑异常警惕地紧盯着这头东北虎，它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但是这头东北虎却只是歪了歪脑袋，似乎对莫桑会出现在这里有点诧异，又像是随意路过这里是遇到了莫桑，它抬起爪子朝着莫桑走来，步步逼近。

强悍如同莫桑这样的南部森林之王也不得不后退。

“回去。”这头东北虎开口道：“以后，这就是我的领地了，你立刻转头回去，消失在我的眼前。”

它的语气很不客气，微微低吼向前，甚至加快步伐，莫桑也是左右为难，往前遇到的是这头东北虎，往后遇到的是穆赫，莫桑最后还是选择了往后退。

与其夹在两头东北虎的中间，不如找个地方先苟起来。

这样的选择对于莫桑而言是有些为难的，但是却不得不这样做，有那么一刻，莫桑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像谁。

正在和穆赫黏在一起，查看自己尾巴伤势的陆森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我们如果想要到达东部领域，我的意思不是指这里，而是指和路易斯领地接壤的地方，还需要走多久？”陆森侧躺在地上，他今天是不想动了，要养伤，一边躺着一边动了动毛茸茸的大脑袋开口问道：“我很好奇路易斯离开了领地这么久，难道不会有其他的流浪虎去占领领地吗？它难道不担心自己不在领地的时候，领地会被其他东北虎占领，等它回去的时候就晚了。”

这也就是被“偷家”，说白了也算是另类的调虎离山，然后占领虎窝。

“路易斯能占领那片领地这么久，证明这中间的时间，已经有不少的流浪公虎试图去挑衅它，但是现如今东部领域的拥有者依旧是它，这就代表它赢了，别的东北虎战败了。”穆赫轻轻蹭了蹭陆森道：“能打败其他东北虎一次，就能打败它们无数次。”

鲜少有老虎会进行结盟，除非是夫妻。

听了穆赫的话，陆森微微顿了顿，他点头道：“路易斯这头东北虎，还真是浑身八百个心眼子，我都在想，它的领地到底是靠着自己打来的，还是忽悠来的。”

严格来说，这领地是尤雅给它的，毕竟尤雅被它啃老啃怕了，但是它能守住这片领地，也绝对是有些本事的。

穆赫闻言，微微应了一声。

被念叨的路易斯和尤雅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母慈子孝”，尤雅的爪子都扇麻了，一旁的路易斯趴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和以往一样嚎叫着，声音又粗哑又难听，就连旁边的野鹿都跑了。

估摸着两三天，这里都没有野鹿出现了。

“路易斯。”尤雅深吸了一口气，它盯着路易斯，道：“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尤雅是不会忘记那段被啃老的时光，它咬紧了牙关，看着面前这不争气的儿子道：“我告诉你，一头成功的东北虎是不应该靠着母亲生活的，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多大了，你还来找你妈妈我！我也是有自己的生活，还有，你的领地没有猎物了吗，你居然来我的领地捕猎，你是不是要我躲到西边去，你才会学会自己生活？”

路易斯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两只耳朵微微下压，装作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这副欠揍的模样戳在了尤雅的雷点上，它狠狠扬起了自己的拽着，用力拍下，厉声道：“你在躲避什么！路易斯，你一头成年虎，你是头成年公虎了！要不要脸！你的虎脸还要不要了？！”

如果路易斯还要自己的虎脸就不会来尤雅这里蹭吃蹭喝了，尤雅还指望路易斯能有点自尊心，但是这头啃老虎直接趴在了地上，摇晃着尾巴，梗着脑袋道：“打死我吧，打死我算了。”

尤雅觉得有一天自己要是没了，大概是被路易斯给气得。

这片森林就没有这么离谱的公老虎。

现在尤雅有些后悔把路易斯的父亲给放走了，就应该把路易斯的领地放在它父亲那里，让两头混账玩意去争夺领地，看看谁比谁更强，也不知道这啃老是随了谁的。

路易斯见尤雅不说话了，便小心翼翼睁开了一点眼睛，瞅向了尤雅所在的方向，耳朵微微动着，这贱兮兮的模样让尤雅本来已经快要压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它扬起爪子，狠狠一巴掌再次扇在了路易斯的脸上，路易斯顺着斜坡翻滚，掉进了旁边的雪堆里。

