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腿跑是趣味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 结束以后还没到放学时间，大家继续坐回班里聊天看电影。

上楼以后，徐昀杉就没搭理晏廷了，而是专心盯着投影屏幕看, 这电影他上来时已经放了快一半, 他连讲什么了都不知道, 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觉得晏廷今天很不对劲，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说一些奇怪的话, 上楼之前，晏廷莫名其妙牵他的手, 还举起来问他像不像谈恋爱，那语气说得跟真的似的。

他们两个都是男的, 男的和男的怎么谈恋爱？

……男的和男的也能谈恋爱吗？

徐昀杉看着投影屏幕，有些茫然。

他居然想不出不能的理由。

徐昀杉正想得出神，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拉回思绪，扭头看去，正对上晏廷的视线。

晏廷笑道：“你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遍了。”

“……”徐昀杉避开晏廷的笑容, “什么事？”

晏廷道：“等会儿放学我们打算去黑吧玩, 你去不去？”

徐昀杉微愣：“黑吧？”

晏廷解释道：“就是网吧，不过管得松, 未成年也能进，我们学校后边儿就有一家, 去吗？”

听着就不太靠谱的样子, 徐昀杉道：“不去。”

“去嘛。”晏廷穷追不舍道，“反正今天放学早, 也没作业，难得放松一天，大家一起去玩玩。”

徐昀杉道：“我不玩电脑。”

“我也不怎么玩，也不一定非要玩游戏啊，一起看看视频也行。”晏廷见语言劝说行不通，又改成行动，他一把搂住徐昀杉的腰，贴着徐昀杉的胳膊左右晃，“去吧去吧，回家也没事儿干呀，玩会儿我们还能在外面吃个饭，你也不用回家吃面条了。”

“……”徐昀杉挺直背脊，面不改色地看着前方，心里其实慌得要死。

晏廷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贴着他，但这次好像和以前都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刚刚比赛发生了太多事，搞得他自己也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不想这样子被别人看见，想到今天家里估计也没有人，妥协道：“知道了，我去。”

放学铃声一响，黑吧小分队就齐刷刷站起来，背着包走出教室。

徐昀杉跟在晏廷边上，走得很沉默，除了他和晏廷，还有周琦乐和体委大丰，四人到学校门口时，又加入了两个其他班的男生，貌似是打球认识的。

六个人到了黑网吧，徐昀杉一眼就看见门上贴着“未成年禁止入内”的标签，往晏廷那儿看了眼。

晏廷接收到他的视线，解释道：“网吧都得这么贴，待会儿老板会帮我们开机子。”

几人进到里面，徐昀杉便闻到很浓的烟味，不免皱了下眉头，好在二楼抽烟的人少，人也没坐满，相比一楼安静的多。

因为他们是未成年，没法办卡，每次过来都得付现金，也没法参加店里的活动，网费比一些正规网吧还要贵。

晏廷带着徐昀杉找了个窗边的机子，替他调好电脑，又不免感叹：“未成年就是麻烦，干什么都有限制。”

徐昀杉没说话，看着电脑开机，想着接下来干什么。

“不过再过几个月我就自由了。”晏廷坐到自己座位上，又凑到徐昀杉旁边问，“你呢？你成年了吗？”

徐昀杉：“嗯。”

“你居然比我大啊。”晏廷稍稍惊讶了一秒，又随意问，“什么时候成年的？”

“……今天。”

晏廷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

徐昀杉没说话，他本来就无所谓这些，对他而言，生日和平时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要不是他哥给他发消息，他自己都忘了。

不过他今天都成年了，已经可以自由进出网吧，居然还跟他们跑黑吧来玩，这么一想还有点滑稽。

晏廷的电脑也打开了，另外四人本来想喊他五黑，他拒绝了，拉着徐昀杉一起玩4399双人小游戏。

他们先玩了会儿动作类的游戏，徐昀杉的手却像不是自己的，没多久就被怪物打死，游戏体验极差，晏廷笑了他一会儿，体贴地换成了益智类游戏。

玩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外面天都黑了，对面四人还在游戏里厮杀，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晏廷问他们待会儿吃什么，得到的四个答案都是泡面。

“我们走吧，别管他们几个了。”晏廷对徐昀杉道。

徐昀杉点点头，关了电脑站起来。

两人走出网吧，打算找一家饭店吃饭，这一片学校多，有些学校现在才放学，路上的学生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校服，他们完美地融入其中。

晏廷道：“我知道有家店的炒饭特好吃，带你去？”

