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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敲门

死神敲了阎王门 浮白曲 3692 2024-02-11 10:45:10

青年白衣蒙尘,并未恼怒,退出屋站定在门口:“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阎罗丝毫不给面子:“不方便。”

“再说了——”他轻嗤一声,“你玉皇大帝,也会食人间烟火?”

玉皇大帝。

这个名字塔纳托斯昨晚刚从孟婆那儿了解到,他和阎罗似乎有一段不清不楚的过往。

塔纳托斯看向玉帝。眼前的神祇容颜如玉,出尘脱俗,常年身居上位,再平常的打扮也显得气度不凡。他眸色孤冷,似万年不化的冰雪。

看着和阎罗也很般配。

一块是暖玉,一块是冷玉。

阎罗喜欢过这样的神仙,也是很正常的。

塔纳托斯攥紧黑袍。

玉帝一顿:“那就在这儿讲。”

阎罗皱眉。他可不想在小死神面前讨论那些陈年旧事。

他本想直接把玉帝赶出去,可想到不一次性解决,玉帝之后一而再再而三找上门,那太打扰他追求小死神。

麻烦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

“出去说。”

得到这个答案,玉帝眉眼一松。

阎罗正要出门,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塔纳托斯道:“钥匙没在身上,回来给我留个门。”

指的是401的钥匙。

塔纳托斯不语。

这么急着和玉帝出门,连拿钥匙的时间都没有么?

塔纳托斯完全没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就像一名看着男友和前任出去约会的现任。

玉帝闻言看了塔纳托斯一眼,见他全身裹着黑袍,看不见脸,就淡淡收回视线。

阎罗和玉帝出门了。

客厅里的残局还没收拾完。

谢必安将地上的扫帚捡起来放好,变成一柄拂尘,准备用清洁术把客厅清理干净,恢复原样。

本来用法术可以瞬间搞定,谁让阎王殿下要陪着死神亲自干活。看阎王和死神一个拿扫帚一个拿簸箕,搭配干活看起来仿佛很开心,他们当然不能打扰这种美好氛围。

正当谢必安要用法术一键恢复,塔纳托斯动作更快,死神镰刀在手中出现,用神力将墙上的气球全部清除。

黑白无常:“……”

原来死神也会清洁术啊。

那他们忙活一上午是为了什么?

不过……

谢必安:“死神阁下,恢复原样就好,不用额外装修。”

范无救:“装修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尽管他们就是地府出来的,但不代表他们喜欢这种装修风格。

——塔纳托斯把墙上所有气球,都变成了骷髅头。

一串骷髅头组成的“Happy birthday”,看着实在非常诡异怪诞,还有一种黑色幽默。

塔纳托斯沉默一瞬。

他看着阎罗和玉帝一起出门,心里有种莫名不爽。

想祭出镰刀砍人的那种不爽。

但这里没有人让他砍,他也不能伤害无辜。

塔纳托斯只能化生气为劳动力,对客厅进行大扫除。

神明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房子进行装修,他本来只想把气球清理掉,一不小心就变成了骷髅。这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开心,并且这种不开心有点失控。

开心是阎罗带来的,不开心也是阎罗带来的。

他的情绪在被阎罗完全牵动,在玉帝出现后,情绪的波动达到了巅峰。

塔纳托斯迟钝,但并不愚蠢。

他迟钝是因为他很少与他人建立过羁绊,连友情都没有,更遑论爱情。

几次三番的心理波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那种感觉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有时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比如那晚,阎罗看了孟婆发过来的文档。

比如现在,塔纳托斯盯着墙上的骷髅头出神。

他来到东方,喜欢上了一位东方神。

他叫阎罗。

他喜欢阎罗。

这个认知让塔纳托斯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他收起镰刀,默默上楼,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冷静。

客厅里的范无救和谢必安看着塔纳托斯一声不吭地离开,又看了看墙上的骷髅头,再相视一眼。

“要把它消除吗?”范无救问。

这玩意儿看着太阴间了。

但毕竟是死神留下的,他们直接消除好像不太好。以阎王殿下对死神的喜爱程度,无论死神喜欢什么他都会纵容。

“留着吧。”谢必安说,“房子是阎王殿下的,等他回来再定夺。”

_

烟落餐厅。

玉帝在阎罗对面坐下,看着菜单,点了一桌子菜。

神仙早已辟谷,他对人间食物并无兴趣,点这么多只是为了延长一点谈话时间。他们可以在这里坐很久。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阎罗始终没有开口。

“师父。”玉帝率先打破沉默。

阎罗懒洋洋道:“我可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

“你若还对我有一丝尊敬,唤声阎王殿下便也罢了。”

玉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我怎么记得原话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阎罗挑眉望他,“怎么?不愿认我这个爹?”

