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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请狐娘来说亲

阴缘 只雀 2956 2024-04-21 10:52:26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

宋时清迟了半拍才意识到有人正在拽他的头发。

可能是梳齿太密了,也可能是平时不常打理,帮他梳头发的人非常费力。梳齿刮过发结的嚓嚓声和微微带着颤抖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蚊呐般响着。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宋时清垂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动不了,全身上下唯一能移动的只有两颗眼珠。

他看见自己的双手正放在腿上,手下是暗红的锦缎。有人用凤仙花给他染了指甲,本该透着健康的粉白色指甲此时橙红橙红得一片。

我……在哪里?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带着唱腔的词没停下,宋时清抬眼,看向了正前方。

老榆木桌子上两边摆着铜锁五屉柜,中间端端正正地放着一面铜镜。

宋时清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他脸色苍白,上下唇中间被抹了两点胭脂。

铜镜边缘已经模糊了,只能照出他身后那个嬢嬢上下摆动的袖子。

“……有头又有尾……”

木梳细密的梳齿尖端划过他的头皮。

突然,铜镜中,宋时清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狐狸头。

它笑着,眼弯成月牙。

【此生共富贵。】

女人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转变为尖细的腔调——

宋时清只觉心脏霎时间缩紧,全身僵住,眼泪砸在手背上。

·

一大早,长青高中国际部一班里热热闹闹,众人三三两两凑一起讨论毕业照上自己的样子和接下来的打算。

“我不应该站你旁边的。”陈建安拿着照片沧桑地感叹,“你把我衬得又矮又丑。”

他身边的人哼笑一声,伸手拿起了毕业照。

那是个身量极高的青年,靠在椅子里,两条长腿踩在课桌的横杆上。

“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谢司珩用拇指点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眉眼笑得懒洋洋的,“时清就很好看。”

陈建安诚恳,“哥,你拿校花和我比,埋汰我还是埋汰校花呢。”

毕业照上,国际一班的二十几个学生站了两排台阶。谢司珩站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左边是神情特别肃穆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的陈建安同学,而在他的右边,梳着高马尾的长青校花宋时清被他搭着肩,五官清丽招人。

谢司珩盯着照片上的宋时清看了两秒,叹了口气,“我家清清啊,这发型真是要命。你说以后我出国把咱们毕业照摆公寓里,来个人问一下他的联系方式,来个人问一下他的联系方式,我得烦死。”

陈建安鄙夷他这种明愁暗秀的行为,“你可以不挂。”

谢司珩淡笑不语。

他将毕业照夹进学校给配的相册里,头顶上突然传来了陈建安的问话。

“哎对,谢哥,你知不知道咱们校花的头发到底怎么回事?”

谢司珩抬头。

陈建安压低声,“我之前一直以为那是他自己想留的,所以就没问。但上周末,我和老胡他们几个去校门口那家店剪头发,校花出来的时候,我们招呼了他一声。”

“他站店门口,犹豫了好一会。我看他那样子是想剪的,还以为他没带钱不好意思进来,就跟他说我结账。结果他一摇头,说家里人不让,就走了。”

“他那头发是他家里人让留的啊?”

他们这个国际班里基本都是早早就打算好要出国的人,能在上高中之前就做下这个决定的家庭,经济条件自然不差,一多半都是从商的。

因此,有些学生在学校里是朋友,在外面,他们的父母长辈也是合作伙伴。

比如说宋时清和谢司珩。

谢司珩脸上的笑意淡了点。

“这事说来话长。”他顿了下,“你回头直接问时清吧,这算是他的隐私了。”

虽然都还是学生,但从小的教育让他们这群人比其他同龄人更懂一些进退。

陈建安了然点头,转头准备和他谢哥聊聊晚上打球的事。

正此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班长?你回来啦。”

谢司珩那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定定朝门口看过去,随即便是一愣。

从教室前门走进来的人是宋时清没错,但从小到大一直留着长发的人此时发尾贴着后颈,利利落落地将头发剪短成了常人的样子。

·

教室里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眼底都带着无恶意的诧异。

“我回来拿作业,下午就走。”宋时清回了一句。

刚和他搭话那女孩子是一班的副班长,闻言点头,眼睛一个劲地盯他,笑着小声问,“怎么把头发给剪啦。”

宋时清本来就好看,平时总扎着高马尾,额前干干净净,看起来无端透着股冷冷淡淡的疏离。

现在剪短了,细软的发丝分了点散在额前,看起来就……特别乖。

“……想剪就剪了。长发不方便。”宋时清说道。

话音刚落,他就被人朝后一勒。

“来让哥看看咱们长青的校花。”谢司珩痞里痞气,“哎呦真俊,快赶上我了。”

宋时清朝后仰,眼里全是谢司珩的笑,“你给我放开。”

