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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清冷美人和他的畸变体老公 蓑衣游客 4011 2024-04-13 12:14:16

两小时后,他们驶入隧道,一路往下,渐渐深入海底,隧道内空气稀薄,头顶亮着几盏莹莹的灯,深黑色的海水包裹着四周,从里往外看什么都看不见。没有神秘幽蓝的海底世界,也没有美丽绚烂的鱼类藻类,静谧的大海彷如一片死水,比起海洋,这里更像城市里幽深的下水道。

基地的入口在海里。

车辆越来越靠近出口,宋景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他紧紧盯着前方,隧道出口处是一个宽敞的平台,往里是高耸坚固的墙体,中间开着大约够两辆车宽的安检口,配有探测仪和把持着重武器的守卫。

前面的车辆依次停了下来,守卫端着武器朝车辆走来。

宋景开始解衣领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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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声盯着助手递上来的报告数据,眉头紧缩,半晌放下,仰起头闭眼,一根手指在纸面上无规则地敲了敲,扭头:“老师开会还没回来吗?”

她的助手正在接电话,闻言看过来摇了摇头,并同时报告说:“师姐,样本不太够了,e13组只剩下几只了,巡察队那边说捉到了新的畸变体,要不要让他们送过来?”

“送吧。”

助手应了声。沈一声拿上报告走出实验室,离开实验楼。基地拥有庞大的水下建筑群,越往下空气越稀薄,按等级居住,级别越低的居民住得越靠下。也有露出水面的陆地部分,但那里是大片的种植基地和必要的武装部以及停机坪,以及拥有大量需要通风散热的昂贵仪器的实验室。

出了实验楼门口,就能看到一片青黄不接的试验田,培育组的研究员眉头紧缩地立在田间,她从他们身边路过,双方分别站了不同派系,关系谈不上多融洽,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就算得上很不错了。

前往中心大楼的途中,研究人员专用的那部电梯被叫走,沈一声改走货运客梯,偶遇了巡察队正在押运装畸变体的笼子,看到沈一声后,巡察队的几个人给沈一声打了个招呼:“沈博士,你们组要的样本送来了。”

沈一声淡淡地应了声,随意往笼子里瞥了眼,忽然定住了。

-

宋景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洁白的空间里,手脚被特制的铁链束缚住了,皮肤上传来针扎般的触感,让他使不上力气坐起来。再低头,他发现他在手术台上。

留着利落黑色短发的女人正拿着静脉采血针从他手臂上抽出血液,发现他醒了之后抬头盯着他,露出一张认真严肃中带着警惕的脸。

宋景眨了眨眼睛。

“宋景?”

“还认得我吗?”

三小时前。

宋景准备跟被他打晕的那个人换回衣服,自己趁机藏到前面车辆的车底时,脚边那位忽然醒了,他的喊叫引来了守卫。非人样貌的宋景被把持重武的守卫当场擒拿。

宋景对人类下不去手,大闹一场对他也没有好处,他原本打算暂时服软再见机行事的,不料却被改良后的麻醉针放倒了。

“还好你幸运,落到了我手里,万一没遇上我你怎么办。”沈一声说。

“现在基地是什么情况?”宋景问。

沈一声没答,反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景想了想,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他坐起来,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沈一声适时地给他放松了,但是没有完全解开。

他瞧了一眼,没有作声,询问她是否能帮得上忙。

沈一声道沉吟片刻:“唔,我会报告给我的老师看看,说实话,我不太能确定,我在这里也没有说话的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不过带我的老师在军部那边还算能说得上话,稍晚……”她看了一下手表,“等他开完会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她看宋景一眼:“你放心,如果你说的婆罗门根确实存在,应该会引起重视的,基地现在缺粮食。”

“还要救人。”

“我知道。”

他们互相过问了对方这段时间的近况以及其他人的情况。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景摸了摸自己的脸,指腹的触感很奇怪,他摸到了一手的羽毛,低头看看,指腹的皮肤也已经变了,指甲变得锋利,指腹皮层变厚,形成像皮革一样的东西。

沈一声凝神看着他,看他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说:“我也不知道,外面大多数人都畸变了,司想也……”

提到司想和粟伍的时候沈一声沉默了会儿。

“小伍还活着吗?”