玉帝:“……”

“听碧霞元君说,昨日阎王殿下来过泰山。”玉帝一顿,“并未入我玉皇庙。”

“我当你怎么突然登门,敢情是来兴师问罪。”阎罗似笑非笑,“怎么?还得我进去给你三拜九叩上柱香?”

“……徒儿不敢。”玉帝说着不敢,眸中仍平静如水,并无惶恐。

“师徒关系已绝,你何必执着?”阎罗饮了口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早跟你说过。”

“我是您一手教出来的,一脉相承,如何不同?”玉帝沉声,“若论道,西方神与您才是截然不同,您又是如何与他走到一起?”

碧霞元君说,阎罗登泰山,是与一名西方神一起。

阎罗万载不曾与旁人亲近,纵使如今对玉帝也不假辞色,玉帝也能告诉自己,他曾是唯一的特例。

如今却有了第二个。

他并不如何嫉妒,只有些不甘。

他感激阎罗点化之恩,拼命修炼,只为得到阎罗的认可。

可真当他修炼到极致,触碰到大道,阎罗却单方面断了师徒关系,堕入幽冥,再不与他相见。

玉帝身为天之骄子,事事追求完美,一生顺风顺水,唯独阎罗此举令他不解。他并未做错什么,却被赶出师门,这是他此生唯一的败笔,几乎要成他的心魔执念。

心魔不除,道行再难进一步。

据说大道悟到极致,便可领悟因果之力,拥有逆天改命之能,与天道平起平坐。

这是阎罗数万年前就达到的境界,而他至今未能勘破。

玉帝一生只为修道,追求大道无上境界,确实是天生适合修炼的苗子。可惜卡在最后一关,万年不得寸进。这种只差临门一脚却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令他焦灼。他屡次三番找阎罗,说多念着师徒情谊倒不尽然,主要还是为了破除心魔。

可惜阎罗从不见他,每次只留一句“道不同”。

玉帝不明白。他修道是阎罗领进门,功法也是阎罗教的,哪里就不同了?他坚信这只是阎罗的推辞,怕他悟道之后修为赶上他,这才不肯倾囊相授。

“张百忍。”阎罗突然道。

玉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阎罗笑起来:“玉帝,你连你凡间时的名字都不记得,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仙了。”

“我喜欢谁,愿意和谁相处,看的不是他修仙还是修魔,走的是东方道还是西方道。是他生而为神,却存人性。”

“生而为神……”玉帝冷声,“所以,您还是嫌我凡人出身,纵使我如今的力量早已胜过先天神祇?”

重点完全错误。

好在早已没了指望,倒也不觉得失望。

若是嫌弃凡人出身,当初又何必把他从凡间带回来?

阎罗淡淡道:“我倒恨不得从未点化过你。”

“我不再是你师父,也没有再为你指引明路的义务。念在过往情分,我只最后提醒你一句。”

“万般皆是道,你要修道,修哪条道都行。师父领进门,修行靠自身,你后来修的无情道是你自己选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你觉得天道无情,你也无情,顺应天道,便能得道。”

“这确实也是一条道。”

“可若你要与天齐平,那你一开始便入了歧途。”

“没有逆天而行的气魄,只想着顺应天命,遵守天规,岂有与天平起平坐的资格?”

玉帝面色微白。

……他一开始就错了吗?