徐昀杉点了下头，晏廷笑起来，很自然地握住徐昀杉的手腕，穿梭在人群中。

初夏傍晚吹着凉爽的风，晏廷就这么抓着徐昀杉往前走，行动流畅到徐昀杉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任他抓了一路。

炒饭店的位置有些偏僻，在一个小区里，店铺也很小，只在边上挂了个招牌，借着路灯灯光才能看清，也不知道晏廷怎么知道的地方。

店里现在没有客人，女老板坐在点餐台，看着里屋的电视，里屋的躺椅上还躺着一个老奶奶，也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看。

晏廷点了两份招牌炒饭，拉着徐昀杉去角落坐下，没坐多久又要徐昀杉先坐着等会儿，自己起身跑没了影。

徐昀杉无所事事，也跟着远远看起电视，炒饭很快端上来，闻着就很香，晏廷还没回，徐昀杉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晏廷消息回的很快，要他先吃着，又不说自己到底在干嘛，徐昀杉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自顾自吃起炒饭。

他吃得很慢，边吃边走神，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晏廷老喜欢贴着他，以前没在意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但一旦发现了这件事情，他的注意力就总会集中到晏廷身上。

晏廷的体温很高，靠近自己时根本无法忽视，他的手也总是热热的，抓着自己很有力，但不会疼。

徐昀杉看着自己的手腕，即使过去这么久，那上面的温度好像还没散尽，他还能感受到晏廷的气息。

他想到晏廷今天说的话，想到晏廷的这些表现，忽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晏廷想跟他谈恋爱吗？

可那种事情不该互相喜欢才行吗？

晏廷喜欢他？

他喜欢晏廷吗？

他现在产生的这种陌生的感觉，难道就是喜欢？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冒出来，店门打开了，徐昀杉回过神，就见晏廷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

女老板看见他，道：“你那饭都凉了吧，我给你热热？”

晏廷笑道：“没事儿，谢谢阿姨。”

那老板也没坚持，估计现在店里也不会来人，便进屋里继续看电视去了。

晏廷坐下来，将纸袋子打开，把东西拿了出来。

徐昀杉看着晏廷手里的东西，不免愣了愣，他手里端着一个小蛋糕，蛋糕边沿围了一圈草莓，上面还有一个巧克力做的玩偶，手里举着“生日快乐”的牌子。

晏廷将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间，冲徐昀杉笑：“来不及做大蛋糕了，只能定个小的。”

徐昀杉轻轻攒着手指，眼底闪过一丝无措，晏廷又站了起来。

他跑去点餐台那儿，冲着里面的房间喊：“阿姨，您这儿有打火机吗？我点个蜡烛。”

没过多久，女老板拿了个打火机出来，递给晏廷，晏廷又道：“我关下灯行吗？给我朋友庆个生。”

“关吧关吧。”女老板摆摆手道，“这会儿也没人来，你弄完再帮我把灯打开就行。”

女老板说完，又看向徐昀杉，眯着眼睛笑，“生日快乐啊，十七岁？”

晏廷替徐昀杉回道：“十八了，大生日呢。”

“那得好好过过，这餐阿姨请你们了，不够跟我说，我再给你们炒。”

晏廷笑道：“好，谢谢阿姨。”

等女老板重新回房间，晏廷拿着打火机走回来，将蛋糕店里送的蜡烛插在了蛋糕上。

他先去把灯关了，再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走过来，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这蛋糕有点小，蜡烛也很小，两个小火苗散发着微弱的橙色光，晕染了一小隅。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桌前这两点小光源，照亮了两人的眼睛。

晏廷清了下嗓子，合拢掌心，缓缓唱起生日歌。

徐昀杉眼底映着光，抬眼朝晏廷看去，晏廷的声音萦绕在他耳侧，他的脑子里却有些空荡荡的。

他不是第一次过生日，如果哥哥不在医院，也会陪他一起过，但却是第一次产生现在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次和晏廷相处，都会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好像有一双隐形的手拉着他，吸引他朝着晏廷靠近。

心跳会加速，身体会发热，视线会不由自主地放到晏廷身上。

以前他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现在他可以确定了。

他不只把晏廷当朋友，而是比朋友更加亲近的人。

他喜欢晏廷。

很早就开始了。

晏廷唱完了歌，和徐昀杉对上视线，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笑起来。

“看我干嘛呀，看火。”晏廷道，“我再唱一遍，你赶紧许愿啊，蜡烛都要烧完了。”

