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最近受伤的频率有点高，因此上午一到学校，就引来不少人的关切询问。

就连他的专业课老师都没忍住对着他开了句玩笑。

“怎么了，叶知秋？”老教授握着卷成圆筒的纸质资料，轻敲掌心，“最近是不是挡谁的姻缘了？下手这么狠，专往你脸上招呼？”

话音未落，教室里就响起了同学们善意的起哄笑闹声。

叶知秋：“……”

还真别说，老教授这句话还真是歪打正着给猜中了。

“真是叶知夏打的？”唐乐也悄悄问，“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啊，你会因为一个男人，就把自己的亲兄弟打成这样吗？”叶知秋苦着脸，“叶知夏他妈就不是我的亲兄弟。”

唐乐偏了偏头，被他孩子气的话逗得直笑。

“中午少君和宝宝要过来，”唐乐问，“得吃了午饭再去公司吧？”

“嗯。”叶知秋点了点头，“想吃砂锅。”

安安生生上完课，叶知秋刚要收拾书包，齐鑫的信息便掐着点进来了。

“小秋，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叶知秋烦躁地将书往桌面一扔，砸出一声响来。

“怎么了？”唐乐吓了一跳。

“齐鑫又来了。”叶知秋扁了扁嘴。

“那……”唐乐犹豫了下，“我先去砂锅店占位置和宝宝他们碰头，等会儿你们一起过来？”

叶知秋没说话，只兴致不高地点了点头。

等唐乐背着书包离开，叶知秋又坐了片刻，随后才重新收拾书包往外走去。

天气很好，虽然早晚冷得厉害，但中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又暖洋洋的让人觉得舒适。

叶知秋慢悠悠晃到校门口，远远就看到齐鑫正站在大门外东张西望的。

虽然信息发的像是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但其实，齐鑫心里多少还是发憷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不敢给叶知秋打电话，而是选择只发一条信息过去。

毕竟，如果电话里叶知秋一口回绝并驱离他，他便再没有在这里等着的理由。

而一条信息过去，叶知秋虽然不回，他却可以在门口等着，赌一个机会。

看到叶知秋的身影，齐鑫心头一跳，立刻就要前迎，可对上叶知秋的眼睛，他又心虚地顿住了。

叶知秋看他的眼神，既厌烦又充满不耐，以致于他大脑空白片刻，才后知后觉地看到叶知秋脸上的伤。

再顾不得别的，齐鑫快步上前。

本能地，他抬手想要碰一碰叶知秋受伤的脸颊，却被叶知秋冷着脸躲了过去。

“怎么又受伤了？”齐鑫问，又弯低腰，“还疼不疼？”

“和你无关。”叶知秋无比冷淡。

“小秋……”齐鑫叫他，语气里满是心酸无奈。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他：“剁椒鱼头做了好多次，终于做的和店里口味差不多了，你尝尝？”

叶知秋没接，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带着他重新到了湖边的凉亭里。

“小秋。”齐鑫再次叫了叶知秋一声，低声下气的。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尖锐而敏感的自尊心，在叶知秋面前，正一点点被迫打磨干净。

“别叫我。”叶知秋厌恶至极地将手机递到他面前，目光高高在上咄咄逼人，“这个，你怎么解释？”

齐鑫：“……”

齐鑫低头去看。

屏幕上，是一只握着酒杯的手，齐鑫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十分熟悉。

直到看到姜楠的朋友圈名字，以及配文日期，他才猛地恍然。

那是他的手，而叶知秋给他看的，是姜楠的朋友圈截图。

齐鑫：“……”

姜楠的朋友圈，他几乎每天都会刷上一两遍。

对他而言，这早已成为了他刻入DNA的习惯，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只是，他却从未看到过叶知秋手机屏幕上的这条。

那只有一个解释，要么姜楠特意屏蔽了他，要么姜楠设置了“仅叶知秋可见。”

一种被无情背刺的感觉猛然袭来，齐鑫愣在了原地。

他震惊于自己心里清风霁月般存在的姜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同时，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一时也想不清楚该怎么和叶知秋解释。

齐鑫沉默着将保温桶拧开，低头一件件将菜品往外摆。

剁椒鱼头，辣子鸡，虾仁豆腐，青椒肉丝……

“先吃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慢慢给你解释。”

下一刻，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那份满是红油的剁椒鱼头被叶知秋扫到了地上。

红油洒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这边突兀的动静更是吸引了不少远处的学生，遥遥翘首看了过来，让齐鑫生出一种被公开处刑的耻辱感。