“您当初,为何不阻止我——”

“那年人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我带你去看人间饿殍遍地,宛如炼狱。我问你是否要让龙王降雨,你如何回答?”阎罗冷声问。

玉帝无言,已是忘了哪年哪月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阎罗轻笑:“你忘了,我替你回答。你当初说‘天意不让降雨,他们命该如此。’,言语极为冷静,冷静到冷血。”

玉帝不语。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天规就是秩序,天意不可违逆。他身为天帝,也一直在惩罚那些违反天规的神仙。

但想到阎罗刚才那句“没有逆天而行的气魄,只想着顺应天命,遵守天规,岂有与天平起平坐的资格”,他又开始迟疑。

“天意确实难违,但为神明,纵然无法拯救世人,也该心存悲悯。”阎罗平静道,“你从骨子里便高高在上,将人间疾苦视为天经地义,毫无恻隐之心。心性已变,无药可救,我如何提醒你?”

“言尽于此,今后不必再见。”

阎罗也不等上菜,起身便走:“记得饭钱付了。”

尽管烟落餐厅是他的产业,阎罗却并不准备请客。

他那么抠,投喂小死神一个便够了。

玉帝听完一席话,坐在原位久久失神,也没有出言挽留。

早在数万年前,他已与阎罗分道扬镳。

_

塔纳托斯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他们怎么出去那么久还不回来?

不是说阎罗对玉帝从来都闭门不见么?这次为什么会例外?

难道他刚明白自己的心意,阎罗就要和他的小徒弟复合了?

那个玉帝长得那么好看,阎罗和他复合也不是不可能。

在一个长相俊美的白衣青年和一具总是裹着黑袍的骷髅之间,谁都会选前者的。

塔纳托斯垂眸。

他应该放弃么?把自己的心意永远藏在心里,完成任务后回到希腊,从此和阎罗再也没有朋友以外的关系。

他从来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也不敢主动争取。

客厅传来脚步声。

塔纳托斯身体一颤。

——阎罗回来了。

_

阎罗回到公寓,开门就见墙上用骷髅头组成的“Happy birthday”,像极了死亡警告。

阎罗:“……”

这么有创意,想必是小死神的杰作。

他回到401,敲了敲塔纳托斯的门:“小死神,客厅里那个骷髅图案是怎么回事?”

屋内,塔纳托斯不安地抱紧膝盖,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就是因为那个失控变出的骷髅,他才发觉自己的心意。

这是他最隐秘的心事,绝不敢和阎罗提。

甚至不敢和阎罗见面。

阎罗见门没开,自言自语:“难道出去了?”

自打塔纳托斯决定要去见识美丽新世界后,独自出门的频率也在变高,虽然还是远低于正常人的频率,但已是个极大的进步。

阎罗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开,便当塔纳托斯不在家,回了自己卧室。

室内,塔纳托斯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哦,他没有心跳。

但他感觉要跳出来了。

莫名就很紧张。

听到阎罗回屋的动静,塔纳托斯才渐渐平静,把头重新埋回臂弯。

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坐就是一下午,窗外的阳光都换成夜幕。

阎罗完全不知道小死神在隔壁装木头人。

他一直没听到小死神回来的动静,还当小死神大有进步,这次竟然能在外面逛一下午了。

正当阎罗打开手机,准备给小死神发条消息,问他在哪里逛街时——

他的门忽然被敲响。

“叩,叩,叩。”

很轻的三声。

但确实是被敲响了。

阎罗一愣,寻思难道是黑白无常有事来敲门?

不可能是小死神,小死神从没敲过他的门,他倒是敲过无数次小死神的门。

阎罗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把手。

黑袍裹紧全身的塔纳托斯就站在门外,安静而沉默。

阎罗感到一丝意外:“小死神?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他的话淹没在喉咙里。

两只修长白皙的手从黑袍里伸出来,慢慢褪下黑色的兜帽,露出一头耀眼的银发。

少年从黑暗中抬起脸。

那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极具欧洲风情、深邃挺拔的一张脸。

皮肤苍白得几近病态,耳垂又红得几欲滴血。银眸半垂,长睫轻颤,将羞怯不安都藏在里面。鼻梁挺翘,唇瓣殷红,下颌线条精致,漂亮得堪称惊艳。

是个过分好看的欧洲美少年。

他是诞生在黑夜里的银河,闪闪发光,夺目绚烂。

塔纳托斯白皙的脸庞被淡淡绯红晕染,垂眸咬了下唇瓣。

他犹豫了一下午,决定还是来争取一下。

他觉得,他长得也不比玉帝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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