它也不怕起来，就是躺在雪堆里不起来了，这碰瓷碰到了自家母亲的身上。

它就是不起来，就是摆烂了。

论这摆烂的程度，就算是陆森见了都得甘拜下风。

然而就在尤雅准备进一步教训路易斯的时候，忽然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它下意识扭过头看向了旁边声音传出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目光紧盯一处灌木丛。

虽然这灌木丛比较远，但是尤雅十分机警，而且对周围环境太熟悉了，但凡一点异常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和嗅觉。

“路易斯。”尤雅忽然开口道。

摆烂虎路易斯躺平在雪堆里，闭着眼睛道：“我死了。”

尤雅：……

它反复告诫自己很多次，才没让自己去抬起爪子弄死这个逆子。

“路易斯，你最好起来看看，你之前说你发现这里有其他入侵者的痕迹。”尤雅一口气说完，中间甚至没有停顿，就怕路易斯会插话，再来一句不着边的话，尤雅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忍得住火气。

要知道，曾经的尤雅在这片森林里，也是十分温柔的母虎。

但是，路易斯总能用各种方法激怒它。

听到了尤雅的话，路易斯也不玩闹了，它立刻坐起身，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而后道：“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亲爱的母亲，你现在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虽然我谎话很多，但也不都是骗你的，有时候也是有真的。”

“除了你小时候会说真话，从你开始啃老时，直到现在，只有这一句话应该是真话，目前我也还不太确定。”尤雅将“应该”两个字咬得十分清楚，它道：“你之前闻到的那个味道……”

“哦，我亲爱的母亲，我纠正一下，不是闻到，主要是我先看到了……”不等路易斯说完，尤雅便不耐烦道：“总而言之，就是你确定有入侵者，是东北虎吗，还是豹子之类？”

“我觉得，应该是同类。”路易斯说道。

虽然路易斯不靠谱，但是它的判断能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尤雅深深看了眼蹲坐在雪堆里的路易斯，然后飞快地转过头，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看路易斯了，看一眼，血压升高一点。

尤雅抬起爪子，朝着发现有些异常的方向走过去，它的脚步非常轻，非常轻巧地避开了地上的枯枝，呈现出攻击的状态，小心翼翼地接近着那处。

路易斯也爬了起来，它抬起爪子舔了舔，而后轻轻甩了一下尾巴，跟在了尤雅的身后。

*

陆森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总算是缓过来了，再动一动尾巴时，痛觉已经消退了不少，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至少证明不是尾巴骨折了。

“穆赫，现在还能闻到莫桑的味道吗？”陆森忽然问道。

“嗯。”莫桑的气味还是非常浓烈，很简单就能找到对方逃脱的方向，穆赫转过头看向陆森，见他一直朝着莫桑离开的方向看，有些猜出了陆森的意图，它微微歪了歪脑袋道：“你想要追击过去？”

“不，不是追击，是跟踪，我们在这里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应该距离拉得足够大了。”陆森说道：“跟在离莫桑较远的地方，别让它察觉，你能做到吗？”

“嗯。”穆赫应了一声。

陆森起身甩了甩尾巴，他朝着莫桑离开的方向走去，转过头对着穆赫道：“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跟上去看看，既然对方好不容易把莫桑赶到了这里，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所以，它一定还会找莫桑。”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的也就是这个理了。

“上兵伐谋。”陆森抬起爪子，他挤过了灌木丛，踩着雪堆朝前走，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暂时别战斗，让我们看看它们要做什么，然后再决定自己要做什么。”

陆森要告诉穆赫的还有很多，也算是报答穆赫教他如何狩猎了。

穆赫应声，跟在了陆森的身后，只要是陆森想要做的事情，它连原因都不会去问。

*

灌木丛的异响之后，尤雅猛地扑向了灌木丛，对方显然也非常诧异，发出了低吼声。

“什么东西！”穆拉低吼道：“打虎不打脸！你扇我脸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穆拉：你知道吗，打架不打脸！

尤雅：啊，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