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尧，最近忙吗？”

给许尧打电话的是周津，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他现在的心理医生，以前他每个月底的周末都会去一次周津的诊所，有的时候一个月两次，许尧在心里默默算了下去时间，这通电话之前，他已经一个半月没去找过周津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

许尧说：“前段时间是有点忙，这几天还好。”

“现在在忙什么？” 周津问。

许尧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他是下午钓完鱼从湖边回来的，陆晟原本说要留下来吃鱼，最后被画廊的电话叫走了，陆晟画了两幅画，他给许尧留下了那幅风景画，另一幅陆晟说回去还需要继续画，那幅还不算完整。

许尧正在网上挑合适的画框，想要把那幅风景画装裱起来，跟从父母家带回来的那幅江生的画挂在一起，两幅都是风景画，挂在一起并不突兀。

他对电话那边的周津说：“我在挑选画框。”

周津捕捉到了许尧语气里的那一丝不容易察觉的欣喜，他问：“什么画框？”

“朋友画的一幅画，送给我了，所以我在挑画框。”

周津笑着说：“送你画的朋友，不会是刚画完，还没来得及装裱吧。”

的确是没来得及装裱，画布上的颜料甚至还没彻底干透，不过许尧没跟周津说，只说是刚刚送的。

周津顺着他的话问：“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许尧被周津突然问的一顿，他说：“好像没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上个月我跟宋森分手了，婚礼取消了，这可能不算一件愉快的事。”

那边的周津也有些惊讶，“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

许尧没什么事做，就答应了，问：“在哪儿？”

“在我诊所附近，” 周津说，“待会儿我把位置发给你。”

许尧按照导航，在咖啡厅外停好车时才发现，咖啡厅就在陆晟的画廊的对面，比到周津的诊所还近，只隔了一条马路。

他一抬头，就看到对面 “一生画廊” 几个大字，画廊门口还停着陆晟的车，他几个小时前刚坐过他的车。

周津也到了，远远的跟许尧打了声招呼，“许尧，这次你提前到了。”

许尧收回目光，跟周津并排往里走，“以为会堵车，提前半小时出发的，路上并没有堵车，很顺畅。”

“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找我的时候要好。” 周津一直在观察许尧的表情，他确定他在电话里捕捉到的那点不经意的欣喜不是他的错觉，许尧的眼尾一直带着浅浅的弧度，这跟他平时的疏离冷淡不同，是很容易区分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许尧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他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气凉快了吧。”

他说完之后顿了顿，转移了话题，“我好像很长时间没来找你了。”

周津笑了笑，“这是好事，说明你最近不焦虑了，以前，每次你焦虑的时候，总是会来找我。”

许尧应道：“的确，最近没有什么让我焦虑的事。”

两人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各自点了一杯咖啡，许尧说：“不在你诊所见面，我其实感觉轻松了不少。”

周津点点头，“那下次我们就在外面，这样你的状态也会放松一点。”

“嗯，这样也好，” 许尧说，“每次去你那，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提醒自己，自己是个病人，其实那样的感觉并不好。”

周津有些惊讶，许尧很少会自己说自己的想法，他说：“你要是早说，我就早点换地方了。”

许尧想了想，“如果以前，我可能现在也不会说，前几天有个朋友跟我说，自己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这样不容易吃亏。”

周津听到了许尧话里的重点，以前许尧不太会主动聊自己身边的朋友，聊的最多的，只有宋森跟自己的父母跟姐姐，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许尧嘴里听到另外的朋友。

许尧看起来冷漠，但他心里却是个带着火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明确的定义标准，无论是对朋友，亲人，或者是爱人，被他归结在那条标准线内，对于许尧来说，那就是亲密关系，即变他的表面再冷淡，他心底的那点火苗总是会烧到他心里的那条标准线。

其实这样的人，更容易出现一些心理问题，许尧就是。

周津问：“你电话里跟我说，你跟宋森分手了，那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不，” 许尧说，“不是男朋友。”

床伴并不算是男朋友。

周津看着许尧这么着急的否认，又问：“是送你画的那个人吗？”

这次许尧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是他。”

周津来了兴趣，“那他是个什么样的朋友？”

“他……” 许尧垂眸仔细想了想，最后却实在想不出什么总结性的词汇来形容陆晟。

他偏过头，看了眼窗外，正看到刚刚他要努力寻找形容词来形容的人，从对面的画廊走了出来。

许尧隔着玻璃窗跟马路看他。

陆晟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松开拉着门的手，他扭头冲着身侧的方向说了句什么，许尧这才注意到，陆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等到那个男人走出门后，陆晟才松开门把手。

两人并排走到陆晟车旁，陆晟上了驾驶位，男人坐进了副驾。

陆晟上车之后并没马上发动汽车，他降下车窗，胳膊搭在玻璃窗沿上，车里的两人好像又说了什么，许尧自然是听不见，不过能从陆晟脸上看得出他们聊得很开心。

许尧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跟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他大部分的时间也是愉快的，陆晟好像总能看透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他想，或许这就是陆晟，对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做到体贴，周到，礼貌，幽默，又不失个性。

这样的人，每个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应该都会感觉到轻松愉快吧。

这是一种社交能力，一个成熟男人所具备的社交能力。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刚刚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陆晟，因为他想到的，无非都是陆晟在他面前展示的，他除了知道陆晟爱赖床跟一些性. 癖之外，实际上，他并不了解陆晟。

许尧正想着，又看到陆晟拿起一瓶水拧开，他看出是他们早上喝的那瓶，陆晟打开的时候还剩小半瓶。

陆晟喝完水放下了水瓶，副驾的男人又拿起了刚刚陆晟放下的水。

“在看什么？” 周津打断了许尧的视线。

周津看着许尧望着窗外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对面的车，他知道许尧当然不会单纯的在看车，他的目光落在驾驶位上的人，他问：“认识的人？”

“嗯？” 许尧下意识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嗯，认识。”

周津注意到对面是一家画廊，他说：“不会这么巧，对面车里的男人，就是送你画的朋友？”

许尧再往窗外看的时候，马路对面的车窗已经升了起来，很快消失在了马路对面。

周津发现，许尧又恢复了以前的，永远都是淡淡的样子。

许尧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对面画廊门前的车已经停满了，画廊的门不停地被推开又阖上，进进出出很多人。

许尧开车回家的路上有些堵车，他有些后悔没有早点从咖啡厅出来，他现在没法在预计的时间内到家，上. 床睡觉的时间可能就要推迟。

在一个红灯街口，他心里不禁开始猜测，陆晟跟车里的男人的关系。

是朋友？客户？或者，以前的床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