谢司珩才不放,把宋时清朝座位上带,“跟我说说这几天去哪玩了。”

宋时清挣脱不开,嗔怒瞪了他两眼。

从小宋时清就拿谢司珩没办法,真说起来,这狗东西其实比他还小几个月。但没办法,人家身体好,站起来整整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初中时就开始强迫宋时清叫他哥哥。

弄到现在,身边所有朋友都以为谢司珩才是两人中较年长的那一个。

宋时清被按在里侧的座位上,谢司珩大马金刀地坐下,伸手就过来摸他头发。

前面的陈建安没眼看,捂着脸转过去。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不能剪的吗?”谢司珩捏着他的发尾问道。

虽然从来没说过,但他是很喜欢宋时清那头长发的。

宋时清发质偏软,又细又黑,满头青丝散开来的时候摸上去,又凉又顺绸缎一样。

陈建安又转了回来,“对,校花,你之前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啊,我刚还问谢哥呢,他不跟我说。”

宋时清背靠着墙,看着围着自己的两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先是对谢司珩解释了一句,“姥姥走了,我得回老家参加葬礼,长发容易被传闲话,就剪了。”

随即又对着陈建安.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算命的说十八岁之前最好留长发当女孩子养。所以才一直留着。”

“不是吧。”陈建安咋呼,“你们家还信这套呢。”

宋时清耸肩,表示他也没办法。

谢司珩抬手驱陈建安,“好了好了,快转过去,我要和时清说悄悄话了。”

“你俩要不亲一个,以消久别重逢的思念。”陈建安一边回去一边贫。

高中的男生,开同性之间的玩笑开得大大方方。

谢司珩作势真凑了过来,被宋时清一把挡住下半张脸。

“够了啊。”宋时清警告。

谢司珩弯了弯眼睛,拉下了他的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轻了下来,“阿姨允许你剪头发了?”

此话一出,宋时清稍微僵了一下。

关于他的长发,刚才他告诉陈建安的只是其中最不足为外人道的一部分。

事实上,这事曾经把整个宋家闹得天翻地覆。

宋妈妈宋悦女士怀上宋时清的时候,正逢她事业一步登天。当时华国才加入世贸,宋悦的公司正好有技术有实力,和国外一个龙头公司签了一笔为期五年的大单。

宋悦每天忙得头昏脑涨,全然没注意到她的丈夫和家里保姆的女儿搞到了一起。

可能是见识短浅,也可能就是本性坏,那女人在怀孕以后,居然觉得只要搞掉了宋悦的孩子,她就能成为“正房太太”。

出身农村的女人跟着偏方弄了好些凉药,美名其曰给宋悦做药膳。

才吃了半个月,宋悦就觉察到了□□出血的情况。

查清楚以后,宋悦大怒,立刻请了律师专门负责离婚诉讼和刑事诉讼。但谁都知道,那些已经板上钉钉的罪证跑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宋悦早年拼事业的时候作息不规律,喝酒焦虑,本来身体就差,怀上宋时清的时候更是已经三十多了。医生说如果这一胎保不住,后面也很难再有孩子。

事实证明钱是有用的,宋时清被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宋家人齐齐松了口气,直说宋时清有福气。

但没想到,宋时清有的不是福气,他来到人间就是受罪的。

他一直哭,哭得吃不下去奶,最后只能像是小猫那样吸气。没人知道原因,医生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和育儿师一起见缝插针地喂。

然后就是断断续续的发烧,烧到医生几乎怀疑宋时清可能已经傻了。

长大以后,舅舅和宋时清说,当时宋悦跪在他的摇篮旁边跟他道歉,说是她识人不清才害了他,求宋时清别死。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宋悦的生意伙伴给她介绍了一个阴阳先生。

那先生据说有点本事,过来帮忙看了看。给宋悦出了个法子。

他说宋时清这样是因为他被某些东西定下了。

大概是当年有东西觉得宋时清快死了,就在这孩子身上留下了标记,现在一直要拉宋时清走。

所以他让宋悦把宋时清打扮成女孩,十八岁之前就这么养着,迷了那东西的眼。十八岁以后送出国,再也不要回来,就不会有事。

这法子其实挺没道理的。

这么小的孩子,真被定下了,肯定也是被当成孩子定下的,哪是改个性别就能迷过去的。

再说十八岁以后送出国的事,要是送出国就没事了,为什么不现在就送出去,非等到成年以后?

但那位阴阳先生也不解释,被问急了就说反正这是唯一的办法,十八岁之前必须放在国内当女孩养,不然出事别找他。

说完就走了。

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这是当时宋悦唯一还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她立刻就给小时清换了全套的洋娃娃用品。

谁都没想到,自那之后,宋时清真的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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