宋景不知道,也不敢打包票,他只说了句司想那里有赤脚草医,说到医生,他想起来当时在坎跶沟草医提出来畸变体的怪病以及麻疆的疫病区。他抬眼打量了一下实验室,比起实验室,这里更像手术间,隔着厚重的磨砂玻璃,他依稀能看到隔壁房间的手术台上也躺着一个畸变体。他刚想问沈医生在这里做的是什么研究,沈医生的助手从最里面的房间出来了,拿着一管乳白色的试剂表情兴奋地喊了沈医生一声。

沈医生拍了一下宋景的肩膀:“你休息一会儿,肚子饿么?等会儿我叫人给你送点吃的。”

宋景还没回答,她就快步朝助手走去了,厚重的自动门自动关上。

宋景动了动手腕上的铁链。他能感受得到这里有畸变体的气息,不太多,五六个。它们奄奄一息,似乎快要死了。空气里有淡淡的除不去的血腥味儿。

手术台上的钢材光洁如新,扭曲地反射出他已经非人类的脸。宋景沉默地盯着,在沈一声提出要给他送点吃的之前,他是没有感觉自己有饥饿感的,但就在沈一声问他饿不饿之后,他突然觉得非常饿。

很饿,非常饿,想吃东西,想吃——肉。

他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去。

过不久,另外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从门外进来,解开他身上的铁链,把他转移到了一个空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也只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只不过因为太过宽大,显得像个房间罢了。里面有张床,被单的成色看上去非常新,像是第一次启用。

宋景坐到床上之后看着转身出去的那两个研究人员,目光在他们的腰部停留了一会儿,他能看得出来那里别着枪。

在他们即将出去之际,他喊住他们:“沈医生什么时候出来?”

那两个人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人对他开口说道:“您是说沈博士吗?她有实验要忙,她忙起来时间不确定,我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来。”

宋景的肚子叫了一声,不过很微弱,他们都没有听到。他们关上门走了。

宋景扯了扯手上的铁链,在他成为畸变体戴上这东西之后,他才发现这东西对于畸变体来说是多么地重,并且触碰的部位会带来针扎的刺痛感。

不知道坐了多久,身体里传来陌生的燥热的痛楚,饥饿感越来越明显,为了忍耐过那股饥饿,他废了很大的意志力,他额角的青筋狂跳,汗水直流。尽管如此,他仍然静静坐着,表面看上去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在受着怎样的煎熬。

这当口他思绪放空,他想到赵乾朗,想到赵乾朗之前被他用铁链关起来的那段时光。

想到他不理解赵乾朗也不能跟他共情的那段时光。原来他们的饥饿感是这么地明显,这么地难以忍受。

他开始思念赵乾朗了,这么多天,他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这时候他给自己设置的任务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思念赵乾朗了。

他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到他身边去。

什么种族纠纷、人类的生死存亡,他都不想再管了。

——沈一声怎么还没来?

他听到脚步声,感受到外面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时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他们在打量他。他听得到他们在隔壁房间发出的窃窃私语,他们在说他是难得一见的样本。

“莫教授刚才回来了,刚回来就进了实验室……”

他们的声音仿佛虫蚁鸟兽发出的声音一样稀碎而嘈杂,宋景感到自己血管里的血四处奔涌,令他口干舌燥。

“他好像挺稳定的,畸变程度这么高,情绪还这么稳定的样本真的很少见……”

“砰!”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大的钢铁撞击声响。

隔壁房间的几个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纷纷跑过来,瞧见特制的墙壁都被砸下去了一个凹坑,不由得震惊地看向坐在床上的人。

望过去,正好对上了一双猩红却冰冷的兽瞳。

“您……您……”一人开口。

“水。”宋景嘶哑地开口。

畸变的一大特征是恐水,宋景却相反,他十分渴水,在他喝光了大几升纯净水的时候,沈医生终于姗姗来迟,带着一份饭菜。

给他送水的人没一个敢进到房间里来,都只是把水放到房门口就离开了,沈一声却径直在宋景床边的椅子坐下,她把饭菜放到桌子上。

“等久了,饿了吧。”她把饭盒往他面前推了推,宋景动了动鼻子,闻出来是洋葱玉米奶油汤,这种普通的食材自从人类社会崩坏以后他很久没有吃过了,原本应该食指大动,然而他此时闻到这些香气却觉得有些反胃。

“食堂打来的,你今天走运,很难得有新鲜蔬菜吃的,在此之前我们都连吃了一个月的脱水蔬菜包了。”沈医生说。

宋景的呼吸粗重,他没动,盘腿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

沈一声也安静地坐了会儿,看着他脖颈鼓动的血管,忽然问:“吃不下吗?”

