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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安于室 卡比丘 2025 2024-02-10 13:05:56

喻霁关了手电筒,坐在干燥的石头上。盯着昏迷的温常世发了一小阵呆后,他站了起来。

“算你交到好运,”喻霁低头看着温常世,比起对着温常世说话,更像自言自语,“你好好躺着别动,我开车下来带你。”

温常世躺着的礁石岸离喻霁家已经不远,喻霁一路小跑回家,挑了台大车,横冲直撞开下来刹停,又翻过栏杆爬下去,抓着温常世的手臂半扛半拖向上攀。

喻霁使尽了力气,在湿滑的礁石上踩空了两次,才把温常世拽到车边,塞进后座。 “砰”地一下关上车门后,喻霁绕过车前,坐进了驾驶位,又回头看了温常世一眼。

温常世曲腿躺在坐垫上,一动不动,在黑暗中沉沉昏迷着,倒让喻霁想起他俩头一次见到那一回,温常世目若无人的样子。

那天夜里,喻霁陪着他父亲邵英禄在宜市外海钓鱼。

收获颇丰,正要回程时,邵英禄接到一个来电。

邵英禄听了一会儿,挂下电话,沉思片刻,放下吊杆,走到驾驶室去,让船长重新转向,往公海某处开。

“先不回家,”邵英禄对喻霁说,“去帮爸爸打几幅牌。”

“好啊,”喻霁站起来,抻直了背,伸个懒腰,笑眯眯地问他父亲,“打什么牌?想输还是想赢?”

“不知道什么牌,”邵英禄摇摇头,道,“第一把要赢。”

要船掉头,要喻霁打牌,都是为了茂市的一块地。

邵英禄是宜市博彩商会的副会长,在市内也算有头有脸,不过宜市终究太小,邵英禄的公司发展到瓶颈,便想去更有利可图的茂市分杯羹。无奈的是,在茂市做主那位深居简出的温先生为人太过霸道,邵英禄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这回邵英禄试水的地块位置偏,起拍价不低,没什么人想要,邵英禄又准备了充足的资金,原以为十拿九稳,谁料开拍前夕,邵英禄才知道温常世也卡着时限交了拍卖金。

邵英禄素闻温常世喜怒无常、性情多变,怕一不留神得罪这个不好得罪的人,却又不想弃拍,只好托茂市政界一位叫作伯永先的老友替他约一约温常世,盼着能和温常世见一面。

伯永先问了几次,都不见回应。就在今晚,伯永先有消息要传给温常世,两人说罢正事,伯永先又向温常世提起来,温常世忽然松口了,说若邵会长有兴趣,稍后可以去他船上玩玩。

邵英禄带着喻霁登上了船,由赌厅经理和伯永先一道接了,引入人声鼎沸的费尔南赌厅。

他们穿过数十张围满了人的赌桌,转进一条铺着灰色地毯的幽暗长廊。

长廊尽头,有一扇高门。

经理敲敲门,听见回应,按下把手,将门推开站到一旁,又作了个手势,请三位客人进去。

贵宾厅里,一名发色灰白的荷官在洗牌。

室内有几张赌桌,温常世就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骰宝桌旁。温常世比身后两名保镖还高,相貌堂堂,眉眼周正,乍眼望去,似乎是个很正直的人。

温常世抬起头,看着门口的人,出声欢迎:“伯主席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语速不疾不徐。而贵宾厅内灯光亮度恰好,温度湿度适宜,明明是让人很舒服的环境,喻霁却觉得十分拘束。喻霁微微低着头,眼睛快速地扫了伯永先一眼,发现伯永先有些慌乱。

伯永先顿了顿,替几人作了介绍。

邵英禄向温常世伸出手去:“温先生,久仰。”

温常世比邵英禄高得多,也伸手和邵英禄短促交握,像纡尊降贵似的。

“废话不多说,”温常世收回了手,微微抬了抬下巴,对邵英禄说,“邵会长,怎么样,来一把?看看邵会长运气怎么样。”

若是在宜市,哪个三十岁出头的商人和邵英禄说话这么不客气,再划算的生意邵英禄都不做。

然而这是温常世,邵英禄只好陪笑道:“骰宝我不在行,让犬子代劳可好?”

“押大押小罢了,说什么在不在行。”温常世用食指点了点桌面,荷官便走过来,开始摇骰。

骰子碰着盅,发出闷响,喻霁盯着荷官的手再次按下震盅电钮,心随着骰子静了下来。

“筹码在盘子里,”温常世又说,“邵会长自取。”

伯永先向邵英禄使了个眼色,要他快些下注。

喻霁立在邵英禄身旁,十分隐蔽地用食指在邵英禄的左衣摆轻掸了一下。邵英禄顿了顿,从丝绒盘里随意捡了几个筹码,放进了离他最近的那瓣中。

喻霁余光看见温常世做了个“开”的手势,便向荷官手边望去。

荷官揭开盅子,一,一,二。

“外八门!” 伯永先红光满面,轻轻拍了拍桌面,喜道,“温先生您看,英禄轻易不上桌,今天一开张,就是吉星高照!”

邵英禄也松了一口气,与伯永先相视一笑,说:“运气罢了。”

“是吗?”温常世对伯永先点点头,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就像我先前说的,和英禄合作,您绝不会吃亏。”伯永先趁机又说。

“合作?”温常世低头,随意地将一叠筹码推倒了,“什么合作?”

他貌若恳切地向伯永先求教,“我在茂市做生意,需要和人搭伙?”

伯永先的表情僵住了,喻霁心里一个咯噔,脚微向后挪了一步,隔着桌子看了温常世一眼。

“邵会长能给我什么?”温常世接着问,“黑的还是白的?”

温常世面上虽是笑着的,语调也和缓,却不知怎么回事,叫喻霁遍体生寒。

伯永先的感觉,想必和喻霁相同,因为他也退了一步,站到了喻霁身侧。伯永先勉强维持着笑意,想打一打圆场:“温先生不必这么说吧,在外多个朋友,也多是个帮手。”

“不必了,”温常世抬手,打断了伯永先,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我心里有数。邵会长打茂市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天几十个电话打到我秘书那里告密,说邵会长又要来拍地了。”

邵英禄皱起了眉,刚想开口,温常世又转向邵英禄,和和气气地说:“手伸这么长,是不是嫌宜市太安定了,缺点刺激?贵宾室上下十九个摄像头,你好运气哪来的,经得起推敲吗。”

喻霁隐隐感觉到温常世说完之后,大概瞟了他一眼。不过喻霁没抬头,不太能确定,何况他也无所谓,人家跟他爸说话呢,也没他的事。

回程的船上,邵英禄和喻霁一句话都没说。

那夜风大,邵英禄在船舱里跟商会的人通电话、想事情,喻霁在甲板上自得其乐,和朋友定满了下周五天的约。

而隔几天后的拍卖会,温常世派了个秘书出席。邵英禄终归没敢出手和温常世抢东西,牌子都没举就放弃了,回到宜市,不再打茂市的主意。

此后,喻霁再也没见过温常世,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直到今天晚上,温常世趴到了黎山山道下头的礁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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