“怎么？”叶知秋好像永远不懂他的难堪，他出言讥讽，“还要怎么解释？那晚，你们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的关系，别告诉我，你们头一天还不认识，第二天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少年脸上伤痕在阳光下错综，冷下脸来时，除了自然而然散发的冷冽之外，还多了几分戾气。

“我们确实是在一起吃了顿饭。”齐鑫艰难地咬了咬牙，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你前一晚发了脾气，我心里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你才好，恰逢同校校友相约，我就去了。”

他顿了顿，好一会儿又说，“我也没想到姜楠会发这样的朋友圈。”

“你们都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叶知秋丝毫不为所动，“怎么？还没修炼到心有灵犀啊？”

“小秋……”齐鑫恨不能立刻对天发誓，“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就连照片他什么时候拍的我都不清楚。”

叶知秋垂眼，没再说话。

有风吹过，枯荷簌簌，齐鑫只觉冷得厉害。

“去吧，”忽然，叶知秋长长叹了口气，“你去门卫那边拿个工具，把这里打扫干净。”

“那你……”齐鑫不敢走，怕自己一旦离开，以后就再见不到叶知秋了。

这一刻，他内心深处开始前所未有地埋怨起了姜楠。

“放心，我不会走，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顺顺思路。”叶知秋没看他，垂着眼看脚尖。

齐鑫又愣了片刻，才转身着急地往大门口跑去。

齐鑫回来的很快，一手抓着扫把拖布，一手拎着水桶，行色匆匆，狼狈莫名。

可看到叶知秋等在那里的身影时，他眼里不觉又露出了笑意来。

叶知秋没走，叶知秋还在等他。

齐鑫埋头将地面打扫干净，才再次站直了身体。

“饭菜都凉了。”他说，“要不，我们出去吃点？”

“不用了，”叶知秋抬眼。

他脸上的冷冽已经散去，只剩了眼底微微的疲倦与无奈。

“我有点累了，齐鑫，”叶知秋忽然说，“要不然我们还是算了吧。”

齐鑫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前。

他缓慢地收拾已经凉了的饭菜，眼底一丝光都没有。

叶知秋站直身体，伸手去拉自己的书包。

刚刚抓到书包带子，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了。

“我不同意，”齐鑫猛地抬起眼来。

“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叶知秋语气很淡，“齐鑫，请你尊重我。”

“我哪里不好可以改，你不喜欢姜楠，我再不联系他就是了，”齐鑫艰难地说，“但你不能这样说走就走了，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你这样对我很公平吗？”叶知秋反问，“是你给了姜楠这样的机会来羞辱我，前一天你们还不认识，第二天你们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你们在不言中的是什么？是他妈啪啪啪打的我的脸。”

“我错了，小秋，我保证，”齐鑫抓住叶知秋的衣袖不撒手，“以后绝对不再联系他了。”

“好。”闻言，叶知秋慢慢转过身来。

这次他没再咄咄逼人，只安静地看着齐鑫。

阳光照进他清澈的眼底，漂亮的让人心醉。

“那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姜楠，”他淡淡地说，“把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对他说一遍。”

齐鑫：“……”

从小到大，齐鑫好像从未这么为难过。

而这样的左右为难，难以抉择，和叶知秋认识以来好像又格外多。

他看着叶知秋的眼睛。

而此刻，叶知秋也正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有微不可察的讥诮。

似乎他早已拿准了，他绝不会打这个电话。

无数的利弊权衡在齐鑫脑海中撞击。

但他却知道，姜楠远比叶知秋好哄得多。

“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摸出自己的电话来，“我打。”

“开公放。”叶知秋语带命令地说。

齐鑫握着电话的手有点抖，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将电话拨了出去。

姜楠那边接的挺快，但声音却沉甸甸的，听起来不怎么有精神：“齐鑫？”

“是我。”齐鑫说，忍不住抬眼看向叶知秋。

叶知秋仍是那副表情，阳光下，他安静地看着他。

乌发雪肤，本是最无害的外表，却将他逼到绝路。

“怎么？”姜楠说，“是叶知秋那个贱人又给你难堪了？”