宋景没答。

她又沉默了会儿,朝门口走去,宋景听到她对外面的人嘱咐,让他们带一些生肉来。然后她又走回他面前,坐下自己把那份饭吃了。

这份是她省下来的口粮,她今天都还没吃东西呢,等她忙完想起让人去食堂给宋景准备吃的的时候,食堂早已经关门了。幸好助手很有眼力见,知道她忙起来就没空吃饭,提前给她打包回来了。

肉也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但是相对比新鲜蔬菜,还是要好弄一些。过不久,他们送上来一条鱼,已经处理过了,但腥味依旧浓烈扑鼻。沈一声坐远了些,防止宋景用餐的时候血水溅到自己身上,但她等了一会儿,宋景还是没动。

她无言地看着宋景在短时间内咽了三次唾液,知道他多少还是有些渴望的,但她没有再劝,过了会儿又让人撤下去了。

宋景终于睁开眼。

“你的老师回来了。”他说。

沈一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不过他确实回来了,我把你说的事情跟他说了,他答应我会跟军部那边的人说说看,让我们等他的消息。”

“要多久?”

“不清楚,他……”沈一声皱眉,不清楚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最终还是道:“有了消息我会跟你说的。”

“你安生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告诉我。”沈医生说。

“尽快。”宋景说,“赵乾朗在等我。”

沈一声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晚上,宋景又渴又饿,喝再多水都无法解身体里的渴,仿佛他血液里的水分在不断蒸发,只剩下浓稠的血细胞一粒挨着一粒摩擦发烫,身体里的火直直烧到大脑,令他昏昏沉沉,他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他又做了一个魔幻又不知所云的梦,他梦到漫天大雨,水淹了草木不生怪石嶙峋的荒漠,他被人倒提着一路拖行,哗啦啦的雨声、水声灌入他的耳朵,身上的疼痛让幼小的他止不住地哭泣,天空电闪雷鸣,仿佛整片天空都在为他哀鸣。他被提到一条广袤且湍急的河流边,洁白如柱搬的水流奔腾着灌入下方一个巨大的深不可测的漩涡,那漩涡幽深得仿佛能吞净世间一切不洁的脏物。

他听到一串哀叹的声音,仿佛不忍,又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无奈:“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这不洁之身,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他被提到水面上,汹涌的水腥味儿直冲鼻腔,雨水顺着他的面庞倒灌进他的口腔,他就在那漫天的雨水中,在那双苍老却有力的大掌中不断扑腾、挣扎、哭嚎、乞求,死亡的恐惧慑取了他的灵魂,下方巨大的漩涡吸食着他的恐惧,对命运的不甘催生着他的愤怒,在被扔下暗河之前,他从灵魂深处发出诅咒,随后他的诅咒连同他的思想、他的身体,一齐被吸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知道那个地方。

那个漩涡通往深渊之海,而深渊之海通往世界尽头的无间地狱。

宋景猛地倒吸一口气,从巨大的失重感和悲愤感中猛然睁开双眼,拔萝卜一样地床上坐了起来。

他睁着眼睛,胸膛起伏,难以平复气息,他的动静把路过的研究员吓了一跳,定在了原地看着他。

“您有什么需要的吗?”研究员问。

宋景仍然懵着。

研究员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发现宋景的瞳孔没有焦点,宋景不作声,等了会儿他原打算走开,但又还忍不住盯着宋景的眼睛看了几眼。这个人……不知道还算不算人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冰蓝色,他记得他刚进来的时候,他给他送水的那当儿,他的瞳孔还是浅棕色中带了一点金黄,虽然也已经十分不像人类的眼睛了,但这会儿显然更明显。这个颜色妖异且令人惊艳。

“什么时候了?”

“什么?”

宋景看了看四周:“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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