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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番外二 亲缘

不想了 花卷 1908 2024-02-23 09:30:09

谢家老侯爷病了。

他是季寰驾崩当天倒下的,季尧被奉为新帝,谢家本当趁势登顶的。

可谢家三子,两个折在那场动乱里,一个伤重,活生生斩断了手,几乎成了废人。

谢老侯爷得闻噩耗时,怒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场倒在殿前。他正当天命之年,短短几天,头发都白了,只能卧病在床。

季尧出宫去看他。

谢老侯爷面色灰白,冷冷地说:“你来做什么!”

季尧伸长腿勾了个绣墩坐在床边,笑盈盈地道:“祖父说得哪里话,您老人家病重,我自当来看你。”

“你还知我是你祖父?!”谢老侯爷恨恨地捶了一下床榻,怒目圆睁,“你说,你三个舅舅是不是遭了你的算计!”

季尧睁大眼睛,说:“我怎会算计舅舅?”

他有些委屈地道:“祖父,一直到今日,我可都是走的你们给我安排好的路啊。”

谢老侯爷瞪着他,恨出了血,“若不是你胡乱献策,你三个舅舅岂会身亡的身亡,重伤的重伤!”

季尧看着谢老侯爷,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他理了理盘龙的袖口,浑不在意地说:“祖父,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当初想立功的可是舅舅,祖父也在场,亲耳听见的。”

他笑了一下,道:“想立功,哪有不见血的道理。”

谢老侯爷直勾勾地盯着季尧,怒不可遏,喉头发甜,一口血上来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孽障!”

“他们可是你的亲舅舅!”

季尧恍然:“亲舅舅——是啊,他们是我的亲舅舅,您是我的亲外祖父。”

他倏然一笑,虎牙尖尖的,“那又怎样?”

谢老侯爷瞪大眼,只听季尧淡淡地说:“我母妃还是您的亲女儿,他们的亲姐妹,不是一样被你们舍了,丢在冷宫不闻不问。”

谢老侯爷愣了愣,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一直在记恨我们。”

季尧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可记恨的,我母妃毕竟一个废妃,又没什么用,你们弃卒保车也是人之常情。”

他话锋一转,轻笑道:“我这可是跟着祖父学的啊。”

“祖父觉得,我学得怎么样?”

他好乖巧地问谢老侯爷,一如幼时谢老侯爷过问季尧功课,季尧便怯生生地问他,祖父,我学的怎么样?

那孩子总是怯懦又乖巧,偏偏又聪明,过目不忘。

那时谢老侯爷想,可惜了,季尧这个性子——不过也无妨,虽然季尧成不了大器,却更好控制,于谢家而言更有利。不像他被宠坏了的母亲,娇纵跋扈,还给家族带来大祸。

谁知季尧比之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亲手培养出的竟是一条吃人不眨眼的毒蛇!

谢老侯爷脸色煞白,指着季尧,气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季尧歪着头,对他笑,“祖父别生气啊,气得吐血了可不好。”

“孽障……孽障啊!”谢老侯爷想起自己的三子,禁不住悔恨交加,“谢家教你这么多年,你竟不念半点情分!”

“情分?”季尧说:“当初若不是我母妃死了,我正可当你们争权夺势的筹码,你们会管我死活?这些年,你们教我,疑我,要我对谢家,对你们感恩戴德,一个个不过将我当成了任你们摆布的棋子,同我谈情分?”

他冷笑道:“祖父,您真当我是傻子?”

谢老侯爷急火攻心,浑身都发抖,恨极了,抬手就要打季尧。季尧掐着他的手腕,甩了开去,看着老侯爷苍老愤怒又无力的模样,微微一笑,轻声说:“您老啦。”

“祖父,我劝您最好早点走,”他叹了口气,“您将谢家看得这样重,要是眼睁睁看着谢家没了,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谢老侯爷颤了颤,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嘶声道:“你根本就不想杀杨贺,所谓地利用他登基,根本就是个幌子!”

“那天你们让我在谢家宗祠面壁,罚跪自省,”他一只手搭在腿上,姿态闲散又轻慢,“我也只好立誓事成之后杀了杨贺,不然你们怎么会信我。”

他那时和杨贺走得太近了,落在谢家眼里,自然为人不齿。他们和杨贺合作,又自诩世家身份,瞧不上他,见不得季尧如此不自爱,不要体面。

季尧跪在地上,说他同杨贺是虚与委蛇,杨贺多疑,若不如此怎能让他信自己。说着,像个委屈坏了的孩子,红着眼睛伸手立誓,他绝不同阉党为伍云云,如此,谢家方才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誓言出了口,别人信了,季尧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他不信天,只信自己。

谢老侯爷恨声说:“杨贺狼子野心,你今日自毁长城,同阉人为伍,宠信奸佞,就是当了皇帝也是个昏君!”

季尧说:“您还操这心——”他笑,“我可从来没想当明君。”

“至于杨贺,您放心,我敢留他,就能拿得住他。毕竟,杨贺可是我的心肝儿,我怎么舍得杀他。”

他看着谢老侯爷,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说:“我——”他停了停,对谢老侯爷一笑,说:“朕回宫了,侯爷好好养着吧。”

谢老侯爷满脸灰败,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急声说:“阿尧,你放过谢家,谢家不争了,不争了……”

季尧看着他的手指,老了,枯枝一般,抓得紧紧的,像揪着唯一的生路。

他没有说话。

谢老侯爷老泪纵横,“谢家不能绝在我手中,阿尧,你就当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放了谢家吧,啊?”

季尧慢慢地抽出袖子,看着他,突然凑他耳边轻声说:“祖父,你知不知道母妃怎么死的?”

“她原本挂了白绫,想自缢,可我醒了,她看着我哭,竟然又不想死了,”季尧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语气天真又透着股子残酷:“这怎么能行?所以我帮了她一把。”

谢老侯爷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季尧,季尧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须臾,就听里头传来吐血的声音。

外头天气正好,初秋秋意也浓,风是凉的,吹散了屋子里刺鼻的血腥和药味。

季尧脚步未停,往前走的时候,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掠过这十余年,冷宫里疯癫的母妃,欺辱他的宫人,严苛又视他为棋子的外亲,无数个如履薄冰的日日夜夜如冰冷的潮水一点一点地漫了过来,裹住心脏,几乎将之侵蚀殆尽。

临到门边,杨贺立在门外,等久了,抿着嘴,眉宇之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季尧顿了顿,停下脚步,杨贺若有所觉地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二人目光对视,五脏六腑里涌动着的黏腻阴暗的潮水在刹那间停住,留出方寸之地,一笔一划,清晰地勾勒出了杨贺二字。

季尧一下子就笑了,加快步子,朝杨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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