晏廷又唱起来，徐昀杉稍稍回了些神，看向火光，却还是什么想法都没有。

他的脑子好像全被晏廷占据了。

等晏廷第二遍生日歌唱完，他也没能许出愿望，但蜡烛已经烧了快一半，他微微低头，将蜡烛吹灭了。

整个屋子都陷入黑暗，不一会儿又被晏廷的手电筒照亮，晏廷起身打开灯，回来将叉子递给徐昀杉：“生日快乐，快吃吧。”

徐昀杉愣愣地接过叉子，抿了抿唇道：“谢谢你。”

晏廷笑了笑，道：“那你要怎么谢我啊。”

徐昀杉抬头，扫了晏廷一眼，他没想到晏廷会这么说，想了半天才开口回应。

“……你想要什么？”徐昀杉问。

晏廷撑着脸，看着徐昀杉，眼底似乎包裹着许多情绪，但都被笑意掩盖了。

晏廷道：“让我想想，你先吃。”

徐昀杉将注意力放到蛋糕上，他先戳了个草莓放进嘴里，冰冰凉凉的感觉顺着舌头散开，咬下去也甜丝丝的，他感到很满足。

就这么吃了几口，晏廷开口了。

“你亲我一下吧。”

“……”徐昀杉险些呛着，看向晏廷，“什么？”

晏廷指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亲我一下。”

“……”徐昀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偏偏晏廷一脸坦然，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搞得他反倒有点臊。

徐昀杉道：“哪能随随便便就亲别人。”

“哪里随便了，我不是自愿的吗？”

“……”

徐昀杉不说话了，他抿着嘴唇，恨不得把蛋糕盯穿孔。

“你不愿意就算了。”晏廷道。

他说着大度，但语气里全是失望，徐昀杉瞥了他一眼，就见他脸上也挂着失落，考试考倒数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徐昀杉又看了小蛋糕一眼，暗定决心，道：“……你坐过来点。”

晏廷瞬间闪现到徐昀杉面前。

他坐得直，比徐昀杉高了大半个头，徐昀杉盯着他的下巴看了会儿，又扭头往门口看，刚看一眼就被晏廷捞了回来。

晏廷道：“这个时间没别人，老板也进屋里了，你速度快点，不会被看见。”

“……”

徐昀杉咬了下嘴巴，喝苦药似的闭上眼睛，往晏廷脸侧靠近。

他连呼吸都摒住了，打算碰到就赶紧撤开，晏廷却适时地低了下脑袋，嘴唇取代了刚刚脸部的位置。

徐昀杉感觉自己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跟脸的触感完全不同，他很快反应过来，想要退开，晏廷却抬手扣住了他的脑袋。

徐昀杉睁了下眼睛又迅速闭上，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他僵硬着身体，连呼吸都忘了，感觉到晏廷的舌头扫过他的嘴唇，他整个人都战栗般抖了一下。

晏廷很快松开他，近距离地看着他笑。

徐昀杉垂下眼睛，感觉脸上一片燥热，低头遮住自己的脸：“……你干什么。”

晏廷道：“亲你呀。”

“……我没打算亲你嘴。”

“小孩子才亲脸，你现在都成年了，当然得亲嘴了。”

“……”

他真是无话可说。

徐昀杉忽然就想开了，亲都亲了，还在乎亲哪里有什么意义，反正就他们两个知道，也没留下证据，大不了晏廷再提起来，他就死不承认。

徐昀杉冷静下来，继续吃自己的小蛋糕，这蛋糕虽然小，但做工精致，他把巧克力做的玩偶吃了，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夹心，心情莫名地更好了。

等徐昀杉将小蛋糕吃完，晏廷道：“我生日是8月19号。”

徐昀杉抽了张纸擦嘴巴，等着他继续说。

“到时候估计在放暑假，我家可能要办宴席，你也来参加。”

徐昀杉：“这不是还早么？”

“也不早了，三个月一晃不就过去了。”晏廷道，“我不管，你现在就答应我。”

“……行。”

晏廷满意地笑笑，拎着包站起来：“走吧，送你回去。”

他跟女老板打了声招呼，转身往店外走，徐昀杉看着晏廷的背影，思绪也有些飘远了。

晏廷过生日，他是不是也应该送点什么？

到时候会办宴席，肯定有很多人会参加，他送什么比较好呢？

晏廷见徐昀杉还在位子上坐着，喊道：“走啦，你打算在这儿过夜吗？”

“来了。”徐昀杉道。

他跟着晏廷走出去，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等晏廷生日的时候，或许他可以画一幅画，送给晏廷。