“贱人？”叶知秋笑了，用唇形描摹这两个字。

齐鑫的脸色蓦地变了，猪肝一般。

叶知秋倒不担心姜楠会对齐鑫说出自己和秦见鶴的事情。

毕竟，他巴不得别人都不知道自己和秦见鶴关系的同时，估计也巴不得自己能和齐鑫走到一起吧。

秦见鶴身边的人，没有条件他还要创造条件把人给撬开呢，别说现在有齐鑫这么个撬棍了。

他没有不用的道理。

“对不起，请你放尊重点。”齐鑫说。

他被姜楠一句“贱人”给惊出一身汗来。

姜楠说的那么随意自然，倒像是两人私下里一直这样称呼叶知秋似的。

可他真的冤枉，明明之前两人见面的时候，姜楠也没有骂叶知秋骂这么难听过。

“你是有病吧？”姜楠现在满肚子都是对叶知秋的恨意，此刻见齐鑫也站在叶知秋这边说话，他不由地更是恨上加恨，“他那样对你，你还处处为他说话？”

他说着说着忽然一顿，“你这会儿不会正和他在一起吧？”

靠！

姜楠猛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

昨晚的致命打击让他彻夜未眠，现在又忽然来了精神。

叶知秋这个贱人，竟然真的脚踏两条船。

这可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原谅你了？”他问。

“这和你没关系，”齐鑫说，语速很快，“姜楠，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怕姜楠再说出什么刺激叶知秋的话来，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根本不给姜楠开口的机会。

姜楠：“……”

他握着手机怔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齐鑫说了什么。

他堂堂姜家的少东家，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

一个齐鑫，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还是因为叶知秋那个贱人……

那种出身一般，没有教养的贱胚子，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他不明白，秦见鶴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还有这个拎不清的齐鑫……

姜楠胸口剧烈起伏，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将手机摔了出去。

原本打算缓几天再进行的计划再不能等。

他用座机拨通内线。

“发消息出去，昨天活动那几款，全部降价或作为赠品回馈老客户。”

“总监，”助理有点懵逼，“这个方案不是说过一阵子才执行吗？”

“让你做就去做。”姜楠不耐烦道。

“是，总监。”助理只得应了下来，“但昨天和今天刚下单的那些客户……”

“你让市场部出个方案，下午敲定之后，最晚明天必须执行。”

这个方案出来，不仅会让昨晚直播间中，VIA那些正价商品被质疑，而且，VIA春夏新品和金麒的赠品同场，本身也会让VIA成为一个笑话。

只要再在舆论上稍加引导，那么，VIA将再无翻身之地。

因为大部分群众，或者对VIA毫无了解的那批人，只会跟风认为，VIA精心设计的商品，也不过等同于金麒的赠品。

一文不值。

VIA本就该陨落了，孙薇真是没有挣扎的必要。

她要怪，就去怪叶知秋吧。

谁让她公司的设计师，非要得罪他呢？

只要他们俩互相迁怒狗咬狗，圈内人士都会知道VIA是因为叶知秋才加速陨落。

叶知秋想在时尚圈大放异彩，做梦去吧！

而校园湖边，齐鑫握着手机的手也终于无力垂落。

“我说了。”他说，“小秋，你应该可以看出我的决心了吧？”

手机已经在口袋中震动数次，叶知秋无意再跟齐鑫计较姜楠刚才那些话。

“好。”他说，“我再相信你一次，不过……”

他顿了片刻，“我今天确实有点累，你先回去吧，剁椒鱼头，明天再送过来。”

闻言，齐鑫的眼睛不觉亮了亮。

“好。”他说，“明早我去市场去买最新鲜的鱼头。”

叶知秋点点头，见齐鑫还是没动，他不耐烦地扬了扬下巴：“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齐鑫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拎着保温桶，拉着扫把拖布离开。

出了学校大门，他迅速上车，将手机拨给姜楠。

只是这一次，姜楠并没有接。

齐鑫重新变得烦躁起来，他犹豫片刻，驾车往姜家的皮具公司开去。

齐鑫一离开，叶知秋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群里金宝宝和李少君已经催疯了，除此之外，还有几通两人的未接来电。

不过，未接来电列表中，除了这两人外，还有一个陌生号码。

叶知秋率先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对面的男声微微含笑：“师弟？”

“您好，罗师兄，”叶知秋说，“抱歉，刚刚看到您的来电。”

“没关系，”罗旺舟笑了，“我也是掐着点趁中午休息时间给你打的电话，都在吃饭，接不到很正常。”

他转入正题：“你让老师转交的那两幅设计稿，我们公司确实十分感兴趣，但如果真正合作的话，我们的要求会更多一点，这两天大家约个地方，见面详细谈谈吧。”

“没问题的，师兄，”叶知秋笑，“您这边有大体的框架吗，我可以先和孙姐透一透，让她提前做下准备。”

两人又交谈了两句，随后叶知秋挂了电话。

到了砂锅店，李少君，金宝宝和唐乐三人都已经吃上了。

李少君为叶知秋点了他平时爱吃的牛肉砂锅，特意加了劲道的牛肉丸，晾了好半天，此刻正好入口。

因为知道齐鑫也在，以防万一，也为他准备了一份。

金宝宝和李少君本来是为了叶知秋的伤来的。

可知道齐鑫过来的事情后，两人倒没有一个问他脸上的伤口了。“

一个个看着他，挤眉弄眼，欲言又止。

“呵……”叶知秋，“呵呵……”

“怎么了？”唐乐不明所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没什么。”牢记叶知秋保密的要求，两人齐声。

今天见面，唐乐也没有提起自己联系俞任之的事情。

不过，叶知秋已经做主拒绝。

而且，虽然让人失望，但唐乐毕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金宝宝和李少君两人之前虽有不快，倒也没有说什么。

“哦。”唐乐笑了笑，像往常一样体贴地递餐具给叶知秋，“怎么，齐鑫没过来吗？”

“他先回去了。”叶知秋说，感觉到金宝宝在桌下对着连踢三脚。

无奈，他只得在三人小群里发了条信息。

【一叶知秋：以小爷我的盛世美颜，不配多选选多挑挑再定下终生伴侣吗？】

两人很快回复。

【招财进宝：配，但是你别忘了唐乐认识俞任之，万一他说漏嘴，俞任之知道你还和齐鑫有牵扯的话，他肯定会告诉秦总的，你别翻了船啊。】

【李少：配是配，但你把齐鑫和秦见鶴放一起比较，是不是有点瞎？】

叶知秋：“……”

叶知秋收回手机，没再回复。

两人下午还有课，用过餐便齐齐返回学校。

叶知秋则驾车前往VIA。

四人在砂锅店门口分别，人群散去，砂锅店前就只剩了唐乐一个。

但他也并没有回学校，而是招手叫了出租，向司机报出了之前见叶知夏的那家酒店。

昨天，俞任之已经回电给他。

以俞任之的身份，他本来胸有成竹可以得到这个职位的。

但意外的是，Q.L还是给出了拒绝的答案。

不解的同时，唐乐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没办法，实力悬殊太大，不是自己挣扎几下就可以看到转机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其实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但天不绝他，现在，他面前又多了高文烨这条路。

从叶知秋那里得知，叶知夏这两天都在家里，他决定去酒店碰碰运气。

无论再忙，高文烨总是要回来休息的。

而同一时间，孟达正抱着PAD进了秦见鶴的办公室。

“秦总，您有没有看VIA昨晚的新品推广活动？”

秦见鶴看了，但没说话，只挑了挑眉。

“小叶果然厉害。”孟达无比激动，他边说边将PAD递到秦见鶴面前：“您看看，他这几款销售到爆的新品，不仅漂亮美观，艺术性也极强，就算拎到T台上去，也可以说是可圈可点了。”

秦见鶴没说话，他安静垂眸，看了片刻。

孟达十分用心，将叶知秋的作品全部汇总了起来，版型，款式，用料，元素，价格，销售量……，可谓是一目了然。

秦见鶴往下拉了拉，随即抬眼：“但他已经签了VIA。”

“我这不是找您商量吗？”孟达说，“年底他和VIA的合作到期，无论到时候他向我们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希望您可以应下来，这样的人才，我见过的，上一个还是聂总。”

他口中的聂总就是聂凤君，秦见鶴的母亲。

秦见鶴没说话，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了那人知道可以见张文远时，喜悦至极的声音。

对于职业，他或许有着更理想化的规划，孟达这一厢情愿说不定最终只能错付。

想到错付，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昨天在车里，他在电话中问陶若晴，“管家孙子”和齐鑫谁好的事情来。

“再说。”他淡淡道，将平板递还给孟达，“但他的设计确实十分精妙，优雅与新颖齐备，对各种元素的使用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常有神来之笔……”

他顿了顿：“设计部可以就此开个会，倒推一下他的思路，来扬长避短。”

*

一下午，叶知秋忙得脚不沾地。

但好在，得知能和魅蓝合作，孙薇几乎可以不计较对方提出的任何条件。

魅蓝是国内服装老牌，虽然品牌定位不如Q.L，但无论格调还是品质都十分在线，影响力更是不容小觑。

而叶知秋的师兄罗旺舟，正是魅蓝现任的设计总监。

不过，他这个设计总监的含金量可比姜楠那个高太多了。

同样，作为时尚品牌，姜家旗下几个牌子在魅蓝面前也完全不够看。

能和魅蓝合作，别说是现在，就是以前VIA鼎盛的时候，孙薇也想都没敢想过。

两个品牌，无论定位，知名度还是体量，都完全不是一个LEVEL。

知道对方是看中了叶知秋的设计，孙薇无比感激。

“孙姐，您先别谢我，”叶知秋揉了揉太阳穴，坦白道，“相信您也看出来了，姜楠一直对我都很有敌意。”

“和那位齐先生有关？”孙薇问。

叶知秋不置可否，只笑了笑，“算是吧，为了个男人。”

“为了个男人”这几个字，他说的略显轻慢。

“所以，从最开始金麒找VIA合作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警惕，只是，这是VIA的机会，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疑心就阻止您，让您放弃掉这个机会，”叶知秋继续说，“所以，我特意拜托我的老师联系了师兄，好在师兄给力，才能促成这次合作。”

他们都明白。

只要VIA搭上魅蓝，就算姜楠那边再搞小动作，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即便这样，孙薇仍万分感激。

当年，她不懂管理，流失了很多优秀的设计师，所以现在，对于人才，她比谁都懂得珍惜。

“小叶。”孙薇有点感慨，“你年纪轻轻，怎么做事情这么周全的？”

“那还不是因为我胆儿小？”叶知秋笑，“VIA当初向我抛来橄榄枝，我一直心怀感恩，可不敢因为自己的私事儿连累到公司.”

“你别说的好像没人要才选了VIA一样？”闻言，孙薇被逗笑了，“我可是知道的，国内外有不少公司都想要你，他们中大部分都比VIA好太多了。”

“不过，”孙薇又笑了笑，“我也知道VIA肯定是留不住你的，但无论将来你去哪里，孙姐都相信，未来你的名字定会人尽皆知。”

叶知秋笑了。

这些，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而且，他也并不确定。

前世，他没有机会将自己所有的才华都展示出来，就那么生生地戛然而止了。

“谢谢。”沉默好一会儿后，他说。

电话响了起来，叶知秋看了看时间，才发现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是秦见鶴来接他了。

叶知秋一路下楼，到了秦见鶴车前，他又想起来什么，把自己发顶的小夹子取下来，弯腰对着后视镜好一通整理自己的头发。

头发有点长了，低头的时候有点遮眼睛，他随便找同事借了个夹子别在了发顶，下来的时候完全忘了。

“你在我面前可真是一点包袱都没有。”等他整理好头发上车，秦见鶴不冷不热地说。

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视线扫向叶知秋受伤的那侧脸颊。

大约因为去见老师的原因，年轻人穿的很是乖巧。

一身休闲套装，让他看起来更小了几分。

但衣服乖巧没用，这个年龄的孩子，脸上带着这样的伤，总容易让人往“叛逆”这个词上去想。

“我在谁面前都没包袱。”叶知秋说，“除了张文远老师。”

“啧。”秦见鶴轻声，随即他微微倾身，抬手捏了叶知秋的下巴，将他的受伤的脸颊往自己这边转了转。

“这是谁下的手？”他问，眉心微微蹙起。

“先是弟弟，后是爹。”叶知秋两瓣花瓣般的唇瓣轻微开合，因为被人捏着下巴，语音含混。

“你在家里这么不受欢迎？”秦见鶴垂眸看他，视线不自觉移到他鼻尖那颗小痣，又到那两瓣樱桃般红润的唇瓣。

“他们为什么打你？”他问。

闻言，叶知秋一把拍掉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肉眼可见地一鼓腮。

随即他抬手捂了捂受伤的脸颊，瓮声瓮气：“因为我不受欢迎啊，您老刚不是说过了吗。”

秦见鶴垂眼看他，眸底慢慢浮起零星而浅淡的笑意来。

“别生气了，”他说，嗓音微沉。

用那把好听到让叶知秋耳朵微痒的声音叫他，“叶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